取足了血就悄然出去的温祺脸上没有一丝异样的情感,千蛛此时的状态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到最后到底是生是死却还待看天命。
温祺不想他死,但也仅是“不想”罢了。
给段哲喂完药后,没有什么事情做了的温祺走出了厢房,几天来一直窝在那里,让温祺感觉自己都要发霉了一样,现在也该出去走走了,趁着天气还算不错。
自打开始给段哲祛毒以来,司徒清心里就总有一种什么不大舒服的感觉,可是又说不上具体是什么滋味,只是总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正在晃晃悠悠的不安。而随着时间的一天天过去,他内心的那种感觉也越来越强烈,就像是会有什么很难过的事情会发生一样,那种会失去生命中无比重要东西的不安预感……
可是还有什么东西是那么的重要呢?
权势?财富?还是……
想起还在中原内地许久不见的宝贝儿子寒沉,司徒清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起来,肩头的白鹞安静地停在那里,黑亮的眼睛干净而纯粹,一如它的主人。
我亲爱的孩子啊,你就是爹爹最心爱的珍宝,爹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思念在这一刻如潮水般蔓延,青衣少年微笑的脸庞笼罩着明媚的天光,清朗如同夏日里最璀璨的阳光,就连乖巧立在他肩上的白鬼也感觉到了他的心情,欢快地鸣啼了一声。
而温祺就在这个时候路过,听见那声清悦的鸟鸣,不禁停下了脚步。
白鬼一振翅飞了起来,在空中盘旋一周后轻巧地滑翔落在了温祺不远处的枝头,司徒清顺着白鬼的方向看去,然后展颜一笑,“你出来了,小小祺。”
温祺面带微笑走到司徒清的面前,还没开口,那青衣的少年便有些困惑地皱起了眉,“小小祺,你的身上有血的味道。”
虽然有些诧异司徒清对血腥味的敏感,但温祺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司徒清好歹也是在江湖里混了这么久到人了,杀过的人不在少数,对血的气味会这么敏感也是正常的。正要开口解释,司徒清的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神色也由疑惑转为了藏着一丝阴郁的凝重,“不对……你身上还有一种味道,很淡,只不过……”
那双凌厉深远的黑色眼眸审视般地看着温祺带笑的脸庞,司徒清的声音中出现了一丝异常的起伏,“你身上有那家伙的气味,那种特殊的香味……小小祺,为什么那家伙没有跟你一起出来?”
司徒清所指的“特殊香味”,其实就是说的紫棂衣的气味,那种神迹一般的奇毒,有着淡雅得如梦似幻的甜美气息,将会伴随着种毒者的一生。
“他累了,所以在休息。”温祺不动声色地微笑着解释,司徒清闻言后眼中散去了锋芒,可面上的疑惑却更重了,“累?可是小丫头片子说他整天都在房间里不出来,他有什么好累的。”
“公子,解毒救人这种事情,你不懂的。”毫无破绽地微笑着,温祺依旧笑得无懈可击,“我可以保证他会救好段哲的,至于其他的,你也不需要再多想了,不是吗?——你留他这条命的意义,不也是如此吗?”
不杀他的意义?
救段哲?
是、这样的吗……?
缓缓地垂下眼眸,司徒清的眼神陷入了迷茫。
我要杀他吗?
不,不对……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没有真的想要杀了他呀……!
我是怨恨他从我身边夺去了我爱的女孩子,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想过要杀他啊!
他明明是,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嗄……?
原来……
我是这么想他的呀!
总认为,那该是个像天仙一样遥不可及的人儿。
那么漂亮,那么厉害,又那么冷淡。
司徒清不懂,他才十八岁,却用了大半的时间成就了自己在江湖的威名,而那些该是太多少年人会经历的感情还没经历过,他明白心的莫名悸动,却不能更是不愿去直面这份矛盾的心情。
恨?对,恨,却只是恨过。
虽然恨他做过的那些事情,可是当最初的愤怒过去之后,面对羸弱得像是随时都会逝去的他,自己更多的竟然怜惜——也正是由于如此吧,才会想要逃避,才会想用伤害来否认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才会更加变本加厉地将那人推入到更加不堪的地步……
毒尊千蛛。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你的身份会是那样呢……
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呀?
当你的骄傲在我面前被尽数剥下、当你的卑微在我的面前一览无遗……
那个宛若氤氲在雾气中的清高白莲一般渺然的你,那个纯粹得可以不染一星点儿红尘烟火凡世污秽的你,那个铭刻在我记忆里高洁美好无法被亵渎被染指的你……所有的印象所有的记忆,在那一刻统统变成了碎片。
可一同碎掉的,原来还有我的心……
只是到如今,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有些事情,走错一步,便不再有退路。
那少年对“情”一字还懵懂未明,只是待到不久后他明了时,却在这一场爱中伤得鲜血淋漓。
至于现在,那少年还只想清楚了一件事——“可是小小祺,我说过,别让他死了。”
第一卷 情字不识 第卅四章 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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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心里还有多少没有理清楚弄明白的东西,可是司徒清却很清楚,在最初的愤怒过后的现在,他并不死那么希望千蛛死去,所以他看着温祺,语气中有着些许的郑重,“可是小小祺,我说过,别让他死了。”
他平淡却不容置疑的话让温祺微微怔了一下,可是却并没有带起太多的异常,温祺依旧笑容和煦,“请放心吧,他现在还活着。”
意有所指的话语让司徒清的脸色有了一瞬间的讶意,担忧很快被他收敛好了,“不过是救个人而已,这里又没有什么仇敌杀他,他当然还活着。”这话中明显的逃避让温祺暗自摇头,然后说起了似乎与这些无关了的其他话题,“公子可还记得救治段哲的药方?”
“你说哪张?”少年困惑。
“两张。”温祺淡笑,“第一张缺少一味药引,第二张却是寻常的生血方子。”
见少年脸上的疑问没有丝毫减少,温祺扭头看向救治段哲的那个厢房的方向,意味深长地说:“‘神迹之毒’紫棂衣,公子又可曾听说过?”得到司徒清肯定的答案之后,温祺又继续说:“紫棂衣是一种很神奇的毒,在体内种下它后,种毒者自身的血液就会成为一种无解致命毒,但与在同时,这种血也能够成为解大多数毒的药引……”
原本只是带着不大在意的心思听着温祺说这些话的司徒清脸色有些渐渐变了,他黑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温祺含笑的脸庞,似乎想要从他的神情上判断出那些话的真假伪实,可是温祺的微笑却一如平常的无懈可击,让少年到最后只能放弃这种徒然。
“那你说说,这药引,该怎么用?”
移开目光,司徒清的唇角勾起一抹轻挑玩味的笑容,似乎漫不经心,又似乎根本没有听懂温祺话中的重重暗示。温祺回望着少年的笑颜,温和地开口道:“若是指被强行压下毒性的‘九日索魂令’,在下倒是耳闻些许……听闻,若要解此毒只需九日,配以不同天材地宝——前三日,取指尖血,激活毒性;次三日,取心头血,绞杀毒素;至于后三日……在下倒是暂未得知。”
“那现在,是第几日?”似乎轻轻磨了磨牙,那少年继续笑得云淡风轻。
不易察觉地挑了挑眉,温祺平静地笑着,“心头血倒是只剩一天的了,至于接下来该是什么血,我就不知道了。”
很明显温祺的话并不能让司徒清满意,他轻轻哼了一声转身就朝那间厢房走去,温祺在他身后兀自微笑,随即也跟了上去。
跟被司徒清的突然闯入吓了一大跳的尹暮厝打了个招呼,温祺也跟着进了房间,原本也想跟着去看热闹的尹暮厝想起刚才司徒清闯进来时的一身煞气,还是明智地选择了不去凑这个热闹——热闹是可以看的,可是也得有命去看的,虽然司徒清不会一怒之下杀了自己出气,可那张总是温和有礼的俊脸一团墨黑一瞪下产生的那种被杀戮和死亡笼罩的感觉着实不好受,尹暮厝年纪虽然还不大,但也不至于会去故意犯在司徒清的忌讳上。
靠房间里墙摆放的床,两边的床帏都被系起,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人安静地躺在上面,一动不动的模样像是已经死去。
心里有什么东西狠狠一震,司徒清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像是唯恐会惊醒到什么一样,了无声息地走到了床前。
床上,那人静静地躺着,如墨染一般的青丝披散在枕头上,脸色却是从所未见的死色,只是那份触人心弦的倾世美丽却不减分毫,反而因这些一触即碎的孱弱更加惹人怜爱。
抓起他放在身侧的一只手,司徒清的拇指指腹轻轻抚过那些如同白玉精雕细琢而出的艺术品一样完美的纤纤玉指,感受着上面还没有消失的伤痕,原本冷峻的神色渐渐变成了染了迷惘与忧愁的不安。
“前三日,指尖血……”
低低地呓语着温祺说过的话,少年总是无比清明澄澈的黑色眼睛里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心疼,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次三日,心头血……”
掀开盖在他身上的薄薄的被子,司徒清解开了那件白色的中衣,入眼的却是层层裹紧的纱布,还有一些斑驳的正在结痂的伤口。
还想要解开那些纱布看伤口,可温祺却及时地阻止了。司徒清放开手直起了身子,神色里是叫人读不懂看不透的复杂,温祺知道他现在心里无比混乱,却不好开口劝,只能任凭这少年自己去想通、或者想不通。
如果要救段哲,那么千蛛的血就必不可少,而以千蛛现在的身体,再继续取血就是要他的命。
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