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簇拥着将单烨抬去了太医院,方翔念念叨叨地领着阿沐要去面圣,阿沐迷迷糊糊地跟着他便走,可当她伸手习惯性地去牵大师兄时,却被师兄侧身避了过去,她诧异地抬头望过去,却看到师兄脖子轻轻一歪,吐出几个极轻的字——
“晕倒,阿沐。”
人群中又是一阵哗然——国师大人晕倒了。
站在阿沐身边的蔚尚顺势一接,便将阿沐牢牢抱在了怀中。
方翔匆匆回身过来,看了看阿沐的情况,很是趾高气昂地瞪了蔚尚一眼,半晌才翻着白眼吩咐道,“小尚子啊,快把国师大人送回寒明殿去,你们几个,还不赶紧去传太医也往寒明殿赶呐!”
因为看到了师兄,阿沐闭着眼睛装晕的时候,嘴角都是微微扬起的。
也不知是师兄的怀抱太过温暖,还是她真的被锦岚占据身体搞得精疲力竭,原本攒了一肚子的话要问师兄,却在回寒明殿的路上,就这么靠在师兄怀中睡了过去。
等阿沐醒来的时候,却已经不是在寒明殿了。
陌生的殿阁中有着同宣室殿差不多的层层纱帐,各色精致的摆器将屋中填充的满满当当,阿沐有些迷茫的醒了醒神,忽然便瞧见师兄提着一团毛茸茸的阿白从门外走了进来。
不用多想,阿沐已经手脚并用地朝着大师兄扑了过去,丝毫不顾此刻是浣熊形态的阿白的存在感,直截了当地将阿白当成了夹心。
“师兄你为什么不说话就下山了,阿沐一个人好害怕,阿沐好怕师兄你不要阿沐了呜呜……”原本只是想要撒娇的阿沐不知怎么的,委屈涌上心头,眼泪哗哗的便掉了下来。
蔚尚有些艰难地将提在手里的阿白抡圆丢了出去,安慰地揉了揉阿沐的头发,浅浅一笑:“阿沐,师兄只是忽然有事,忘了告诉你。”
“呜呜……”阿沐继续悲伤着。
“你看,师兄这不是来找你了么,不过阿沐,师兄从前特意交代过你,玉铃铛绝对不能离身,可你的铃铛哪儿去了?”
“呜呜……”阿沐懵懂地又悲伤了两下,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死魂瓶泛着一股异样的浅绿色,玉铃铛呢?她记得,是在宣室殿那里沐浴,而后……嬷嬷说侍寝不能带任何东西进殿,便让她把阿白和玉铃铛都取了下来,可是嬷嬷明明说会派人帮她把东西送回寒明殿的!
被摔得七荤八素的阿白才回过神,便被阿沐一把提在了空中,“阿白,你不是跟玉铃铛在一起么,玉铃铛呢?!”
“不知道啊,我睡着了,睡醒了就在寒明殿了,怎么知道你把铃铛丢哪里了。”
“阿沐……”
听到师兄喊她,阿沐身子一颤,不由得怯懦起来,“师兄,我、我好像把铃铛弄丢了……”
蔚尚狠狠地瞪了阿白一眼,看向阿沐时,却已经是满眼的宠溺,“过两日找回来便是,那玉铃铛不仅能让师兄知道你的所在,更是护体的灵物,能保证你不被死魂瓶引来的妖邪所侵害。只是阿沐,师兄才离开了不到两个月,你的死魂瓶……怎么就空了?”
阿沐委屈地低着头,将两根手指翻来覆去地绞着,“师兄,阿沐……阿沐打不过那些个怨灵,没法把她引到死魂瓶中来……”
“嗤——”蔚尚嗤笑一声,大手落在了阿沐的肩膀上,“这倒是师兄的不是了,师兄忘了告诉你怨灵由怨气凝结,多半法力强大,便是师兄也不一定能对抗,对待怨灵,要以引导教化为主,劝他们放下执念,才可让他们安心地进到死魂瓶中来度化怨气,重新入轮回投胎。”
阿沐虽然听得是一知半解,可还是拼了命的点头,点得脑袋有些晕身子险些站不稳,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可是师兄,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里是皇帝新赐给你居住的长秋殿,在太后的长信殿后不远。而你师兄我,可是奉了方翔方公公的命令,来给沐国师大人做小跟班的呢!”
阿沐听不懂,便很自觉的摇了摇头。
“嗯……以后在人前,不能喊我做师兄,要叫我小尚子,记住了么,阿沐?”
阿沐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觉得换个称呼却能天天见到师兄,这样很划算,转念一想,又看到了空落落的死魂瓶,“可是师兄,我的死魂瓶快要空了,我要怎么把那个怨灵装到死魂瓶里来?”
蔚尚凝着阿沐腰间的死魂瓶看了许久,目光流转,仍是一脸笑意的迎上阿沐的眼睛,“不怕,师兄会帮你想办法的。”
作者有话要说:
☆、无双大公主
10
可要找锦岚,阿沐首先要将师兄给的与铃铛先找回来。
那日她进宣室殿侍寝前还戴在身上,是沐浴更衣后那些老嬷嬷不许她带,这才将阿白和铃铛一起取下……可那嬷嬷明明说会替阿沐送回寒明殿,为何最后却只把阿白送回去了?
师兄听了这话,替阿沐瞒过了长秋殿中分派来的宫人,一径朝着宣室殿去了。
宣室偏殿中伺候嫔妃们沐浴更衣的老嬷嬷姓林,慈眉善目却也有干练的凌厉,瞧见阿沐来也是淡淡的,待明白了阿沐的来意,一张脸先就垮了下来,“国师这是指摘老奴偷了您的东西呢!”
阿沐一愣,倒是没想到这儿,可看到林嬷嬷黑沉的脸色,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望向了师兄——可师兄一径的低着头,一副规矩样子,根本就不可能给阿沐提示。
于是阿沐捏紧了腰间的阿白,尴尬地扯出一抹笑容来,“林嬷嬷,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个铃铛那么小,我怕是送的人不小心掉在了路上,想要问问他走的哪条路,好沿途去寻一寻……”这话是来的路上,师兄教的,可师兄那会儿说,她是皇帝新封的国师红人,宫里的人都赶着巴结她,可这林嬷嬷……
林嬷嬷自然知道阿沐的身份不同一般嫔妃,架子端足了,阿沐也给了她台阶,当即冷哼一声,唤了个丫头来问话,一问知道那日送东西虽说指派了这个丫头,可她却把事儿交给了另一个小太监,林嬷嬷的脸也不由得挂不住了。
阿沐始终极其淡定的看着这一切,半点没明白林嬷嬷那个尴尬眼神中的含义,直到师兄扯了扯她的衣袖,她一愣之下慌忙按照师兄之前的交待,极其甜蜜的笑了起来。
林嬷嬷的脸色这才变得好了些,斥那小丫头一句,便吩咐她去找那个送东西的小豆子。
小豆子并不是宣室殿中近前服侍天子的人,只算是来往各宫传话的闲人,林嬷嬷一时找他,倒也耽搁了些时候。只是谁也没想到,那铃铛,竟是在小豆子往寒明殿的途中,被无双大公主拿走了。
“奴婢那日路过锦绣殿,赶巧遇见了大公主,公主殿下看到那玉铃铛很是喜欢,不由分说便拿了去,奴婢以为不是什么重、重要东西,这才没告诉嬷嬷……”
小豆子这话说完,林嬷嬷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不明所以的阿沐转身牵了蔚尚的衣袖便要走,林嬷嬷却忽然出声阻拦道:“国师大人那玉铃铛,只怕还真是不好要回来了……”
阿沐一愣,“我去跟大公主说明白,不就好了么?”
林嬷嬷一脸欲言又止地嗫嚅了几次,最终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不耐烦地吩咐了小豆子带阿沐去找大公主。
哪想到,三人才离了宣室殿,小豆子扑通便跪在了阿沐身前,稳稳挡住了她的去路——
“国师大人,奴婢求求您了,您那玉铃铛,就当是丢了行不行啊……”
不明所以的阿沐被他吓得目瞪口呆,还是师兄上前将小豆子扯开,拉着阿沐退后两步,出言相询:“大公主她……可是故去的先皇后之女,无双?”
小豆子流着眼泪点了点头,结巴着辩解:“大公主自太子殿下薨逝后就不爱见人,皇后娘娘故去后变得越发孤僻,如今都不大出锦绣殿了,那日说来也是真巧,奴婢打锦绣殿门口经过,不知怎么的大公主忽然冲出来,抓着奴婢手里的托盘便将那铃铛攥了过去,奴婢怎么说都没用,这才、这才……”
“皇帝陛下,居然已经有儿女啦?”阿沐一直觉得,姜询看起来还十分年轻的样子。
小豆子四下逡巡了一番,忽然凑到阿沐跟前压低了声音道:“国师大人说笑了,咱们陛下年过而立,怎么可能没有子嗣,陛下膝下有一子三女呢,只不过……”他说着,特意又四下打量了一番才道,“太子殿下六年前薨逝了,大公主自那后便不再说话,如今承欢陛下跟前的,也只有温贵妃膝下的二公主和三公主了。”
阿沐听得若有所思,蔚尚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同国师说这样多的话。”
小豆子一愣,脸上的表情顿时僵成了一团,遮遮掩掩地转了几下眼珠,才辩解道:“奴婢只是瞧着大公主跟国师大人有缘,便想着、想着……奴婢从前,也是在椒房殿当过差的,是皇后娘娘故去后才……”
“好了,”蔚尚抬手打断了小豆子的话,“引我们往锦绣殿吧,那玉铃铛是国师大人的法器,留在大公主身边怕是会有坏处。”
小豆子若有所思地拿眼在阿沐和师兄之间扫了好几圈,这才规规矩矩地在前引起了路。
锦绣殿同后宫妃嫔所居的永巷,并不在同一条直线上,同宣室殿的距离也并不近,这足以证明无双大公主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不高,尤其生母早亡,太后也不作理睬,孤零零一个幼女被丢在这深宫之中,确实可怜。
阿沐一路都沉浸在小豆子话语中的悲伤中,总觉得这位无双大公主该是个怯懦可怜的小女孩,初初望见她那一身如火般鲜艳的红裙时不免一愣,再瞧见她颐指气使地沉着小脸将一盆盆盛开的菊花推翻在地,还要再踩上几脚弄得满地狼藉时,一路上的那些个悲戚之情,登时便荡然无存了。
正是菊花盛开的季节,应着锦绣殿的名字,这殿中目之所及摆满了盛放的菊花,一盆盆开得花团锦簇很是喜人。
可大公主那么瘦弱的一个姑娘家,极为熟练的伸手一盆盆花推过去,“啪啪”脆响过后那花摔得便是满地狼藉,宫人们远远躲在一旁看着,谁也不敢上去阻挠。
阿沐在破魔山中,同月见草相处得十分融洽,她心底里觉得万物有灵,这样损毁花朵实在不好,心里想着,她抬脚便冲了出去,蔚尚一手没拦住,阿沐已然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