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梦惊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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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梦惊缘-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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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借这房舍让咱们住的是前头的方姨,她人很好,又是个好道人家,我能有什么便宜让她占?”若非苏雨湘有病在身,常常好几个月也不见踏出房门一步,她哪敢撒下这瞒天大谎?住在扬州的人都知道——方姨是全城最大的老鸨。

“反正你眼睛放亮点,仔细看清楚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就对了。折腾了这些天,我身子骨酸疼得可以,先回房歇着,你自个儿打点一下该做的事。”

“知道了。”

苏雨湘的背影刚从房门口消失,另一道优雅妇美的人影随即出现。

“青烟姑娘,住得还习惯吧?”是方姨,年近三十的她并未流露出老态,反倒添了股风韵;袅娜的身形穿着湖绿色的罗衫,不似寻常青楼女子担胸露背的打扮,方姨高贵得像出身良好的妇人——唯一可惜的,便是她左颊上那道狭长的伤疤,扭扭曲曲的从眼角蔓延至下巴,毁了张巧夺天工的容颜。

玉青烟是千里随意取的假名,流落雨霖花苑这种地方,总不能明目张胆地打着寒千里的名号吧?

“谢谢方姨,这里挺好的。”说不上为什么,她就是无法拿方姨和其他妓女同等看待。方姨太美,气质也太特殊,反倒教人莫名地产生恭敬之意。

“是吗?你娘哩?住得可好?”方姨温婉的勾起笑容,她对青烟这女孩也有说不出的好感,许是她柔弱纤美的外表太易打动人心,多年不曾关心过谁的她竟有种熟悉感,想多照料着点。

“她很好,就是累了点,先歇息去了。”不安的望向房门处,确定寝室里头的人没有被她们的谈话声惊醒后,千里才放心地调回目光。

“你真孝顺你娘。”

千里怆然一笑,“总是自己仅剩的亲人嘛,当然特别关爱。”

“说得是。”凄楚迷蒙了方姨的眼角,眨了眨酸涩的眼,她乍然想起来此的目的。“对了,我是来告诉你,你大可不必直接下海做红倌,先当清倌,过些日子再开苞吧,苑里的俏姑娘多得是,不少你一个。”

她当然明白方姨的用心。“谢谢,还是先订个日子开苞吧,青烟不想欠人情债。”这世上欠什么都好还,唯独人情永远偿还不完;既然已打定率意做个无情无爱的青楼女子,她就不想再和他人有情意上的牵扯.即使是人情。

“既然你坚持,我也不好勉强你,那么就下个月中旬吧,那日有庙会,我再替你风风光光的办个拍卖会。”

拍卖。想像自己站在楼台上等人叫价,千里忍不住恐惧。

无他路可选择,要活着就得接受命运无情的摆弄!她合起眼,说服自己不能逃避,该来的总是会来,卖了身体总比出卖自尊好吧。

“就下个月中旬,谢谢方姨宽待,给我这段时间适应青楼的生活。”

“有什么好谢的?你我以后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绕过年年,初绽云第,便学歌舞。

席上尊前,王孙随分相许。算等闲,酬一笑,便千金情觑。

常批恐,容易舜华偷换,光阴虚度。已受君恩顾,好与花为王。

万里丹霄,何妨携手同归去。永弃却烟花伴侣。免教人见妾,朝云暮雨。

宋朝柳永的词,描写神女的想望。千里年幼时曾随小舅吟诵过,怎么也想不到会套用在自己身上。

她靠坐在窗口,手执团扇,望着楼底下来来往往的过客行人,心里倒真有几许惆怅,盼能早日脱离这种生活。方姨不是坏人,玉青烟想走,她想必也不会强留,一切都等到赚足银两再说吧。

花苑里做清倌的生活没什么不好,就是地位低了点,替人倒酒斟茶。陪坐伴唱,不似苑里较红牌的花魁,还可看心情,任意决定接不接客,或接见谁,哪家公子哥儿不捧着大把银子以求博得美人一笑?

神女生涯本是梦——就让她沉沦个彻底。

清脆的铃声响起,昭示着将有贵客到,千里连忙收拾心神,捧着盘水果点心步下了楼梯。过长的裙摆害得她走起路来格外不顺,再加上急于奔跑,稍闪神,人就像颗绣球似的飞了出去,一时惊呼声四起——

这一跤跌下去,不死怕也只剩半条命了吧?她紧闭着眼,惊恐的等着落地那一瞬间的疼痛。

好疼!电光正火间,柔弱的身躯撞上类似钢铁的东西,虽不似地板的冰冷坚硬,却足以教她也疼上三天三夜;浑身筋骨像要碎裂般,折腾着她瘦削的身子骨。

“老天!青烟,你没事吧?怎么不小心点?”见她疼痛难耐地指了指裙角,花容失色的金带紫又开始大呼小叫着,“你看吧!早叫你别为了省那点钱穿别人的衣服,明知道自己的身材娇小玲珑,还硬穿着这件拖地的罗裙走来走去,跌死活该!”

除了四肢百骸震断似的疼痛,再加上金带紫唠叨个不停使她头疼,千里几乎要昏厥过去,是一声柔柔的、挟带着笑意的熟悉低语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还好吧?从天而降的美人儿。”

她睁开眼,想从眼前的一片模糊揪出那声音的主人。奈何力不从心,放眼之处仍是白蒙蒙,隐约灵动着几抹人影。

“青烟呀!你的眼睛怎么了。看得见我吗?金带紫的声音再度喋喋不休,“哎呀!可糟糕了,青烟的眼瞧不见了!柳儿——快去找方姨来—一阿霍——一上街找大大—一嗯——一桃花——一水榭—一先过来接着青烟。”一长串尖声求教,刺耳得令卡里拧起眉角。

然后是一片人声喧哗,蒙胧中,她被抬离了钢铁似的物品,放置到柔软的地方。

应该是床榻吧!她凭平日的印象判断。

“青烟,还好吗?”是方姨。“你摔得可不轻。”

她自嘲的笑了笑,“我平日身子骨就不好。但没想过会差到这种地步,轻轻摔了跤就瞎眼啦。”

“幸好没撞着东西,要不然你这条小命也完蛋了。”

没撞到东西吗?那硬邦邦的触感又是什么?“方姨——我……“她挣扎着想起身。

“别乱动,我在替你检查伤势。”温润如上好白玉的手爬上千里的衣噤,解了几颗扣子后突然停顿。“你先在我房里等着吧。”

“有这个必要吗?”又是那教人好熟悉的男低音,“她不也是妓女?看看会少块肉?”

方姨的手打了个颤,但是只有千里感觉得到。

“青烟不是红相,还没开苞,你调避着点。”

“是吗?”低沉的笑声逐渐远去,却不失清晰,仿佛仍缭绕在她耳际;她梦里所听见的声音,有可能出现在真实生活中吗?

“那是谁?”

方姨愣了一会儿,继续替她宽衣解带。“没什么,一个老朋友,很久不见了,他突然出现让我有点惊讶。”

“是吗?”她感觉得到,方姨并未坦白说实话,因为替她脱去外衣的手正在发抖。

“当然……我的天!看看你自己,你浑身都是瘀血,青一块。紫一块的!”乍见眼前原本白细柔嫩、滑若凝脂的皮肤变得如此狼狈不堪,即使同为女人,方姨也忍不住惋惜。

她轻触的手弄疼了千里,微微瑟缩一下。

“很疼吗?”

“你说呢?”千里咬着牙,让方姨为她涂上冰凉的药膏;一处又一处的刺痛感却教她不由得轻呼出声。

“忍着点,青烟,我要开始揉了。”

她会上眼睑,从命地接受皮肉的折磨。

横冲直撞的人影急急从门外飞奔过来,动作快得迅雷不及掩耳,才听见门扇被撞得吱吱呀呀,没两下,金带紫已飞扑到床边。心焦如焚的执延千里的手。将她浑身的任看个究竟,“青烟呀,你可还好?疼不疼?感觉怎样?

先听这娇润高亢的语音便知道是难,更何况全花苑里也只有金带紫这么一个姑娘如此莽撞了。千里叹了口气,原以为回到房里就可以好好歇息着,但遇上她,怕是耳根再也不得清静。

“带紫,你挡着我,怎么替青烟上药?””方媒好气又好笑地睨着霸占去大半床份的她。

“啊?真的!我赶紧让开,你快替她上药。”金带紫慌张地挪了挪身形,对着假席的千里道:“可怎么办才好?瞧你伤成这样,身子柔弱得像是纸扎的,青烟,你没事吧?别吓我呀!

她无奈地睁开眼。“我很好。只是看得有点模糊不清,大概是撞着眼窝了。”

“唉——一我老早劝告过你,老爱穿尺寸不合的免钱衣裳,现在穿出毛病来了吧?”

“是我自己不小心,没弄坏苑里的布饰吧?”花苑里到处都摆着名贵的陶瓷器皿,是方姨花好多心思派人四处搜集回来的,价值不菲,让她撞坏了可不妙。

“你这孩子,都伤成这样了还担心那些事,光顾好自己吧!”方姨轻声斥喝,水漾的眸子里含着宠溺。

金带紫跟着帮忙揉捏千里淤伤的手臂,边不经心地道:“方姨,刚才那男人说他等得不耐烦了,要你快去见他,那人是谁呀?以前从不曾见过他。”

是他吗?脑海里映上某个影像,似乎和先前所闻声音的主人有关联;隐隐作疼的感觉纷扰了千里蹙眉沉思的专注,仿佛有东西在干扰着她想起与那道声音有关的事物。罢了,四肢的酸疼已够折腾了,她实在没多余力气逼自己硬是理清脑里思绪,昏沉沉的睡感再度弥漫全身。

“上青楼的男人能做什么?”以笑声掩饰不自在的口气,方姨故作轻化地回答,留下一室暧昧给她们。

“不会是方姨的老相好吧?但他年纪挺轻的耶。”。心直口快的金带紫毫无修饰的话一出口,随即惹来方姨凝重的不悦眼色。

“多年不见的老友了。”太认真的态度反而容易引起地人的怀疑,方姨深知这点,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她与男子的关系。“好了,让青烟多休息休息,我走了。”看过伤势没有大碍,应该不至于留下疤痕,方姨收起药罐,替她盖上软被,硬拖着金带紫离开厢

静谧的深夜,一轮明月悄然爬上天幕,诱动着千万颗星子,齐为墨色漆黑的穹苍点缀上无比的光华;淡淡的月光照射在干涸的小池塘边,勾勒出她细腻精致的五官,散落了满地皎白的光洁。

晚秋的夜色,美丽中带着一抹愁绪,如同她眼底迷离闪动的泪光。

记不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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