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幸福诊所的主治医生,一直是街坊眼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人士。
他的名字叫--言予诺。
棘手的案件--
这件case极可能成为幸福诊所开设以来花费时间最长、也最有可能没回收报酬率的一件。
那天晚上,言予诺一如往常的打开诊所大门,顺便伸个懒腰、打个呵欠,吸入一口夜间沁凉的空气,呼出一口怠懒之息。身着一袭黑衣黑裤,蓄着及腰长发编成辫子的他,从背面看来活像是身段窈窕的女性,然而当人们见着他的脸时,皆会不由自主地将先前的女性印象推翻,改换上一张有着俊雅秀逸的五官,确定他是个修长身材,一身雅痞气息的男子。
“你可真有闲情逸致啊!”身旁不知何时出现的黑猫用舌头理理自己的毛后开口。
“哎呀,你回来啦!”言予诺偏首往下一看,见着黑猫,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哼,我是回来了,那又怎么样?你也不想想有几个月没客人上门了?”由着言予诺抱起自己,黑猫在他怀里找着舒服的姿势,开始训话。“再没人上来找幸福,咱们都得喝西北风了。”
“没人上门找幸福,不就代表现在的人都很幸福?”言予诺顺着黑猫背上的毛,边笑边转身走进那点着晕黄灯光的屋子。
“我可一点儿也不这么认为。想想现在的社会,自杀的自杀,杀人的杀人,命都没了,哪儿来的幸福可言?”黑猫抱怨着。
最近好多人自杀,弄得她还以为是什么世界未日到了,让大伙儿都没饭可吃,干脆自杀以减少像压力锅般承受巨大压力的世界人口。
“说不定这些人觉得失去生命才是幸福。”他好脾气地安抚着黑猫。
“啧!真要幸福的话,失去生命就享用不到了。”黑猫脾气不佳地反驳。
看来言儿今天在外面混得不怎么样,否则不会一回来就开炮。言予诺闻言笑笑,未搭腔。
倏地,他颈后寒毛一立,低声道:“言儿,有人来了。”
唤着猫儿的名,言予诺安然的走进诊疗室,候着客人上门。
谁知--上门无好事啊!
“你确定?”言予诺望着眼前这名脸上苍白无血色的女子,光看脸色也足以断定她活不过三个月。
“是的。”吐气如丝的女子恍似费尽所有气力才挤出这两个字。
“何苦?”言予诺坐在办公椅上,黑猫则悠闲晃着尾巴趴伏在他大腿上。他一手支颌,一手搁在黑猫颈后为她按摩。
这是一间看来十分舒适的客厅,宽敞的空间、柔软的沙发,暖暖的晕黄灯光让人不由自主的卸下紧绷思绪。
但这一切的一切似乎对眼下这位前来“求诊”的女子没有半点用处。黑猫舒服地不时吐舌舔鼻,微合的琥珀色瞳眸焕发着睡意。
“这儿不是专门为人寻找幸福的吗?”女子如柴的十指交握,凹陷的眼窝以及双颊满是病气。
她是听人说起有这么一家诊所,才抱着些微的希望前来,希望眼前这个人能替她完成她的心愿--她死前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这个了,只要他接下这份委托,她就算下地狱也甘愿。
“是的,但是……”言予诺尚有迟疑。
他向来不拒绝上门的生意,但是,一想到那个时效,他就不太想接。这种要求,少则一个月,多则无限期,要是他百年皆达不到她的要求,那他不就得喝上百年的西北风了?
搞不好她给的酬劳还不够他花费一生。一辈子对别人来说不过短短百年,但对他而言可以长到不能再长。
“医生,我别无所求,只求在死前能了这么一桩心愿哪!”女子见言予诺似想推却,呼吸微紊的急道。
“唉--”闻言,言予诺不禁长叹。
来这儿的人,哪一个不是快死了?哪一个不是来了结死前最后一桩心愿?他实在是不忍心出口吐这位客人的槽。
“言医生,假如是酬劳方面的问题,您大可宽怀。”女子似想到这个关键问题,急忙补充。
话一结束,她即因胸口一梗而猛烈的咳嗽起来。言予诺忙起身到她身边顺顺她的背,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使她止下剧咳,缓下那剧烈得让她受不住的心悸。
“你还好吧? ”言予诺坐回椅上,和善笑问。
“谢谢。”她轻声道谢,不一会儿又重提: 言医生,酬劳方面只要你开出个个数目,我必定答允。”
言予诺看着女子迫切期待的眸子,微蹙眉,低头与黑猫的视线相接。
言儿打个呵欠,跃下言予诺的大腿,来到角落一处铺有软垫的篮子,背对着他。
言予诺只觉头上无数乌鸦飞过。这不是摆明要他自己下决定吗?这言儿真是可恶!明知道他下不了决定,硬不下心拒绝。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
这阵子没生意上门,吃不好又睡不好,可他也没有亏待过言儿啊!想他这主人吃的不好,但给言儿的食物可说是上品那!
这小鬼却在这种要紧的关头抛弃了他这个主人,唉,天理安在啊!
边在心里叨念,边又发出一声叹息。言予诺认命的颔首,道出再熟悉不过的台词:“你所追寻的幸福是什么?”
心灵的倚靠--
“端衡,你才从英国回来,好好休息,等精力恢复了再说好吗?”和蔼的妇人心疼地望着儿子憔悴的面容。
“妈,我没事,不用担心我。”聂端衡空洞的嗓音在幽长的廊上回响,好似沉落池面的石子泛起的涟漪。
“端衡,看你这样子,妈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话尾因一声声的哽咽而逸去,聂夫人觉得是自己当初的强硬害了儿子。
现在看儿子这副德性,她倒还宁愿让他堕落,宁愿四年前让他离开聂家,也不要见到他这副行尸走肉的模样。
可是……可是她终究是无法放手,她无法看着自己拉拔长大的儿子堕入魔道,那是罪恶!罪恶啊!身为母亲的她若不阻止,还有谁能阻止呢?
“妈……”聂端衡疲累的扬起唇角,深邃的黑眸隐藏着些许无奈以及认命。是该认命的,早就该认命了,他怎么会以为自己能就此平凡的度过一生呢?
“端衡,如果当初让你走,你是不是就不恨妈了?”聂夫人捉住聂端衡的臂膀,疾问。
那横梗在心中的是愧疚,是疼惜。是她害儿子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吗?是她吗?但她……她是为了他着想啊!
“妈,我没有恨过你,真的。”聂端衡没有余力去恨。
聂端衡站在床边--这里是他们的新房、他们的新床,从他们结婚后青儿一直待着的床。
眷恋的指尖轻触她曾枕过的枕头。
“端衡,我没事,你安心的去英国出差,等你回来我还是会在这儿。”她曾这样对他许下诺言。
可是……当他从英国回来时看到的是什么?她留给他的是什么?
坟,她的坟!
她走时嘴边仍呼唤着他的名。他们也这样对他说。
为什么他没有听见青儿临别的呼唤?这样他就可以飞奔回来见她最后一面,可,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听到……他没有听到青儿唤他的声音……
青儿的丧礼他没来得及参加,家里人甚至没让远在英国的他知道青儿去世。他知道,这必定是青儿的嘱咐。
他的世界早在四年前毁过一次,好不容易才重建起来,又在青儿过世之后崩壤。他累了,很累很累……
心头空空的,好象少了什么似的,但他再也没有力气跟勇气去寻找填补内心空虚的人和事物……他很累很累,只想好好休息。
“端……”
聂夫人还想说些什么,却教聂端衡打断。
“妈,我累了,我想休息。”
不再理会母亲,他转动门把入房,试图将所有烦人的一切都隔绝在门外。
偌大的房间呈梦幻的粉红色调。
粉红色的墙,粉红色的床,粉红色的衣柜和化妆台,一身黑衣的聂端衡走入房内,为这一室的梦幻打上阴影。
她走的很安详……他们这么对他说。
只是他仍不能谅解青儿的做法。将他骗去英国,然后自己一人孤独的死去,为什么她要选择这样的死法?即使他们的结合并非因为爱,他只是专心扮演旁人眼中的称职丈夫,但他仍然将青儿当作他的亲人哪!
沉痛地呼出一口气,聂端衡坐上床边,双手搁在腿上,将脸埋入摊开的掌心。
他曾以为他的一生就这样了,就这样和青儿一起过下去,犹若死湖,不会再有任何的起伏,可命运之神总是爱开玩笑,总爱在他敞开心房接受某个人时再将他到手的幸福夺走。
“……告诉我,为什么……”聂端衡低切地问着。
难道他非得当被命运摆弄的可怜人吗?不,他不愿再被耍来耍去了,他发誓……是的,他发誓,此生再不动情。再也不要因情而伤,因爱而戕,因付出情感而失去。
他什么都没有,只剩下这副躯壳……什么……都没有……
沉浸在哀伤中的他没有发现房间一角有道暗影掩去粉红的光晕。那道暗影注视他良久,像是雕像般动也不动,但站立在他肩臂上的黑猫不时地动耳摇尾证明他是活人。
言予诺注视着那团蜷曲的黑影,想不到聂端衡的负面情绪竟占满了他的身心,侵占他的思绪,将他拉入无底深渊……
手不自觉地捣住隐隐作痛的胸口。言予诺从来没有因为一个人的负面情绪而受过波及的,眼前的聂端衡显然是特例,他非但能轻易感受他的情绪波动,还没有招架之力的吸收了!
此时此刻,言予诺满脑袋只有一个想法:这件case……他真的接的够冤枉!
第二章
半年后--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树干上,为树枝添上一抹光亮的色彩,迎风摇曳的树叶发出沙沙声响,为寂静悠闲的午后增添一抹乐音。
林木排立的校园,年轻学子们成群结队的漫步,轻言笑语洋溢。
这样的悠然气息夹杂着一抹怪声。
“救……救命……”老天啊!上帝啊!谁来救他啊!
虽然以一般的常规来讲,一个大男人喊救命是很丢脸的事,但言予诺为了自身的性命,决定将面子丢两旁,生命摆中间,很孬的喊出声。
为什么?为什么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