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小鱼听着吓了一跳,连忙推开车窗向外头看。
只见伍卫头上的斗笠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夕阳晖光如血,在青石街道洒下不详的颜色。伍卫单膝跪地,手放在一匹倒卧的马急促起伏的脖颈上。
另一边也倒着一匹马,双目凸出,舌头垂在半张的口外,已经没了气息。两个护卫一左一右正在检查着倒毙的这匹马。
小鱼将散乱的头发随手挽了个髻,推开车门跳了下去:“是怎么回事?”
站在车门前的两个护卫对她行了一礼:“是两匹疯马,已经没事了。小姐还是暂时回车上去。”
“谁家的马发疯了?怎么就这样放到街上来?万一踏着人怎么办?”正说着,远远地听到不少呻|吟呼痛的声音,都是被疯马踢翻踩踏的无辜路人。
“得赶紧通知官府,让人帮忙抬他们去救治。”马蹄的力量可不少,被踢一下,肋骨都有可能断掉。小鱼看着那些在地上打滚哭喊的人,心里发焦。
“请小姐回车上。”那两名护卫并不接话,只一个劲让唐小鱼回马车上待着。
他们面色凝重,眉头深锁,仿佛在解一道令人头疼的函数微分题,目光盈满忧国忧民的沉痛。
“是啊,小姐您回车上,您在也帮不上什么忙。”又有没心没肺的婢女毫不客气地指出唐小鱼的拖后腿属性来,“您在外头,护卫大哥们还要分心保护您。”
“一会儿官衙的人就会到了。”显然已经探查完毕的伍卫站起身来,向唐小鱼身边走去,“属下刚刚已瞧见有人向着官衙方向去送信了。”
伍卫的话音未落,变故陡生。
唐小鱼正要转身进车厢,突然斜次里又是一声喧沸,几个人闹哄哄冲了过来,嘴里直叫:“不得了了,又有马惊了!”
护卫们和伍卫紧绷着身体,将唐小鱼挡在了身后,那几个人不知道怎么回去,像是左脚绊着了右脚,一个叠一个地倒下来,原地打了个滚儿,就有两个人滚到了离唐小鱼不远的地方。
“快上车!”伍卫回头对唐小鱼叫了一声,可这一回头,差点没将他的魂给吓掉。
那两个滚到车边的男人,不知从哪里摸出三寸多长的剔骨尖刀,竟然无声无息冲着唐小鱼的心窝扎过去。
伍卫一声怒吼,人已错步到了近前,钵头大一只铁拳将其中一人当胸打飞,就听着咯咯的声音,那人的肋骨只怕给他这一拳打折了几截,那人飞出丈许远,喷了一口鲜血出来,身体抽搐了几下,颓然不动了。
可另一个人他却来不及阻止了。
眼见那尖刀闪着寒光就要扎进唐小鱼的身体里,守在小鱼身边的碧桃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气,一头撞在那人怀里,头顶着那人撞出几步。
那刀尖只来得及割下唐小鱼鬓边几根头发,那人也狠了,挣不开碧桃便反手向下,要将碧桃扎个对穿。
就这么一楞神的工夫,伍卫腰上佩刀已出手,寒光闪过,那人捧着手臂痛嚎了一声。
那只剔骨尖刀还紧握在手中,只是那只手已经飞离了主人的胳膊,落在了黄尘路上。
那些人并不是虚言,果然,跟在他们身后又跑出来一匹小马,一样双眼赤红,口吐白沫,只是这匹马没等到了他们近前,就前腿打弯,跪在地上不停抽搐起来。
青衣皂靴的京兆府衙役们手握着水火棍排成一列跑了过来。
惊魂未定的唐小鱼和碧桃此时已经躲回了车上,被伍卫一拳打死的刺客手里握着尖刀,死不瞑目,那个抱着胳膊在地上打滚的刺客也渐渐没了声息,脸上浮动着不详的黑色。
“头儿,那厮服毒了。”
伍卫阴沉着脸,向那队姗姗来迟的衙役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伍大头领是怎么跟人家忽悠的,反正尽管出了这么大事,甚至还有两具尸体堂皇地躺在地上,韩府的马车还是再次摇摇晃晃着前行起来。
只是那跟在车后的四个家丁打扮的青年,身上都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浓郁血气,原本英俊端正的五官都染上了几分煞气。
唐小鱼让伍卫和碧桃将这事瞒住韩家的人。伍卫是干脆地答应了,碧桃犹豫了一下说:“只怕瞒不住。伍大哥他们是当街杀人,那两个人又手执尖刀意欲向您行凶,已经惊动了官府,不可能不来韩家问讯的。”
唐小鱼以手托额哀叫了一声,她想破头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人,会让人派了杀人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当街行刺啊!
我明明是辣么温良恭俭让,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唐小鱼一脸郁气地回了府里。
常氏和许氏还不知道小鱼在回来的路上沾惹了多大的是非,想着她刚从宫里回来,又是高兴又是担忧,也没问别的,只拉着她的手问了半天太皇太后怎么样?宫里如何?吃饱饭了吗?累不累?还遇见了谁?
唐小鱼:本来不累的,被你们这样问都要问累了。
身心俱疲的罪魁祸首好不容易脱了身,扑到荇翠馆的柔软床铺上就再也不愿意起来了。
她是可以这样像鸵鸟一般,找个沙窝将头一埋就诸事不问了,可被牵扯上的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了。
比如心思一向纤细的碧桃,一个晚上都没办法睡,闭上眼睛就是寒光闪闪的剔骨尖刀,还有在地上抽搐哀鸣的可怜马儿。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着煎饼,最后实在没办法与周公相见,便只好披了个小棉袄,从厨房里摸了一瓶玉壶春淡酒,抱了一油纸包的炒长生果和卤的鸭颈鸡翅,跑到唐小鱼院子里的空地上,借酒浇愁。
果不其然,屋脊上坐着一个黑影,一条腿弯曲着踏在瓦上,一只手握着刀鞘,一只手托着腮帮子。
没错,世子身边的心腹跟世子一样,每次出场都是这么炫酷。
只比亮闪闪的世子差了那么一点点。
碧桃对他招了招手:“上头风下,下来一块儿喝酒吧。”
伍卫冲下头看了一眼,那个总是看他不大顺眼的丫头手里扬着一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
伍大头领咽了一口唾沫,用了一个自觉最飘逸的身法从屋檐上“飞”下来,然后坐在碧桃姑娘的对面,将刀鞘往怀里一抱,便去拆放在石桌上的油纸包。
“那个,谢谢你今天救了我。”碧桃站起来,给伍卫行了个礼,“我以前对你不大客气,还请伍大哥大人大量,不要与我计较。”
伍卫心宽地挥了挥手:“不过些许小事,碧桃姑娘不需介怀。”
碧桃面色微红:“说起来,当年忠直大哥算是救过我和我们小姐,如今又是您救了我和小姐。以后我就叫您大哥吧。”
伍卫手顿了顿,想起自家那个又憨又直带着几分傻气的弟弟,目光有些黯淡。
“伍大哥,到底是谁想要我们家姑娘的命?”
伍卫:我也很想知道啊啊啊啊!!
☆、第105章 发怒
第105章发怒
裴简捏着纸条,脸色铁青。
李放到底还是少年心性,虽然人生第一次告白被初恋对象无情拒绝,但他的伤心也只维持了一个时辰。在太皇太后那儿混了一个下午,出宫的时候又跟裴简勾肩搭背哥儿俩好了。
京里有镇国侯府,还是原先冠军侯府的宅第,不过上头的匾额给换了一个。平素裴简大多是住在自己的宅子里的。
李放已经想清楚了,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像个娘儿们一样因为一点小小的锉折就哭哭啼啼那么丢脸,再说裴简与他是表兄弟,两家的身份虽然有些差异,但对唐小鱼来说,都是一样的高门贵第。唐小鱼能以门第之差为由拒绝了他李放,也就一样会因为这个不考虑裴简。
他可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他自觉与裴简在同一起跑线上,最后谁能抱得美人归,就是哥儿俩各凭本事,公平竞争的事。
“不管谁赢谁输,都改变不了他是我最好的哥儿们这一事实。”李放如是想。
所以刚才那一点点芥蒂,起得突然,灭得也痛快。
李放拖着裴简,非要他到王府里去住几天。
“祖父总念叨你,我觉得在他眼中,你比我还像他亲孙子呢。”李放抖着腿,明明是那么一个玉树临风的贵公子,偏偏做出一副街上闲汉的痞相儿,约摸像他这样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处于人生的叛逆期,拗个另类造型就会显得他们有多与众不同似的。
裴简知道荣王府里最近有些复杂,他可不想搅这趟浑水:“外祖父现在都不一定在府里,我过去做什么?你也收收心,成天在外头疯跑。我看你若最近太闲,不如去南城大营里历练。我知道康郡王世子和临孜伯家的几个少爷如今都在南城大营陆伯爷的手下练兵。”
“我可不去。”李放白眼儿一翻,“我知道你想把我支开好去骗唐小鱼上手,我得留在这儿看着你。”
裴简:“……”
表弟这脑袋瓜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舅妈做得对。”他语气真诚,“是得快点儿给你说个媳妇把你这匹野驹子给上了嚼头。”
“喂喂,你说什么呢!”
李放还要不依不饶地拉扯呢,突然有一个青衣人迎上前,递给裴简一张字条。
裴简只是展开略看了看,脸色就变了。
李放还是头回见到裴简变脸,刚刚还是温言浅笑的贵公子,这一转眼就成了目露凶光的阿修罗。他探头要看看那张能让他亲爱的表哥瞬间翻脸的纸条上究竟写了些什么,脑袋刚伸出来,那张纸条就被裴简搓成了碎屑,直接扬在了空中。
李放:“……”
小气鬼!
裴简也不理他,接过侍从递来的马缰,扳鞍上了马:“回府。”
李放在后头追了几步:“喂,喂,你什么时候过来王府啊?”
回应他的是裴简骑马飞驰而去的背影,还有马蹄翻飞扬起的黄尘。
飘了他一嘴。
呸!呸呸!
唐小鱼睡了一觉,本来以为会做噩梦,没想到居然一夜好眠,半个梦也没做到。
她揉着眼睛起来的时候,外头天刚蒙蒙亮。
碧桃眼底下一团乌青,打着哈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