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两根素银簪子,耳朵上只戴了一对紫金丁香,看着朴素又清雅,却绝对不会与大户人家的丫鬟混淆起来。
唐小鱼暗暗点头,常思这两年颇花心思费功夫,光瞧她这身装扮,就知道人家水平上长了不少。
雅致却不花俏,素净却又娇俏。
比以前在乡下那会,可会打扮多了。
常思远远儿见人过来,立刻站起身,向外迎了几步。
“姐姐!”常宁就像个出膛小炮弹一样,撞进了常思的怀里,本就纤细瘦弱的常思被她撞得连退了几步,险些倒在地上。
“你这狠心的,这么久也不说来封信,可把我急死了,想坏了。”常宁从怀里摸了帕子直抹眼泪。
常思眼圈红了红,不过也没落泪,先是给唐小鱼行了一礼,语气柔和:“许久没见小鱼妹妹了,不知道干娘身子可还好,妹妹身子还好?”
唐小鱼笑着摇头:“我们都好,只有阿宁不大好,总说你把她给忘了,不要她了。”
常思低了头,片刻之后抬起来笑了笑:“怎么可能呢,我到哪儿也不能忘了她忘了你们。”
门房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小鱼带着常思常宁,回了她住的荇翠馆。
进了门,小鱼叫来碧桃,请她去沏壶好茶上来。
这见了常思,碧桃脸色可不大好,摔了帘子就出去了。
常思也没理会,坐下来之后垂首敛目,一举一动都十分规矩。
小鱼好奇地问她:“你现在看着跟以前不大一样了。常思姐,你这两年都在做什么呢?”
常思依旧是那低低柔柔的声音:“我在绣坊找了个活打发时间,又找了个嬷嬷,学了两年的规矩。”
唐小鱼嘴角一抽抽。
常思可真是下足了本钱啊!
“嬷嬷?什么嬷嬷?你在学什么规矩啊?”常宁不过开始哭了一鼻子,她本就是个心肠宽大的,哭过之后就高兴起来,对自己姐姐在外头的这两年充满了好奇。
“也没什么。”常思扶了扶鬓角,笑着说,“就是请了个原来侯府里头荣养回家的老嬷嬷,教我大家小姐平素是怎么行走说话的。”
常宁不解地问她:“你学这做什么?咱们又不是侯府里头的千金小姐。”
“虽然我们不是侯府的小姐,”常思耐心地跟妹妹解说,“但谁知道咱们将来会不会进那些贵家门庭。学了规矩总比不知规矩要好。”
碧桃端了茶进来,每人面前放了一盏,然后就拿着茶盘站在小鱼身后,一点要出去的意思都没有。
常思想跟小鱼说的话,不想让别人听着,就拿眼示意碧桃。
碧桃连眼神都不瞥她一下,常思这有心问无心,自然得不到想要的回应。
常思只得开口说:“我与小鱼有话要说,碧桃你先出去一下。”
碧桃冷笑一声道:“我家小姐都没说让我出去,您说的什么话,你又不是我的小姐。”
以前在庄子上时,她们几个小姐妹玩得最是好。碧桃与她年纪相仿,平素里有些私密话不好对年幼妹妹说的,常思都会与碧桃说。原是约好了要做生生世世好姐妹的,却没想到两年没见,碧桃变成了个刺儿头,完全不是当年的模样了。
“我我……”常思一时卡壳,脸涨得通红,眼里晶莹,看着马上就要落泪了。
碧桃继续冷笑:“又做戏,谁不会哭,我也能哭呢。”说着,毫不留情往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疼得泪珠子果然就噼哩啪啦往下掉。
唐小鱼又好气又好笑,对碧桃说:“你不想出去就不出去,干嘛掐自己,痛也是你自己受着。”
听唐小鱼发了话,碧桃收了泪,嘻嘻笑了两声,自顾自去拖了张椅子,靠着小鱼的身后坐了。
“好了。”唐小鱼拍了两巴掌做开场热身,“这屋里也没外人,你有什么话就直接对我说了吧。”
常思憋了半天,突然站起身来,跪在唐小鱼的面前。
常宁被她姐吓了一跳,两年没见了,这一见就给小鱼跪,她姐这是想干嘛呢?
“小鱼,我不求你什么,让我回来吧。”
唐小鱼对她这举动一点意外也没有,从她找上韩府门那一刻,小鱼心里已经猜到她想做什么了。
“回来就回来啊,你跪什么?”常宁糊涂了,跑上去要拉姐姐起来,谁知道常思的双膝像是钉在地上,怎么拖都不肯起来。
“阿宁你坐回去。”小鱼指了指空椅子,“要不然你就先出去留我跟你姐单独说。”
常宁立刻蹦回椅子上坐好了。
“你想回来了?”
“是,还请小鱼妹妹成全。”
“回来是可以,但成全我做不到。”小鱼说。
常宁完全糊涂了,姐姐想回来,一家人一起过日子是多好的事啊,小鱼姐明明答应了她回来,为什么又说成全做不到?
“小鱼妹妹……”常思跪在地上,眼泪已经流出来了,端地是楚楚可怜。
“别哭给我看。”唐小鱼晃着两条腿,“当初你离开江陵要进京,我话都是跟你说明白的。如果你死心了,彻底放弃了,随时可以回来,我跟我娘帮你找本份老实,真心待你的人家,让你体体面面嫁出去。可如果你压根就没死心,没死心你还回来做什么?还要我成全你,要我怎么成全?把你打个包扎个缎带送到荣王府去?常思,你想什么呢?”
小鱼说话这样不客气,不止常思傻了,常宁也傻眼了。
什么打包扎缎带?什么荣王府?为什么她们说话自己听不懂了呢?
“小鱼妹妹,我不是那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小鱼冷笑了一声,“别说什么你没那心思了。没心思就不会特意挑李放上门的时候跑来找我。”
常思垂下头。
“你敢说这两年你没想法子见过他?成功了吗?对他说了吗?他应了吗?”唐小鱼看着她,“你若能成功,他若应了你,今儿就根本就不会上门来找我。”
常思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请嬷嬷教规矩花了不少钱吧,收买王府的门子和内宅出来采买的婆子打听消息也花了不少钱吧。你这一身的行头也花了不少银子吧。常思姐,你走的时候我给你那些银子是不是都花干净了?”
常思咬住了下唇。
“你越得不到,越不甘心,越想得到。”唐小鱼叹了一口气,这就跟赌瘾一样,陷进去就难拔了,“你叫我成全你,可是谁又来成全我?李放是我朋友,你也是我朋友,我不能做那样的事,做了,我两个朋友就都没了。”
“不会、不会!”常思给小鱼磕头,“公子听您的,您只要一句话,他一定能收了我,求您了,如果不是没办法,我也不能厚着脸来找您成全。只要您让我近身伺候他,我一辈子念您的恩。”
小鱼泼口骂了一声娘,黑着脸站起来:“你真是鬼迷了心窍,想一条道跑到黑了。”
常思不住口地求,指天发誓绝不会对不起小鱼。常宁这回是真听清楚了,那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去。
她还是头一回知道姐姐居然动了这个心思,好好的日子不过上赶着要去给李放当小妾。
她就不明白了,在乡下活得那样滋润自在,姐姐怎么想不通了非要去规矩大得能压死人的王府给人当小老婆。
在她心里,李放是个跟她有共同语言的好兄弟,而且在碧桃的耳濡目染之下,她也不自觉地将李放和小鱼两个放在一处儿。今天见着李放,再看李放和小鱼在一起的样子,更是觉得他们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姐姐一来,就要小鱼把她送给李放当侍妾,在常宁还算幼小的心里,这就跟姐姐插了一脚,意图破坏小鱼和李放未来幸福一样了。
疼爱自己姐姐,一转脸成了另一个姐姐的第三者,常宁她完全接受不来。
她指着姐姐“你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跺了跺脚跑了出去。
“碧桃,去我那藏钱的匣子里再取二百两银票出来。”在一片哭声中,小鱼毫无所动,对碧桃说,“拿了给常思姐,再叫个咱们的护卫送她回家。”
“小鱼!”常思也不哭了,也不跪了,站起身看着她,“你当真这么狠心,一点不念咱们以前的情份了?”
小鱼嘴角一弯:“你何时念过咱们以前的情份?若是有丝毫念着,这两年能一封信都不寄回来?”小鱼捻着手指头,“得了,我又不是常宁那样不知世情的小孩子,你心里想什么我清楚的很。我心肠软,但还不至于软到是非不分,人事不清。前后我给过你四百两,便是普通庄户人家也能过二三十年富余日子了。说老实话,你又不是救过我性命,不过是打小一处玩着的交情,我扪心自问,我这几年对你已经没有任何亏欠了。”
常思万万没想到唐小鱼会说出这样无情的话来,手抚着胸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我不会拦着你跟常宁交往,不过我警告你,她是你在世上唯一至亲的妹妹,如果你利用她,亏欠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唐小鱼坐回去,二郎腿一跷:“行了,你走吧,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第88章 葡萄
第88章葡萄
常思当然没这么好打发;她苦心孤诣熬了这么久,不可能就被二百两银票给打发了。
若那样;她这两年的辛苦算得什么?她这样熬心费力还有什么意义?
常思手里攥着那两张轻飘飘的纸,心里头火烧火燎一样。唐小鱼方才的话她都听进去了;她也不是傻子;她当然知道李放心里没有她。
可她怎么能甘心?
怎么能甘心两年的心血付诸东流;怎么能甘心明明有一线机会却要放过?怎么能甘心一辈子只当个农妇;默默无闻在田间地头讨生活?
哪怕将来撞个头破血流,也是她自己找的路。
常思回头看向小鱼的屋子,心中不无苦涩地想着;已经踏上了这条路;便是想回头也已不能回头了。
碧桃回了屋;见小鱼神情恹恹地坐在榻上,下巴抵在膝盖上正怔怔地看着窗棂外高大的桐树。
“她走了?”小鱼听着碧桃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