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
杜伟关上房灯,拉开窗帘,让都市的万家灯火和满天的繁星一道,静静地流泻进来。
张音泡好咖啡,搬了椅子坐在窗前。
杜伟轻轻拥着张音。月光透进来,照着他们敞开的情怀,那里面有一个无言的默契:都不过问对方的私事。他们聊得那么多,谈得那么开心,但都是与己无关的话题。他们想起除了第一次在“静海咖啡屋”有过简单的自我“检讨”,她说跟丈夫姜涛吵架了,他说是为了逃婚才来深圳之外,他们再也没提起过这类事情。张音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妻子,因为他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住在红树林的那间小房子里,埋头写他的诗歌。他也从来不问她,甚至也不愿往这方面猜测。这些都是毫无意义的,既然他们均无婚姻嫁娶的意思,既然他们只是情投意合碰到了一起,他们都渴望拥有对方,但不是任何时候。这是种很奇怪的感情,他们将情感所可能引发的责任感降到了最低,不去过份奢求爱情。
杜伟捧着张音的脸说,真像细腻光洁的瓷器,不,更像那种温润莹滑的玉。
说完,他就把张音轻轻揽起来,循着透进来的月光转圈,张音就看见了流动的的月光匹练般泻到他们之间。然后杜伟轻轻将她摆放在雪白的床上。张音听到了他轻微地喘息,他的身体像晨雾中走进来的薄薄的影子。他轻轻褪去了张音的所有衣衫,一件一件,直到露出她所有光滑的肌肤……
杜伟闭上了眼,这是他的第一次。那个夜晚一直静静地凝结在他的内心深处,某个可靠的地方。像一块黝黑的磁石。
杜伟合起《天堂备忘录》时,觉得自己已经卡在一个欲望的中间。两年来,他一直想竭力回避第三者这个称谓。但显然,所有的道德言辞这时候就像逃税一样漏掉了他的努力,只保留了他的每一次做爱的镜头。他似乎听到内心有一个女人在对他说,她爱他,她不想占有他的思想,不想占有他年轻的生命,她只想缠住他的脖子,爱他并和他做爱。而内心分明又有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这一切将是无法描述的,在摇摇晃晃之间。永远突进的,漂泊的,无所依地去寻找,那精神的家园。这才是你所需要的。
他想,我还有理想吗?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句话:一本书远远比女人可靠。他不知道是谁说的,他为自己这个念头感到惊讶。
他记得一位老同学离开深圳前夕给他说过的话。那位老同学不堪高压要到上海发展。老同学说他在深圳只体验到两个字:善变。命运、关系、现在、将来,一切都充满不可预知的变数。他说这里没有结婚观念,刚开始他觉得这样挺好,没有约束,没有责任,天马行空,来去自由。他说他和女友的感情很深很稳固,可他仍然背着女友什么都干。他时常受到莫名其妙的良心谴责。有一次,他们吵架了,他竟然问杜伟怎样能把女友蹬掉。杜伟说,让她知道你的本来面目。他不停地摇头,她太善良了,他不想伤害她。简直跟台词一样。可说完这句话,他就和另一个女人约会去了。他说深圳的生活就像自己对自己发动一场毫无道德感的城市战争,没有人是最后的赢家。而是非对错根本无法衡量所遭遇的一切变化,一切既没有标准,又没有安全感。因为善变,这座城市处于一种长期的摇晃状态。
他说,我爱,所以我善变。
杜伟记得自己当时听到这话,就像吃进了一只苍蝇。
夜冷冷地面对着他,天空奇怪而高。
那么,他和张音之间又将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故事呢?他问自己。
第十九章 最后的怀想
第十九章最后的怀想
符文迪回来时,神色仍然有些颓。他比去香港之前更瘦了,也许是患了感冒的缘故,他的肩微微缩着,整个身体蜷在老板椅内,像一只不小心掉进开水的大虾。胡小曼对他的打击并不轻。这个女人不但带走了他的情感,而且破坏了他的事业计划。他试图迫使自己相信这是无数次再现历史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次,所以,最好能保持沉默。但内心又有一股恨的潜流无所躲藏,他一直坚信的文字记叙历史的年代,偷情作为一种时尚,在深圳遍地开花,这并不算什么。但胡小曼轻易地利用他们的情感欺骗了他,给了他双重的打击。从而使他背上情感与事业的负荷,沉重地驾驭自己这匹烈马。他期待一次脱缰的报复的快感,坠入深渊,坠入地狱,万劫不复。他的理智最终战胜了情感的奔突,他只想给林巨森一个简单的教训。他想从侧面对胡小曼进行报复。
杜伟进去时,正好碰到一位面孔有些熟悉的人出来。
他是位报社的记者。符文迪说。
杜伟想起来了,这人曾经帮符文迪写过一篇报道百名美女路演活动情况的文章。后来刊在特区报新闻版上,引起了不小的震荡。那次的策划就是杜伟的杰作。
什么时候走?符文迪问。
杜伟说就这两天。
符文迪拉开办公桌右侧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他。说,还回来吗?
杜伟说不知道。
符文迪说,通知张音没有?
杜伟说通知了。
符文迪说晚上给你饯行。
杜伟去火车站买了第二天早上的票。顺便将吴总前两天支付的三万元策划费汇了回去。
回到红树林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张音也到了。
张音决定把杜伟这间小屋整理一下。太乱了。她把所有肮脏的衣物都扔进垃圾筒。然后在手提箱里挑选和整理仍然很新的衣服。她的动作很仔细,就像为即将奔赴远方战场的丈夫完成一个女人应当尽的义务。她小心托起书柜上的文竹,仔细端祥了一会,然后走出去放到窗台上的显眼位置。她一句话都没有说。既没有怨言,也没有泪水。
杜伟就一直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当一切都整理完之后,杜伟把她搂在怀里,两人默默地拥抱了好几分钟。忽然两个人一起放声大哭,哭得声震长空,吓得楼下的房东老太太也跑上来看过究竟。老太太似乎明白了什么,似乎又迷惑着什么。那双日渐混浊的老眼闪过了一个时代的悼念。房东老太太这目光让张音和杜伟知道,即使拥抱得再紧,身心都将彼此远去了。现在的流行方式就是好好告别,把过去那些见鬼的誓言和承诺之类的玩意儿统统捏碎,吞下。然后分道扬镳。
但他们做不到。他们内心深藏着爱。那爱似乎还在春天。
房东老太太摇晃着,趿着拖鞋笨拙地下去了。
杜伟暴风骤雨般将张音扒了个精光。阳光进来,照着张音光洁的胴体。杜伟将那双干净的手轻轻放上去……
之后他们锁上房门,走下楼。天空中只剩下最后的光亮。
九月末的“吉之岛广场”掉下了几片叶子,脆脆的就落在雨后的人行道上。几个星期前秋天就到了,但除了昨天下雨留下的几个水洼外,一切都像是夏天的样子。路上稀疏地晃动着极少的游客和闲逛者,有几位老人在长凳上打瞌睡或聊天。孩子们在玩。今天天气很好。
张音坐在靠窗的地方,点燃一根烟,她又回到了原来抽烟的样子。杜伟一直望着她,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温软而润泽。张音凝视着远处的一位老妇人,步履蹒跚,像个残疾人。消失在周围模模糊糊的人群中。
六点钟。符文迪准时到了“吉之岛”。
大厅里灯火辉煌。由于这突然热闹起来的灯光,引来了不少的食客,进进出出的人中什么样的人都有,就使城市夜生活的本质变得复杂而诡秘起来。一些只在夜间行动的男人女人,开始在街道隐秘处游荡,目光如扫描仪似地在人群中扫荡来扫荡去,让人觉得事情挺纷纭复杂不那么单纯。唯有不绝的车流始终如一地贯穿着夜生活的主流,使深圳的夜生活简明扼要起来。
张音挽着从来未有过的疲惫回到了家。女儿还没回来。张音在地毯上躺下来,躺在一幅米勒的油画下面。张音望着那些拾穗的女人,一直望着,慢慢睡着了。
第二十章 换妻
第二十章换妻
丈夫姜涛说明天回来。案件结束了。
胡小曼派人给张音送来了一张“圣地会所”金卡。她在电话里说,这是林老板的意思。还说,“圣地”又扩大了经营面积和规模,欢迎她和吴总光临。
林巨森?张音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个精瘦的老人影像来。她对这个人的最深的印像是,微笑时,一副长满皱纹的脸像刀鞘。那微笑就仿佛从这刀鞘内一段一段抽出来,然后照亮了他的目光。
他怎么会送给我呢?张音感到奇怪。
吴总踱过来,神秘地一笑。说,晚上我们去捧捧场,今晚有新节目。
七点二十分。“圣地会所”泊车处已经停满了各式小轿车。一一走过这些世界名车,张音感觉就像在参加一次轿车展。来到“圣地会所”大门,早已有导服小姐上前迎接。张音注意到胡小曼的酒吧关着门。吴总去了林巨森的办公室,张音留下来询问今晚的节目内容。导服小姐递上节目清单。张音仔细看了看,八点是假面舞会,稍后是“圣地狂欢”。张音问是什么形式的狂欢,导服小姐神秘地一笑,说到时就知道了。然后就引她到一间宽阔的吧厅靠窗位置坐下。
张音要了一杯丹麦“红唇血汁”。灯光绒布一般柔和。导服小姐放起了英格兰乡村小曲。
七点四十五分,吴总和林巨森终于过来。张音礼貌地同林巨森握了握手。林巨森露出欣赏的样子,将微笑从脸部的刀鞘内一段一段抽出来,照亮锋利的目光。
这张脸上充满了欲望,而欲望已经长成了老人斑。张音想。
林巨森对张音点了点头,说小曼经常提起她,所以就邀请她来参加今晚的狂欢活动。然后抽回了目光,说,失陪一会儿。很快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