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只小云雀的叫声从远处传来,它们渴望的回应该是小小的豆样的灯吧。他俩这样想着,就静下来,倾听这初秋的天籁,久久的撩心。
你应该写首诗的。张音朦朦胧胧地说。
杜伟说上次写的那首还记得吗?
张音点点头,说想再听你念给我听。
杜伟就把上次写的那首诗轻轻又念了一遍:
“住在桃花深处,
阳光灿烂如初。
你在花下整理零乱的心事,
我在门口倚着天边的日暮。
哦,花儿一瓣一瓣凋落,
哦,春风总在四处起舞。
你有你的快乐,
我有我的痛楚。
去吧,去吧,暮春的云雀,
来吧,来吧,该死的幸福。”
张音就笑了,说写得真好。然后说这幸福怎么就该死了呢?杜伟望着湖水上的打旋的落叶,说可能这幸福来得不是时候吧。黯然了一会儿,两人就垂下了眼神,怀上了各自的心思。张音说,我们回去吧,起风了。
很快,秋风让他俩又混为一体。
运动过后,张音很快就睡着了。就睡在杜伟那间红树林的小房间里。
杜伟夹着公文包,小心掩上门。秋天的深南大道这时候象根光棍,在来来去去的车流中翻着身子。门卫拦住了一辆的士在询问。杜伟将车从旁边的小巷穿了出去。
邮局今天的人也很少。杜伟认真填好了邮政汇款单据,金额是壹万伍。他把张音给他的信封连单据直接递进窗口。
他想,这笔钱够出一本诗集了。
第四章 做梦
张音在迷迷糊糊中,听见门似乎响了一下,她想睁开眼睛,但巨大的疲倦从脑部开始传遍全身。很快又被一阵喧哗替代。她梦见自己的办公室内香气四溢的那株月季突然开放了,慢慢地撑开,像一个勃起的帐篷。忽然这帐篷内出现了一个庞大的人影,吴总大笑着走进来。他说,我们做爱吧。他揽住了她的腰,把她放到松软的草地上。她想挣扎,但同时内心又在渴望什么。这使她在不断的犹豫中被吴总的手剥光了身子。她想爬起来,扯过一件衣服遮住自己,可是吴总不让,把她的手死死按住,动弹不得。突然间,他像一个孩子,把脑袋埋在她的双腿之间。她想笑,于是就笑出声来。她这一笑,眼前就出现了姜涛。姜涛在用力攥吴总的脖子。接着杜伟也出现了,站在角落里岑岑地笑。干净的手在灯光下血脉发青。在三个男人的目光之下,她居然一点也没有害臊。她仍然在笑,笑声特别大。迷胧间,另两个男人走了,身上压着的却是杜伟。
张音立刻感觉到了杜伟的坚硬。一种强烈的喜悦涌上来然后遍布全身。他是那样的温柔。他的干净的手在她的每一寸肌肤间游走。他含着她的耳垂,然后说它光洁如玉。话像泉水一样喷发出来,淌在她心中。而他的动作坚决迅猛。她很奇怪过去他怎么不是这样。他说,我一直在犹豫是否应该这样,毕竟你是姜涛的女人。她一点也不介意他说什么了,只在乎他的动作。她不由自主地搂紧了他,说你快来吧,来吧。他是那样用力,那样的深入。她感觉自己快要融化了,像一块渴望融化的雪糕……
极度兴奋中,张音醒过来。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熟悉的屋子里。
杜伟不在。她迅速爬起来,出了门,朝红树林走去。她突然想看看毗邻香港的这片海域。她久久站在海岸上,望着涌动的潮水,落日余晖未尽。红树林此时真的是红色的。她忽然喜欢上了这片海域,因为看着这片海域,可以让她心情平静,可以消除体内的痛苦。她在想,潮水来去了多少岁月了,甚至在完成世纪交替时也能保持这种从容的姿态。而人间有多少故事正在它的旁边演绎着。它们不断发生着,然后被抛弃。
张音倚着铁栏,尽量把目光送出去。香港和深圳浅水弯之间逐渐亮起了一排红灯。稳稳的暖流之上,宛如一座固守着七夕故事的梦幻之桥。
张音凝望着最后一只海鸟消失于灯光之中。感到无尽的悲哀。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一切,是永别。永别于一个誓言,一个幻梦,一个坠落的理由。
潮水逐渐从眼前消失了。后来张音又看到一只小狗的脚搭在铁栏干上,它在朝下望什么,接着是另一只跑过来。这是她并不想看到的风景。张音转过身。
她看到了杜伟。
杜伟就站在天涯海角那块巨石旁边。岑岑地望着她笑。
后来有一次她躺在杜伟怀里时,她告诉杜伟,这个幸福的梦就在那一刻种下了。
离开杜伟后,回去的路上,张音又想起了那个梦。她想:来深圳四年了,她和两个男人发生了性关系。第一个,是自己不情愿的,却忽然发生了。这第二个,好像自己是情愿的,甚至有点配合的。这样做,是不是对丈夫和家庭的背叛呢?她记得吴总曾开导她说,家庭不过是一道正餐,但正餐总有吃腻的时候,所以还需要快餐和野餐来调配。我俩伤害了谁吗?我俩是也算相悦的,对吧?这就是“性福”的根本啊。然后吴总就侧身搂着她睡了,一会儿,嘴角就缓缓滑下一条白涎,洇湿床单,充满了悬念。
杜拉斯说过:如果一个女人一辈子只愿意和一个男人做爱,那她就一定是不喜欢做爱。
真是这样吗?张音感到困惑。现在,她成了吴总的一道野餐了。不知为何,她无法拒绝。每次当吴总爬到她身体上的时候,她总会产生一种接近厌倦的累,而吴总那厚重的压力都会使她感觉到对面的墙上隐藏着一架照像机。随着吴总身体的节奏,不断发出咔嚓的声音。同时,她听见自己的内心在不断说服自己:我不是在糟践自己。我这是对性爱天生的渴求。这是有本质区别的。我是在远离枯燥无味的日子,寻找一个短暂的有趣的依靠。但杜伟又算什么呢?她想既然和吴总有这种奇怪的相悦,那么和杜伟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呢?她拒绝自己往下想。
女儿已经睡了。张音小心翼翼地绕过客厅进了卫生间。对着镜子照了照,发现右颊略微浮肿,她想起吴总跳动的那颗金牙。他对自己有多少真心?这是一个毫无生趣的问题,她联想到自己的隐匿在杂草丛生中的那个低贱的东西。象一张遗失的底片。记录着她的兴奋与疼痛,而它好像并不属于她了,只是寄放在她身体中的别人的秘密。哗哗的水声令她迷惘。她想好好用热水清洗一下。
黑夜,是如此的静。马桶像一朵睡莲静静的躺在那里。
第五章 幽会
符文迪接到陈海静在家里出事的讯息已经是凌晨四点四十分。天空飘着细雨。那时他正躺在胡小曼的怀里。这是他唯一一次与胡小曼过夜。
谁的电话这么吵?胡小曼翻身问他。
家里的,海静出事了。我得走了,他说。
胡小曼没问也没拦他。虽然心里掠过一阵不快,但她很快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她知道这事一定非同小可。她起身为符文迪取下架上的夹克,说到了后给我一个电话。符文迪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你再睡一会,记得下午到公司看看。说完就出了门。
宽大的凌志车轻轻抖动了一下,溜出了泊车点。手腕一转,便上了滨海大道。车内静得只听见黄家驹《海阔天空》的声音。符文迪在歌声中慢慢梳理这突来的奇变。
符文迪同张音是十多年前的大学校友,他比张音高一届。他学的是哲学,张音学的是中文。他们是在十年校友聚会上认识的,才知道自己比张音来深圳早了许多年。之前,他在北京一家投资企业呆过两年。然后凭着自己对金融业和期货的独特理解,南下珠海打工。一年后,辗转到厦门同一位朋友成立了一家装潢公司。掘到了他的第一桶金。这期间,他认识了他未来的妻子陈海静。陈海静那时正在厦门读大四,毕业后回到老家惠州,在市里一所中学任教。符文迪因业务关系,恰好在惠州有个工程,便用四个月的时间追到了陈海静,然后再用两个月的时间跳转到了深圳。不久他又在深圳单独注册了一家广告策划公司。
这一跳转使他遭遇到胡小曼。
符文迪是在“余风茶艺馆”遇到胡小曼的。“余风茶艺馆”和别的茶馆不一样,是建在笔架山山腰低坡处的园林式建筑,不像别的茶馆,外面现代里面仿古。茶艺馆的招牌大字黑漆铺底,笔锋苍劲,据说出自成吉思汗射雕的地方某位晚清遗老的真迹,一面茶幌也似乎有了隐隐侠骨大漠孤烟的气象。而室内气象也和别的茶馆不一样,室内陈列处处锦上添花。四架三面透雕屏心镶嵌的六扇折屏围出几间雅座来,雅座互不干涉,围屏用的是黄花梨木,黄花梨木后,每间雅座都只一张方桌,椅子数把。沉甸甸的,生了根似卧在那里。颜色已黑了,竟是名贵的紫檀。阳光进来,似乎送来一种暗示和略微的调皮,挠得人心里痒痒的,好像进了一处暗藏玄机的地方,有些神秘的激动。
胡小曼就倚在窗前,听着古筝叮咚响,大眼亮亮的闪。将符文迪的魂勾去了。
所以,再多的跳转都没有这个跳转来得深刻。因为这个跳转让符文迪措手不及地跳进了一个女人的眼窝里。有一次他喝醉了酒对张音掏了底。
胡小曼绝对是个尤物。他醉眼迷离却毫不含糊地说。
胡小曼是“圣地会所”的舞蹈兼形体教师。“圣地会所”是深圳有名的休闲娱乐健身会所,老板林巨森据说是香港某投资集团公司的老总。胡小曼的工作只针对手持金卡的贵宾阶层,提供形体健身服务。每周两次。因为我胡小曼有时间泡茶馆,所有你才有这一百年一次的艳遇。胡小曼常常搂着符文迪的脖子这样说。
符文迪的追求跟别的男人不同,他追求事业的完美,爱情的完美和做人的完美,丢掉了哪头都不行。所以当他发觉陷入胡小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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