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当当笑了,这个下午真是难得见到她的笑脸。“那好吧,周三我等你来,还是老时间,不许迟到。”
“放心吧,我从始至终都是个乖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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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北外的校门,我开始在脑子里琢磨着怎么和姑姑开口说打胎的事。这种忙从来没帮过,想想也能感觉到这事有点棘手。我虽然没有女朋友,但也是一个有着正常生理机能的男人,这是天人共知的事。冷不丁的冒出来跟姑姑说帮忙打个胎,然后在解释一通是帮朋友的忙。放个人他也要寻思寻思我说的话是真是假。再说打胎也不是一件谈笑风生的小事,我怎么就能够那么随便答应别人帮这种忙呢?看来暂时的误会肯定是会有的,这就是: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不过我相信身子摆得正,影子也歪不到哪里去。既然已经答应了要帮叮叮当当的忙,我也就别在乎那么多一时的得失了。
拨通丰台医院妇产科主任办公室的电话,就听里面传来了一声很洪亮的声音。“喂,您是谁?”我一听就是老姑的声音。说到我这位姑姑,听我老爸说她从小就跟个男孩似的,脾气比较暴躁,但品性一点都不坏。为人实在,爽快,说一就是一,说往南决不走北,跟男人一样喜欢讲哥们儿义气。天生就有股东北汉子的豪爽劲。
“姑,我呀,杰子。”
“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下午没课呀?”
“没有课。想您了,给您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想我了别光打电话动嘴说,过来看看我是真的。”
“那您说我这星期什么时候去?定好日子,我给你备一份大礼。”我特地在这句话里着重强调了“这星期”,叮叮当当托我的事得快办,越往后拖越腻歪。
“你下午不是没课吗?就今天晚上来吧,我带你上外边吃锅子去。这儿新开了一店,味道不错。”
“那怎么好意思呀?还让您破费。”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可巴不得要去呢。
“杰子你怎么现在学得跟知识分子似的文吧飕飕的,我就讨厌知识分子这股劲儿。让你来你就来吧。过了今天以后我还没时间了呢。记住了,甭给我准备什么大礼,带张嘴来就成了。”
姑姑这番话说得我心里倍儿痛快,挂了电话我就直奔丰台杀去。一路上车堵得要命,磨蹭了将近两个钟头才到丰台医院。刚下车就接到了老姑打来的电话。
“到了吗?都五点半了。我可连衣服都换好了,就等你来了。”
我告诉老姑刚到,就在医院的门口,让她下来找我就成了。没过几分钟,就看到老姑夸个小皮包,风风火火的出了医院大楼的门。见了我一拍自己的小皮包,大声说道:“今儿发补贴,你撒开了吃,管够。”
老姑说的那家新开张的店规模还真不小,上下两层大厅,上层的装修很考究,比下层强了许多。看得出来,上层就算是雅间那个级别的了。社会主义告诉我们人人平等(当然不包括罪犯),可到了现在还不是要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从这饭店的布局上你就能看得出来。有钱您就上面坐,这叫高人一等。没钱您就下边吃,这叫矮人一头。
我和老姑坐在上楼靠窗的一处客位上,屁股刚沾到椅子,身穿靓服的女服务员便笑脸相迎的走过来热情招呼我们。老姑也不看菜谱,张口就来:“我们不点菜,给我们上锅子,要四川口味的。精品小肥羊来两盘,肥牛两盘,来一盘鱼子,来盘兔肉……”老姑一口气真没少点,点这些菜的时候连想都没想,看来是这里的常客了。东西点完了,老姑冲我眨了一下眼睛,“这些东西都是这里最好吃的。对了,杰子你喝什么?”
“啤酒吧!”
“喝什么啤酒呀。陪姑喝点白的,大老爷们儿连点白的都喝不了,以后怎么在社会上混呀!”
我低头笑了着说:“我的姑姑唉!您可是真把我往下拉,我可都半年没碰过白的了。”
“那今天我给你开斋,在我这儿喝点没人管。你姑父每天还陪我喝点呢。”老姑一边坚持自己的意见,一边冲着服务员说:“来瓶金六福,要四星的。”
东西上的真快,没几分钟就全上齐了。老姑趁着锅子没开的时候,把酒打开,一人倒了一满杯,一瓶金六福立马下去了半瓶多。我看着一满杯杠尖儿的白酒,心里直打哆嗦,这一杯酒下去,我还不从姥姥家吐到爷爷家去呀。
“点这么多吃得了吗?”我看着摆了一桌子的东西,不禁有点诈舌。
“吃不了打包,糟蹋不了。”
“这酒……”我欲言又止,意思是说可能喝不了。
“能喝多少喝多少,喝不完剩下是我的。”
我又看了一眼酒杯,心里感概万分。姑姑的这种男人脾气放到哪个做丈夫的身上可能都受不了。不过这么多年姑父反而和姑姑越过越粘乎,这可能就叫一物降一物,也算是缘分的一种吧。
跟老姑聊天从来不用顾忌什么长幼辈份之类的礼节,因此话题就广泛了。什么八十年代北京的风貌,什么八九年的暴动,什么她年轻时谈恋爱的经历,甚至连她自己生孩子时的情况都拿出来当笑话一样的讲。我就坐在对面安安静静的听,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叫姑姑帮忙,手也闲不下来,一个劲儿给老姑夹菜,并且频频向姑姑敬酒。
说来也怪,半年多没喝白酒,今天一喝起来,不但没觉得难受,反而到觉得酒量见长。左敬一杯,右敬一杯,刚喝到有点感觉的时候,杯子里的酒就剩下一个底儿了。老姑见我酒喝没了,拿起剩下的小半瓶金六福说了一句:“剩下这点就匀了吧。”我也没拒绝,喝吧。喝多了更容易把话说出口。
“姑,您干妇产科这么多年了,这个行业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呀?”我把话题渐渐往我的思路上引。
“有啊!我是81年参加的工作,当时就在这家医院干,一干就是小20年。八十年代那会儿来妇产科的大多是为了看病,要不就是做结扎。那时候不是正开始计划生育嘛!堕胎的一般很少,有堕胎的也都接了婚,都是一不小心怀上的。等到了90年代,来纯粹看病的相对少了,做结扎的也基本上没了。来的大多都是堕胎的,而且差不多都没结婚。一开始来的人大约都是二十五六岁左右,过一阵子岁数就开始往下降,二十二三,二十一二,后来十八九岁的都有了,越来越年轻。我见过到医院堕胎最小的,还不到十六岁,唉,现在这些孩子呀!”
“呵呵呵,社会发展的快,人的思想都开放了。”
“可不是吗!早年儿的时候,一女的要是未婚先孕,那就是耻辱,那就得招人闲话,那就得让人看不起。背地里不定有多少人骂你烂货呢。现在的人不一样了,未婚先孕,正常。正常得一塌糊涂。虽然算不上光荣,但一点也不觉得羞耻。对了,现在还有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有些女人来妇产科检查定时定点,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准保过来,比来例假还准。知道她们干什么的吗?”
我摇摇头,“不知道,干什么的?”
“卖的。一准儿没跑儿。一个月下来什么人都睡,过来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毛病。”
“小姐你们也服务呀?”
“她们脸上又没写着小姐俩字,就算真写上了不也得给人检查,谁让人花钱了。别忘了小姐也是人民,我们当医生的不就是要给人民服务吗!”
“哈哈……”我笑着喝了一口酒,“您喜欢这份工作吗?”
“不喜欢,我跟你说,妇产科医生跟刽子手一样,杀人无数呀。”
“杀人?您是指堕胎吧。那也是工作需要。”我终于抓住机会,把话题引到堕胎的问题上来了。
“刽子手不也是工作需要嘛!但他们杀的人确实该死,我们手上死的人可是无辜的呀,全是还没出来的小生命,说不定这里面还有以后能当国家领导人的人才呢!唉,我觉得干我们这一行肯定折寿。”
听完了姑姑的感慨,我又喝了一大口酒,感觉身子开始有点飘。这就证明酒精已经在我的身体里发挥了功效。趁着酒劲,我笑嘻嘻的对姑姑说:“姑,您能不能为我折一次寿?”
老姑听后先是吃惊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脸上露出会意的笑,“你小子看来不光是看我来的吧?你是不是想让我帮你……”姑姑没往下说,而是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我有点不好意思,“呵呵呵……还是姑你了解我。没说就知道什么事。”
“唉,这都是难免的。”姑姑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不过你交女朋友可没告诉过我,说说你女朋友怎么样?家住什么地方?”
“我女朋友?”我一听觉得老姑这话味道不对,肯定是误会了。不过也怪我没解释。“不是,我没女朋友,我是帮人一忙儿,求您给她多个方便。”
“嘿,你就别遮遮掩掩的了,让人怀上就怀上了呗。姑姑又没说不帮你忙,还编什么瞎话呀!没什么不好意思跟我说的,我可不是那么不开放的人,而且我也从来没把你当小孩子看。”
“不是,真是我一同学不小心有了,真不是我。”
“杰子,要真是你同学,我可就不帮你了。”姑姑摆正了姿态,“跟你说实话,成天到晚都有人给我打电话求我帮忙办这种事,快烦死我了。你也知道,我家电话都换两个号了,我要不换号,下了班回家都饶不了我,电话都能给我打爆了。”
嘿!这忙帮的,便宜没捞着,臭名声到扣自己头上了。我在内心挣扎了半天,最后一咬牙冲姑姑点了点头,“恩!就算是我的吧。您帮帮忙成吗?”
“什么叫就算是?到底是,还是不是?”
“是~~~!”说这个字的时候我简直就是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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