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恨,那便恨。
夜北楼唇角一勾。笑容里竟是嘲讽之意。
人,果然都是自私的,只会选择于自己最好的。
他侧首望了望相隔不远,却又有点距离的屋子望了眼,唇角笑容更浓。
苏晨卿抱着苏午轩回到了墨菊院,原本早已陷入沉睡的院子此刻已点燃了灯火,一个个面目焦急的在屋子里打着转。
“夏荷,你领两个丫头,去烧水;春兰,你去请一个大夫来;燕梅,你去给午轩弄身干净的衣服来。”
声音响起,丫头们着急的向着她看来,瞧见身上衣衫褴褛,浸满鲜血的苏午轩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各个不禁红了眼眶。
“大小姐……”
苏晨卿眸子微有些氤氲,双唇微微嚅动了下:“没事儿,你们各自去做事。”
她将苏午轩放置在床上,小心翼翼的扯开他身上的衣衫:“午轩,咬着牙,姐姐先替你将衣服给弄下来。”
苏午轩重重的点点头:“嗯,午轩不疼。”
苏晨卿对着他温柔的笑笑,赞扬道:“午轩真勇敢。”
然而,她话声刚落,午轩却是哭了起来,哽咽沙哑的声音溢出:“姐姐,是午轩没用,是午轩害了姐姐。”
“你哪有害姐姐,姐姐不是好好的。”
苏午轩摇摇头:“姐姐,那人不是爹爹,是不是,他给你吃的也是毒药,是不是?而且姐姐你也受伤了。”
小手抚上苏晨卿的额头,轻轻一碰。
“姐姐,疼不疼?”
“不疼。”苏晨卿将午轩身上的衣服全部褪尽,那一身娇嫩的肌肤上到处都是伤痕与血印。
半晌,夏荷等丫头弄来热水。
苏晨卿将他放入温热的水中,一点点的处理着他身上的污秽,看着那小小的眉头紧紧的蹙着,甚是心疼。
她这个做姐姐的当真是不称职,怎得可以单独的将他留在这儿,当初就该是带着他一起走,离开这早已变了样的苏府。
“姐姐,那儿是不是还关着其他人?”
苏晨卿手一僵,没有回答苏午轩的话。
“我知道那儿还关着谁,是二姐姐对不对?”苏午轩轻声反问道。
闻言,苏晨卿低低的应了声。
“姐姐,你有没有恨过二姐姐,若不是她,苏家又怎会这样,弟弟又怎会死。都是她,这一切都是她惹得祸。”苏午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恨意,听得苏晨卿心慌。
“姐姐,我们不要救她。好不好。她被那人打死了,那我们就不会有事了。”
苏晨卿整个人怔在了一边,拿着丝布的手竟是抑制不住的颤抖,难以相信的看着自己的弟弟。
他还是个孩子,怎得可以这样的去恨人。
恨得还是他的二姐姐,暮卿并未做什么坏事,她做得不过是理所当然的拿回属于自己的。
“午轩,听姐姐的话,不要去恨你二姐姐,她没有做错事。”苏晨卿握着瘦弱的两只肩膀。迫使苏午轩望着他,郑重其事的告诫道,“午轩,是有人故意挑拨我们苏府的人。所以大家才会如此。你二姐姐不过是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事儿。她并没有想过要伤害我们。知道吗?”
“可是……”
“没有可是。”苏晨卿声音陡然提高,“记住,无论姐姐最后怎样,不要去恨任何一个人。若是姐姐不在了,你就离开京城,越远越好。也不要去找姥姥她们。明白吗?”
苏午轩怔怔的看着苏晨卿,好久才点点头。
“午轩记住了。”
苏晨卿面色渐渐柔和了下手,揉了揉苏午轩的脑袋:“午轩,真乖。午轩要做一个善良的孩子。明白吗?”
“午轩明白。”
苏晨卿将他清洗好之后,大夫也来了,他简单的查看了下午轩的伤势后,留下了一瓶药膏做了下简单的吩咐就离去。
苏午轩因为这些日子的折腾,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只是那一双眉头却是紧紧的蹙着。
“大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夏荷与春兰轻声询问道,“难不成二小姐也出事了?”
苏晨卿轻颔首。回首看了眼床上的苏午轩。而后面色凝重的看着她们二人:“夏荷,春兰,答应我一件事。”
“大小姐。你说便是。只要奴婢们能够帮上忙。”
“你们可以的,我只能相信你们了。倘若我有个万一,你们替我照顾好午轩,陪着他离开长安城,我把卖身契给你们。”
春兰二人面露震惊,焦急道:“大小姐,你……”
苏晨卿听见床上的人发出嘤咛声,便是打断了她们两人,示意她们到前头说话。
“你们什么都不要问,就算那人以我来威胁你们,你们也不要答应。因为我的命现在已经在他手中了,你们没必要继续赔进去。再者,暮卿在旧院这事儿,想法子让晋王府的人知道,但记得提醒下他们,不要随意的闯旧院,旧院周围有人。”她将声音压得异常的低,几不可闻,若非春兰二人皆是站在她的身边,怕都听不见。
“另外,你们不要与秋棠联系了,免得让人发现异样。”
话落,春兰二人眉眼间闪过震惊:“大小姐,我们没做对……”
苏晨卿柔和的笑笑:“我知道。你们两下去歇着吧,午轩的事也该是把你们折腾了。”
然而,这一夜有多少人能够睡得安稳?
夜里,万籁俱静。柔柔月色,撒下银辉,照亮着一间又一间开着窗户的屋子。
墨菊院的她们于床上辗转反侧,思暮阁的人也于床上辗转反侧,就连旧院中的苏暮卿也不曾睡着。
原先伴随着屋中吱吱的叫声朦朦胧胧的睡去的她,终是让不远处传来的惊惧声给弄醒。
那一声声满是恐惧的声音,叫得苏暮卿心有不安。
因为她识得那声音,正是苏午轩。
苏午轩为夜北楼抓了,而且怕还被用了刑,不然何以让一个小孩恐惧到如此地步。
她隐隐约约听到除却那苏午轩的声音,还有苏晨卿和夜北楼的声音,不难猜出,夜北楼这么做的用意,他想要苏晨卿成为他的棋子。想要晨卿服软。
不过,她好像还听到他们提到了她。
在她和苏午轩之间选择?
当然是选苏午轩,即便是她,也会这么选。
苏午轩至少还是无辜的,而她自有用处,一时间不会有事儿。
只是,她心中好像有一点点小失望,她以为苏晨卿会来看看她的。
苏暮卿唇角露出一抹苦笑。
其实,她心里还是挺羡慕和乐融融的家人之情。
有个姐姐疼爱,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儿。
想着每每看到表姐的真切笑容时,她就觉得自己是多么开心,纵使离了苏府又何妨?
可归根到底,她还是想和苏府的人亲近。
苏暮卿暗骂了自己一句,作践。
她站起身子,望着屋外柔和的月光,听着草丛里发出的鸣叫声,又一次陷入沉思中。
苏晨卿这枚棋子,他会怎么用?
正文 第二百九二章 赶尽杀绝
翌日,苏暮卿顶着疲倦的面孔打量着面前春风得意的夜北楼,半晌掀唇而语:“怎得大清早的就来拜访我了?莫不是最近太过无趣了?”
夜北楼一脸平静的听着她嘲讽的话语,不以为然道:“当真是让二侄女给猜中了。昨儿个姑父思量许久,终究觉得先前的那些日子太过无趣,该是来玩点刺激的。”
闻言,苏暮卿微皱了下眉头,稍即舒展开来,镇定自若的询问道:“刺激点的?不知姑父口中所言的刺激是指什么?莫非是和玩命有关,若真是如此,暮卿可是要好好考虑。暮卿还不想死得太早。”
夜北楼轻呵了声,将手中的食盒搁放在那仅有的一张桌子上,并一一将里头的饭菜端了出来,整齐的摆放好。
苏暮卿看着他娴熟的动作,眸间闪过一丝疑惑。但她并没有拒绝用餐,接过他递来的筷子,便是张口吃饭,动作颇是优雅,细嚼慢咽。
“二侄女,你说这两日来你一直都吃我送得东西,难道就不怕有毒吗?”
苏暮卿不语,直到用餐结束之后,方才悠悠开口:“怕,怎得可能不怕。可我更怕死,若是不吃,岂不是要饿死。”
夜北楼轻挑眉头,望着从容不迫的女子,道:“看来二侄女是铁定以为我不会毒害你了。”
“不,不,不。”苏暮卿连声否定,明亮的眸子里划过一抹讥讽,“我只是以为时间还没有到而已。”
她从景和殿失踪了,如此重大的事儿他们怎得会坐视不管。
可她等了两天都不曾看到熟悉的人来救她,更别提有人向着这儿靠近。
不难猜测,要么是他们打算将计就计。看着夜北楼要如何做事;要么就是这空寂荒凉的旧院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周围有人守着。
但无论哪种,都说明了夜北楼要做的事儿是不能为难她。
而他要做什么,她又怎会不清楚呢。
苏暮卿看着桌上的空盘,嘴角微勾,又道:“姑父。我怎得发现你的确是变善良了很多,怎得挑得尽是些合我胃口的佳肴?我是不是该感谢你呢?”
夜北楼冷哼了声,并未答话,而是开口道:“二侄女,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了,明人不说暗话。苏老太的东西可是给你了?”
苏暮卿面含微笑而语:“这个你该是去问我那姐姐,她会告诉你答案。因为那事儿可都是与她有关。”
夜北楼眯起眸子紧盯着苏暮卿。好似要寻找些东西。
“等她告诉你了,你不就知道答案了。”苏暮卿为他那双如鹰觅食的阴蜇眸子盯得有些发毛,故作无心,优雅的挪开了步子,倚靠在墙上,继续言道。“想必经过昨夜的事儿,我那善良的姐姐定是会为你所用。”
夜北楼看着她悠闲自在的模样,黑眸中流露出一丝恼意。明明是个阶下囚。
“知道就好,你最好在这儿老实点。”
苏暮卿轻轻的笑了出来,如水滴玉石般清泠的声音从薄唇中溢出,在这冷寂的旧院里响起。
“我不老实吗?”
她可是什么都没有做,大有坐以待毙的感觉。
若要是这屋子来得再干净些,这卧榻还能够休憩的话,她不介意就在这儿一直呆下去,吃喝都有人伺候,就连如厕也有专门的地方被划分出来,上头还被撒上了香味,不仅去了那臭味,还将屋中的霉味也给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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