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卿轻愣,低低地窃笑了下:“姥爷,那暮卿若是说大表哥欺负我,你会怎么帮暮卿呢?”说着俏皮地向着安如弘眨了眨眼。
安如弘随之一愣,这是他第一次瞧见自家表妹会有如此可爱的一面,以前不是清高便是淡漠,这一次变化真大。
安国侯朗朗一笑,这丫头的性子还真变了,不过有趣多了:“你想怎么帮,就怎么帮。”
不及苏暮卿开口,安如弘浅笑语:“祖父,你这就不公平。我怎舍得欺负这么乖巧的表妹。”
“谅你也不敢。”安国侯笑语,“怎么,今日你们一起来这儿?”
苏暮卿垂首羞涩道:“迷路了,大表哥过来请安就顺着把我捎来了。”
安国侯眉头微动,眸中掠过一丝疑惑,稍闪即逝。笑呵呵道:“该不是因这而哭鼻子?”
“才不是。”苏暮卿反驳道,“是大表哥欺负我,害得我眼睛让眼光扎得生疼。姥爷,后山的环境真美。”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偷偷地瞄了眼安如弘,他似乎极其的坦然,好像全然不怕安国侯也去逛后山,而后发现安如方……这样的他,可是与说让她不许告诉姥姥姥爷关于二表哥之事的态度全然不一样。莫不是在试探她?抑或是想借着她将事儿说了出去,毕竟二嫂子并不想让二老知道。
顿时,苏暮卿觉得有必要好好思量下安如弘这人物。
安国侯笑笑:“那的确是个好地方,你姥爷我几年前还能登到山顶,近几年能走个一半就不错了。咱家暮卿莫不是到了山顶?”
苏暮卿自豪地回道:“当然呢,暮卿可是大将军和巾帼英雄的女儿,要是连山都登不了岂不是丢爹爹娘亲的脸?”
这时,清平郡主爽朗的声音传来:“咱家暮卿果然是厉害。如弘,你爹难怪找不到你,原来你在我这儿。”
闻言,安如弘恭敬地向他们二老告退,离开之时,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苏暮卿。
苏暮卿却故作不知,错开视线,小跑着来到清平郡主的身侧,代替着丫头们的位置搀扶着她进屋,口中却是抱怨道:“姥姥,你都一把年纪,怎还喜欢四处乱逛呢,小心伤了身子。”
听闻,清平郡主愉悦地笑出声:“老头子,这丫头比我们凉儿要有心。”随后摆手对着立在屋里的丫头道,“你们且下去,我们祖孙要好好的说说话。”
顷刻间,空旷的厅堂里就剩下了苏暮卿三人。
“随我进屋里来。”
苏暮卿搀扶着清平郡主跟随在安国侯的身后,入了垂帘,绕过内堂,便是到了寝居之地。屋里点着淡淡的香薰,有凝神静心的功效,也能够催人入眠。
这时,二老沧桑的面容不似外边那般轻松,原来,他们也是愁绪满怀。
苏暮卿静静地站在屋中央,等候着他们二老开口。
却不想,安国侯道的第一句话是:“暮卿,你就不打算和姥姥姥爷说说事儿?”
苏暮卿一怔,清澈的眸子里缭绕起不解的情怀,迟疑片刻道:“姥爷,不知你所指的是什么?”
清平郡主叹了口气,道:“你丫头就跟你娘亲怎一样,受了委屈就不肯说呢。一个人守着多累。”
苏暮卿心头一酸,摇摇头:“姥姥姥爷,暮卿没事儿,没有让人欺负了去,有好些人关心着暮卿,祖母婶娘她们对我都很好。”
清平郡主眸色微冷,暗呸一声,厉色道:“关心你?怕是图的就是你的身份。苏老太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晓?算计来算计去,绝不会因为你是她嫡孙女而格外好,倘若你一旦做出对苏府不好的事儿,怕是会想着法子毁了你。”
苏暮卿暗惊,她是猜得祖母最看重的是苏府的名声,但明明是那么慈眉善目的祖母怎会做毁她的事儿呢?是不是姥姥弄错了?
清平郡主察觉到她的疑惑,又道:“你姥姥人老心不老,这人还是能看透,你不信也罢,但防着点莫让人害了。老头子,把东西给暮卿。”
第四十二章 窝儿里反
万花园里很安静,静得让人发慌,让人心神不安。苏暮卿看似惬意地躺在大树下的卧榻上纳凉休憩。
忽而,苏暮卿猛地睁开眸子,清亮的眸子里晕染起一丝冷意,不寒而栗。她缓缓地站起身子,走进屋子里,周身泛起的寒意让人无法靠近,婢女们皆是怛然失色,不由得齐齐望向表小姐的贴身丫头绿儿与紫儿。
紫儿二人对视一眼,紧跟着进了屋子。
苏暮卿背对着她们,冷冷道:“把门阖上。”
二人照做后,安静地跟着苏暮卿进了寝居室,瞧着她面色阴郁而又冷漠,紫儿担忧地询问道:“小姐,可是做噩梦了?”
苏暮卿侧头对上紫儿关切的视线,眼眸中的冷意渐渐敛去,低淡的嗓音细听之下含着厉色:“紫儿,我待你如何?”
紫儿眼眸中闪过诧异,却也是点点头诚恳道:“小姐待奴婢是极好的,从不会委屈了奴婢,更不会欺负了奴婢。”
苏暮卿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紫儿的容颜,静听着她说得话,待得她说完,明眸中掠过一道寒意,微微勾起的唇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容:“紫儿,这般说来,我待你是不薄的。然我倒是要问问你是怎么对待我的?”
紫儿愕然:“小姐……奴婢从未对你有过异心。”
苏暮卿敛起笑容,平静地开了口:“紫儿,你是个聪明人,该是明白我话中的意思,如果你一直认为对我没有异心,那就出去吧。”
紫儿愣住,眉眼间皆是惊愕,她还欲说些话,却想到自家小姐是固执的人,认定的事儿,在没有释然之前断然不会多听一句。她看了眼身侧还处在云里雾里的绿儿,道:“照顾好小姐。”
屋门轻启,又阖上。
当门阖上之时,苏暮卿眸色微动,她侧首望了眼门外虚幻的身形,但愿紫儿能够明白。
绿儿回过神,不明所以道:“小姐,你为什么……紫儿她……”她向着紧闭的屋门望去,小姐平日里最倚重的就是紫儿,而且紫儿明显是比自己更为厉害,做事也更为谨慎,可眼下却是让她离开,况乎紫儿并没有做什么。
苏暮卿淡然地睨了绿儿一眼:“你不需要管那么多,之前怎样,现在依旧怎样。包括你和紫儿的关系。”
绿儿收回视线,鼓着嘴低低地应了声:“哦。”
苏暮卿瞧着她样子,怎么是一脸的委屈,好似自己欺负了她一样:“你也出去吧。我想歇息下。”
片刻后,屋子里就剩得苏暮卿一人,她坐在梳妆镜前,望着镜中模糊的自己,低声喃语:“娘,我这般做可是对?”她保护不了自己,更保护不了别人,只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
在不曾踏上这片地的时候,她曾私以为这儿没有算计,殊不知她还是想错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她终归有时候还是忘了这一点,好在姥姥点拨了下。
只是,苏暮卿有所不明白,姥爷为何将如此重要的信物交给她,而不是安家的任何一个人?她一个人出事远比安家一大家子的任意一个出事来得机率小。
她念头转过千百回,终是以为不能收了它,那是属于安家的东西。
苏暮卿只领了绿儿一个丫头前去找安国侯,她不用思考一天,现在足以给答案,却不想在抄手游廊中遇着安如方的妻子洪氏。
洪氏不似最初见着苏暮卿时那般拘礼,一双动人的凤眸中带着一抹敌意。
苏暮卿不以为然,她自是猜得洪氏为何这般看她,想来这府上到处都是各方的人,今早自己那么不避嫌地对着安国侯说爬后山的事儿,洪氏又怎会不晓得?
她浅浅一笑:“见过二表嫂。”
洪氏微瞪了她一眼,压低着声音冷冷道:“别把他想得太简单。”
苏暮卿依旧笑如春风,在擦身而过之时道:“彼此彼此。”若是想得太简单,她又怎舍得在这儿将紫儿踢开呢?她这般做,只不过是想警告他,不要做有得没得。她早已不是前世那个以为会有人平白无故对她好的苏暮卿。
所以,她也不愿意收下安国侯赠送的信物。她——宁愿和晋王做交易。不过这一趟来安侯府也不算白费,至少还让她看到了另外的东西。
洪氏闻得她声音之时,身子微怔,随即露出一释然的笑容。
安国侯并未在厅堂里,清平郡主也不曾在,闻丫头道,他们二老正于里屋休憩着。闻这,苏暮卿才意识到自己来得太早,于是便在厅堂里等候着。
桌上搁着一本泛黄的书籍,想来是清晨安国侯所读之书,苏暮卿命绿儿将其取来,她轻捧于手中,小心翼翼地翻着,生怕动作一大,就将这书给撕坏。
这是本野史。
野史中记载的是是非非,让人无法较真,却也将许许多多的阴暗暴露在视线之中,当然不乏也有趣味之事。
苏暮卿不得不感叹业朝皇帝的开明,历史上有许多皇朝皆是禁止看这些野史,免得人心惶惶。她专心致志地看着里头所讲述的事儿,朝堂中的明争暗斗,臣与臣之间的厮杀,家与家的斗争。不出意外,便是有人覆灭,有人崛起,有人为人歌颂,有人遗臭万年。
但这些终不过是两个字,人性。三界者:贪嗔痴是。三毒者:贪嗔痴也。人逃不出这些。
苏暮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故事中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同时也明白她自己其实也不过是这里头的一角,她不是佛,她是人,想要活着就是逃不出贪嗔痴。
这时,帘子掀起,绿儿轻轻地推了推苏暮卿的身子:“小姐,老侯爷出来了。”
苏暮卿醒神,搁下书籍向着安国侯揖礼:“暮卿给姥爷请安。”
安国侯瞄了眼桌上的书籍,淡淡道:“进来说话。”
苏暮卿示意绿儿在外边等着她,而她则是随着安国侯进了里屋。
屋子里有些暗,窗户似乎关得严严实实,屋中还缭绕着不浓不淡的檀香味,苏暮卿望着他们二老,平静地说道:“姥姥,姥爷,暮卿不能收了你们的东西。”
安国侯神色微动,沉声道:“为什么?”
苏暮卿道:“姥爷,那是用来保安侯府的东西,暮卿若是拿走了,安侯府若是出了事儿,该是如何是好?况乎,暮卿身上也有保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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