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卿瞧着她一脸忿忿不平的模样,笑笑。不作多言,想着还得三四个时辰才能到,又阖上了眸子,将绿儿的聒噪排挤在耳朵之外。
朱儿看了眼苏暮卿,温和的面容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心境似乎与以往有所不一样,她在心中暗暗叹了声。她收回视线,望着还处在愤愤之中的绿儿,柔声道:“绿儿,离静心庵还有一段距离,还是在这儿休息会儿。到了那儿,怕还有些繁琐的事儿要忙乎。”
言毕,朱儿自己也闭上了双眸,背脊一片寒冷,让她有些难以入眠,不过还是装作无事般的休憩着。
绿儿扫了眼她们二人,瞧得没有人与她继续说话,无趣的鼓鼓嘴,靠着车壁打盹。
白雪,缱绻翩飞,落在连绵不断的墨山之上,即使寒冬,山中依旧藏着绿意。
马车在小径上缓缓行驶着,不时有积雪从树枝上掉落下来,砸在车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可车内的人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或清秀,或雅致,或貌美的容颜上都带着浓浓的疲惫与困意。
原来即便是坐在马车里也还是会累的。
静心庵,高高的额匾上写着苍劲有力的三个字。门扉紧紧闭着,门前没有丝毫脚印,若不是听着里边幽幽的诵经声,还以为这儿毫无人烟。
李汉林三人跃下马儿,站在外头恭敬的唤了几声,不闻车内之声,不禁哑然。
掀起帘子,瞧得里头的人睡得很沉,皆是轻笑了声。
只是,他们发现了一件事儿,朱儿一直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而另两个早已东倒西歪,三人相视一眼,心中想法不一。而吴远清不由得有些钦佩她,即便曾经她差点做了伤害郡主的事儿。
李汉林重重咳嗽了声,大声唤道:“郡主,到了。”
苏暮卿一惊,双眸倏然睁开,迸射出锐利的视线,不禁让人畏惧。她望见眼前已是在静心庵门口,这才敛下眸中的冷意,平静似水的点头:“嗯。把她们两个也给唤醒了。”
苏暮卿在李汉林的帮助下,跃下马车。她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庵门前,抬手轻叩,柔柔的声音溢出:“可是有人吗?”
半响,苏暮卿闻得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门扉“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年约十来岁的小尼姑对着她们轻轻一个福身:“可是苏施主?师傅正在堂房中等候。”
苏暮卿对着她微微行礼:“多谢小师傅。”
言毕,苏暮卿一行人便欲进门,小尼姑瞧了眼苏暮卿身后的三个男子,脸不自觉一红,怯声道:“苏施主,庵里不能让男施主进来。”
苏暮卿一愣,稍即明白。她冲着小尼姑歉意一笑,侧身对着李汉林三人道:“这七日怕是要委屈了你们,马车里还算暖和,也有足够的炭火,暖炉留给你们。至于饭菜,到时候我会与这儿的师傅说声,让朱儿给你们送来。”
李汉林微蹙眉头,低沉道:“郡主,这般会不会出事儿?”
苏暮卿温和一笑:“无妨。既然来了,没得退回去的道理。若要有个事儿,定是会找你们。”
闻言,李汉林三人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由得她们去,而他们则是轮流着暗中盯梢了,这光明正大的进不去,另外的方法应该还是可行的。
越是向着里头走,诵经之声更是朗朗,念得让人慢慢变得平心静气。
堂屋里,静悟大师正闭眸坐在蒲团上,手中的念珠随着念唱一粒粒的转过。
苏暮卿有些不忍打扰,便是安静的立在一侧,默默的倾听着庵内传来的诵念。
在这偏隅一角,苏暮卿的心更似平静下来,前世的仇怨仿佛化为云烟消失不见。
好久,静悟大师缓缓的张开了眼睛,平和的视线落在苏暮卿的身上,面容上划过一阵诧异,低低道:“你是苏家人?与苏夫人是……”
苏暮卿恭敬的回道:“回大师的话,小女子名暮卿,是为往年这时来这儿的苏夫人的女儿。”
静悟大师微颔首,也难怪得长得这般相像,不过看着比苏夫人更柔和。
“不知令堂可是来了?”
苏暮卿摇摇头,低声道:“娘亲以于今年二月初五过世。”
“阿弥陀佛。”静悟大师平和的双眸中竟是闪过一丝忧伤。
人生在世,过眼云烟。是长是短,谁又料得?睁眼能看到多少虚妄,阖眼又顿悟多少真实。
静悟大师缓缓的站起身子,淡淡道:“苏姑娘,请随贫尼来。”
出了堂屋,绕过偏房,径直得来到一间大敞的佛堂前,五尊同殿,释迦牟尼佛居中,左边是弥勒佛和普贤菩萨,右边阿弥陀佛与观音菩萨。主像之外,左右还有迦叶、阿难等侍立之像。
每一张面孔皆是庄重的很,苏暮卿在静悟大师的指点下虔诚的一一叩拜。
“以往你娘也总是那般虔诚,纵使外头有太多的纷杂,她都会在这个七天内放下一切,让自己平静……”静悟大师缓缓的在一边诉说着。
苏暮卿直立其身子,将小师傅递上来的经书一卷卷的烧去,送给这些会显灵的佛与菩萨,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它们,至少她能够走上这条重生的路,也许是娘亲为她积下的功劳。
此番,苏暮卿一脸宁静,即便是心有怀念,却也不似以往那般痛哭流泪。经书熊熊燃烧着,火光映在她明亮的眸子里,更是衬托得她雅致的面容虔诚万分。
约莫半来个时辰,半人高的经书全部烧毁,苏暮卿再次跪在佛像前叩拜着,带着她的愿。
好久,静悟大师淡淡的道了声:“阿弥陀佛。苏姑娘,请随贫尼来。属于你娘的东西也只能交给你了。”
正文 第九十八章 祸起庵堂
苏暮卿缓步跟在静悟大师的身后,眉眼中甚是平静,似乎并不期待娘亲的东西。但这并非是她真正的心境,她明白自己是期待的。只是,她也不知为何在跨进静心庵后,好像渐渐得变得心无杂念。恨也不曾来得那么强烈,只淡淡的在脑海中划过。
一间看似尘封许久的门被推了开来,屋子里并没有浓厚的霉气,反倒是有着淡淡的香灰之味。
黄墙上写着一个硕大的“静”字,而一边有一装满书的书架,方桌上还搁着笔墨纸砚。另一边则是整理的非常干净的床铺。
静悟大师的声音很平缓,像溪水慢慢的流淌着:“这是你娘曾经休憩的屋子,今夜姑娘就在这儿休憩,由于庵堂简陋,只给姑娘空出两间屋子。想来除了你们三人,外头还有人在。”
苏暮卿轻颔首,恭敬的回道:“嗯。多谢大师。只是外头的是男子,进来不知会不会给大家带来不妥?”
静悟大师轻轻一笑:“心空就好,何来不妥?况乎今夜这雪会下得更大。勿言,你且带着那三位公子进来,顺便将马车拉到后头去。”
一直站在门口的小尼姑腼腆的点点头:“是。勿言这就去。”
静悟大师向着书架处走去,从一堆厚厚的书籍中抽出一小本书籍,递给苏暮卿:“姑娘,这是你娘亲很是宝贝的一本书,你且好生保管着。莫得弄丢了。”
手掌大的一本用线装订的小书,前边几页记载着许多密密麻麻的数字,还有简单得表示着进与出的字样,莫不是账本?然,这念头一起,苏暮卿顿时摇了摇头,娘亲并不爱记账。往后翻。则是许多与数字绑定的文字。她不禁有所疑惑,这是何物。
苏暮卿不由抬首看向静悟大师,却只见缓缓的摇摇头。
这时,静悟大师又开了口:“姑娘这一日奔波,也该是疲乏了。贫尼且先退下,待得食餐之时,勿言会来唤你们。”
寒风卷入屋中,吹得书架上的书籍哗哗作响,裹来的雪花落在干燥的地面上。
今夜当真是会这一场大雪,往年这时似乎还未下雪。也未曾这么冷。
朱儿阖上屋门,书页缓缓的落下,沉寂。
苏暮卿看了几眼捏在手中的书籍。将其塞入怀中。她踱步来到书架前,划过一本本不曾沾染灰尘的书籍,书的内容很杂,各种都有。里头不乏一些医书,不经意间她瞥到了林御医的名字。心下暗惊。
她快速的翻动着其他与医书相关的书,一本又一本的对照着那写着林御医名字的书籍,字迹并非一样。
苏暮卿暗松了一口气,取出那本写着林御医名字的书,递到朱儿的手中,平静道:“这书还是你自己保管着。免得日后给这儿的师傅们带来麻烦。”
顿了下,她又补充了一句:“也不要给我带来麻烦。”
朱儿不解的接过书籍,在苏暮卿的注视下。缓缓打开。
当瞧得里头清晰的字迹时,朱儿整个身子不停地颤抖着,好几次手中的医书差点落地。颤抖的指尖轻轻的摩挲着最熟悉的字迹,双眼氤氲一片,毫不意外的泪水滴落在字迹上。她从没有想过有生之年还能见到爹爹的字。还能看到他所编撰的医书。
当年,林府所有的书在为抄家之后。皆是付之于大火之中,一本不剩。她想偷偷的溜回去,可让嫣儿的娘拉住了,告诉她,她不能去,不能冒险,她要活着。
苏暮卿抿了抿唇,挪开视线,隐约猜测到这怕是林御医唯一留下的一本书,而恰好为娘亲所得,也算是保得了他一点点心血。
朱儿翻了几页,无外乎都是描写一些医治疑难杂症的方法。而最后一页,她还看到了留给她的寄语:叶儿,努力长大,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儿。
泪水无止尽的滴落,朱儿紧紧的抱着林御医留下的唯一一本书,喃语:“爹,爹……”
饱含思念之情的声音倾泻而出,苏暮卿也跟着鼻子一酸,她取下帕子递给朱儿,双眸却不敢看向朱儿,她怕自己瞧着朱儿那流着泪的双眼,自己也会不争气的落泪。
苏暮卿咬了咬唇,道:“别哭了,会让绿儿看笑话。”
闻言,朱儿竟是破涕为笑,她取过帕子,轻擦拭了眼泪,声音不似以往那般平和,尽是谢意:“奴婢谢谢小姐,奴婢定然不会给小姐带来麻烦。”
绿儿不满的撇撇嘴,她怎么觉得自己的地位越来越低了?
这时,屋门被推了开来,李汉林三人发丝上沾满了落雪,恭敬道:“郡主,卑职们将马车内的东西都取来了,想来这些天会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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