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自那遥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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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来自那遥远的地方-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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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烧掉了。
父亲眼里流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哀伤。他对秀林说,我错怪你了。
至于为什么把它们烧掉我没有向父亲解释。一个人,不必知道所有的真相,这样也许会活得更加心安理得。再想想当年吧,也是的,秀林他不肯承认我能有什么办法?
那个春天,镇上发生了很多事。以至于有时候我都会把许多本来毫不相干的事情安排到那儿去。想想那都是一些什么样事吧,日本人开始对我们不友好,田家死人,马代抓走泰平,四伯母改嫁,张先生到来,……对了,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差点儿忘记了。那就是马代跟码头李家闹翻了。
他们的矛盾始于究竟应该由谁掌握着对码头的控制权这个问题。
马代就任镇维持会长之后,在码头设了一道关卡。其实日本人并未授意马代这么做,他们的意思是让李家继续在码头做他们的生意,可以通过收税的方式对他们进行管理。但马代觉得这样对李家来说太便宜了,更重要的是那样一来他就没有什么油水可捞了。于是,他私作主张在码头安兵设卡,过渡收钱。
一个渡口,两个关卡,这对于像驿渡这样的渡口来说真是有些过重了。马代跟李家不同,他一味儿地雁过拨毛,对飞龙旗和漕帮的规矩也是视而不见,这大大伤害了李家人的感情。李家背后有一面飞龙旗迎风飘舞,另外还有他们家小儿子正做着日本人的通译官。他们怎肯轻易向过去的手下低头呢?
于是,他们一方面火速报飞龙旗,一面上报青城宪兵大队,他们想通过飞龙旗与日本人的良好关系,双管齐下。
事情报到飞龙旗那里,飞龙旗觉得很没面子。他们在大运河上向来都是说一不二,就连临清的日本兵也不敢轻易为难。但李家没有想到的是日本人对此态度暧昧,这让让他们很是恼火。日本人的纵容让马代一天天嚣张起来。又过了一段时间,马代竟对飞龙旗的越来越肆无忌惮了。这让飞龙旗忍无可忍,经过一番准备,他们终于开始行动了。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马代设在码头的关卡被一场大火烧得精光。他知道这肯定是怀恨在心的码头李家干的。气极败坏的他连夜赶到青城,找到张名臣,要他的主子去找日本人为他做主。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临清宪兵大队已经提前就驿渡码头收费的问题跟高原打过了招呼。高原觉得这件事很难办,双方都得罪不得,既然难办那他就不愿意出面了。码头李家的人既很不好对付,但他也不能让自己的手下寒心。思来想去高原正冈对张名臣说,烧了就烧了吧,我们从长计议。
窝着一肚子气的马代气极败坏,他疯了一样带人持枪前往李家报仇。不想,不但没有占到便宜,还被李家的长枪队打死两个人,这一下日本人才不得不出面了。
日本人火速从青城派兵围了镇子,他们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高叫着要让李家的人出来答话。其实,李家打死的不过是两个汉奸,并不是真正的日本人。死的不是他们自己人,这些日本兵才不会那么傻,因为这点儿小事就跟李家大动干戈。但日本人却懂得借这个机会虚张声势,将这种事做得恰到好处是他们的专长。
日本人与码头李家最也终未动刀兵,日本人只是充当了一个调停人的角色。结果是以李家拿出一部分钱,安葬死人并抚恤家属而了事。
这件事解决得多少有些出人意料。
这样一来,镇上的人们不得不开始对码头李家又另眼相看了。时间一长,竟慢慢传出了李家要顶替马代,出任镇维持会长的消息。
第四卷1
    1
慢慢地春天过去,夏天到了。对于大运河来说,夏天是一个美丽的季节。母亲去河湾的荒地割来大捆大捆的蒿草。她把它们晾在院子里。等到失去水分,便扎成小小的一束一束。每到黄昏时候,母亲就会像镇上所有的女人们一样,在院子里点燃这种味道怪怪的东西。它的用途是用来曛蚊子。所以每到夏天晚上,镇上四处弥漫着蒿草那发呛而又是迷人的味道。晚霞在天边一点点散去,镇子在黄昏的宁静中默默等待夜幕的降临。我们就在这样的生活里一点点长大了。
除了去学堂读书,在无所事事的日子里,我经常跟秀林一起在镇上四处乱转。我们喜欢那狭窄而寂静的老街,它仿佛酝酿着一种平和的节奏,而且,还稍稍带有一点抒情的忧伤。我们陶醉在这宁静而又美好的生活里,感到幸福正一步步向我们走来。
而生活却注定会将每个人雕琢得各不相同。虽然生活在同一种生活里。并时时呆在一起,但我发现,我和秀林却越来越不同了。我们在不知不觉间有了各自属于自己的一些想法。这让我突然感到有点儿诧异。比如说,即使是面对同一事情,我们也会生出一些大不相同的想法,这让我感到很是惊讶。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虽然,我们都还只是个孩子,但我总感到我们中间像是已经生出某种东西。那东西是一种看不见的,冷冷的心灵的距离。
当那个夏天过去,在简单的生活里我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喜欢秀林的一些做法了。与此同时,秀林也开始逐渐变得不喜欢我的一些做法。我们的心灵越来越远了。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便试着去观察他的一言一行。就在这时,我发现他也正在观察着我。我们都在试探性地观察着对方的变化。
这不,现在,我正呆在屋子里,看着秀林在院子歪着脑袋里吹一根飘在空中的鸡毛。
那根鸡毛代表的是一个胜利。事情是这样的。母亲在院子里养了一群鸡,其中一只芦花最近学会了抱窝。母鸡抱窝,这在镇上就跟女人偷人一样,它是一件让人十分头疼的事儿。母亲对此没有办法。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她喜欢让我们去想想办法。对于解决这种事情,秀林是轻车熟路。一开始,他满院鸡飞狗跳地把那只处于哺乳期期的母鸡薅住,掐着它的脖子,笑了笑,一头摁到一盆冰凉的水里。被冷水浸过的母鸡喳喳大叫。它老老实实呆了几天。但是,一只母鸡并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战胜的。对我们来说,一只鸡如果这么容易就被解决掉了,那抱窝也就不算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了。
秀林的努力只是让那只母鸡老实了两天。两天过后,它依旧像以前一样趴在窝里呆头呆脑地一动不动了。秀林又很恼火。这不,他又一次掐着脖子将它从窝里揪出来,狠狠摁到一个装满凉水的木盆里去。
也许是预测到了自己命运的不幸,母鸡看到秀林对自己做出像上一次一样的动作时,它扑扑啦啦地开始了垂死般地挣扎。它在秀林手里扑腾着,散落了一地鸡毛。秀林觉得可能是自己对母鸡的惩罚力度不够,他一次次加大了时间和力度。可怜的母鸡在他手里吱吱呀呀地大叫,而秀林则一脸微笑地看着它浸在水里的样子。
等到母鸡浑身湿透之后,秀林又把它在水里按了一会儿,才松开手。这时,母鸡狼狈的吱呀声变成了一种嘶哑的咯咯声。这咯咯声像一种吊着脖子没有发出来的声响,它让人听了感到很难受。秀林看母鸡狼狈地逃向鸡窝,他拍了拍身子,像个胜利者似的昂起了高傲的头颅。他以为这一次自己的惩罚一定能够达到目的了。
抬起头来的时候,秀林看到阳光下飘动着一些羽毛。他鼓起一口气,对着天空吹起来。那些鸡毛在阳光下一上一下地跳舞,像一个飘乎不定的精灵。秀林用力吹着,散落一地的鸡毛在他的脚下胡乱飞舞。他全神贯注地望着天空,好象一点儿也没有看到脚下那堆鸡毛乱乱的样子。
事实证明并不是所有的惩罚都可以起到良好的效果,这个道理被秀林的再一次失败又重新证明了一次。他短暂的成功只不过是起到了更好一点儿的效果罢了。老老实实呆了几天之后,那只哺乳期的母鸡又像以前一样趴到鸡窝里去了。秀林突然感到有些垂头丧气。不过,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办法出了问题,他认定是那只母鸡出了问题。他想这只鸡一定非同寻常。
而这种想法让他又一次坚定了信心,非要战胜这只有个性的母鸡不可。这对于他来说可真算是一个挑战了。可是,如何去找到一个更有效的方法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这件事一直困扰了他好几天,他没有再轻举妄动。
最后,秀林终于从干奶奶那里得到启发,他又一次捉住那只发情的母鸡。秀林先是不怀好意地对它笑了笑。他既没有把它摁到水里,也没有狠狠地掐它的脖子。而是用一截儿细绳子在母鸡尾巴上拴了一根小木棍,并在木棍上系了一小条红布。我对他的做法感到有些好笑,但是我不会对这样的事感兴趣,这不是我应该关心的东西。
原来,他设计的是一个自动装置。后来这种装置对那只哺乳期的母鸡来说简直成了一种灾难。每当它卧到鸡窝里的时候,绑在屁股上的小木棍儿正好硌了它一下。它下意识地回头去看的时候,恰恰看到那截儿绑在木棍上的小红布在它面前飞舞。于是,对颜色敏感的母鸡吓得咯咯大叫着飞出老远。
当它又一次次准备趴下去的时候,它又一次次遇到了这种相同的情况。这样,又过了几天,秀林去掉了绑着红布的小木棍,那只母鸡却再也不敢趴下了。
通过这件事秀林证明了自己对于处理事情的能力。那一天他的神情真是骄傲啊,我觉得他的样子有点儿像三国里发明了木牛流马的诸葛亮。但我却认为把这种事情当作骄傲是一件十分可笑的事儿。所以,我对他的发明有些不以为然。而他一边独自享受着胜利带来的喜悦,一边因为我的不以为然感到生气。那一天,我们两个人都觉得很不痛快。
我发现,就是一些这样的小事,它让我们的心灵越来越远了。
生活中总会出现这样一些事情:我们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莫明其妙。一个人心里是装不下很多事的。类似的事情一多我们的思路就乱了。于是一个人很容易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给淡忘掉。当我发现这个有趣儿的现象时,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了那个曾经到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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