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圣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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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圣诞-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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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本书当枕头垫着睡。奥大图书馆三层中文书好丰富啊,他弯腰扫视着架子,发现越厚的书越放置最底层,不知是出于书架承重还是阅读量的考虑。
一次他找出本线装红色硬封面的毛姆著《人性的枷锁》,书名还是毛笔手写体。拿两个手指一提,重得差点掉在地上。这正是他需要的厚度,这样趴桌上睡觉书的厚度与身体合成角度最佳入眠最快。手指印清晰地留在书皮上,他掸了掸,阳光下扬起一层灰,呵呵,名著多是束之高阁的代名词啊。他随意翻了翻,注意到扉页上的几行字:“他既不明其缘由,也不知会被抛向何方,生活毫无意义,也不可能改变成另一个样子……”他皱皱眉却又点点头。这以后他把这本书藏在固定位置,这样取用方便,他也不想每次都收拾一遍上面的灰。有一次他捧着那书刚坐下,桌上还搁着一本没摆回去的《朦胧诗人顾城之死》,他被封面上顾城黑白大照片赫然吓一跳,心想这眼神怎么那么像我啊。
果果正在旁边看砖头课本,问他是什么书。
“一本书讲诗人顾城和他两个女人的书。”
“听说他以前还是奥大讲师呢。”
“这个我也听说了。”
“不过他辞职了,为了去乡间过那种男耕女织田园生活,可后来却把妻子给杀了然后又自杀了。”
“咳,艺术家都是疯子啊,你看尼采、凡高,不都是脑子不正常的。”
“好了好了,别吵我了,我的会计课还没看完呢。”
这天他照例把车停到火车站,攀过那座小山丘到图书馆找果果,途中经过一家按摩院,里面走出来几个大腹便便中国内地中年男人,把他给拦住了。“小同学,你知道Casino(赌场)怎么走吗?”其中一脸横肉家伙问,他那隆起的肚皮一看就知装的都是公款。
浩然刚想打趣说“那是我过去上班的地儿啊”,突然想起国内同学网上发给他的笑话,说中国官僚去外国嫖妓,拉皮条的就在门口叫:“开发票哟,我们这有发票报销!”就忍不住扑哧笑出来,一脸横肉不明白怎么回事,被他笑声吓了一跳,刚欲逃遁,浩然转过身去,朝他们指指远处的天空塔。突然,浩然嘴上的笑也淡去了,一种奇怪感觉朝他袭来,他感到天空塔一直伫立在那,无论他悲伤、痛苦或者幸福的时候。
望着几个大腹便便中年男人的背影——呵呵,过去他一直以为奥克兰就是第二个阿姆斯特丹,第二个欲望都市,现在他第一次觉得,世事远非那么简单,同一世界在不同人眼里截然不同,这个城市每天都有警察、学生、教师、律师、地产中介、留学顾问,也有嫖客、小偷、抢劫犯……不仅每个人过的生活不一样,每人生命的各个阶段也不同的,人们体内此时流淌的血液和彼时流淌的血液,也是不一样的,此与彼,彼与此,有时候还发生着角色互换。而生活呢,尽管大多时候是一件无聊的事,可有时候它又是多么有意思一件事啊。
直到有一天他又路过那家按摩院,正好看到一个胸部丰满花枝招展的华人姑娘走出来,他朝她多看了一眼,觉得有点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了。他就想,还是果果好啊,眼前这女人永远比不了果果啊,眼前女人这长相,即使不是鸡也没劲,那么恶俗的,天生就像做妓女的。他真是不应把自己女友和一个妓女做比较。可一个男人想法有时难免龌龊也未尝不可理解,毕竟人一生龌龊的想法谁没有过呢?
其实看一个女人像不像妓女,原本是个观赏心理问题。一个人,人家都觉得你是妓女了,那你就是妓女了。不过有点是肯定的,上帝造人的时候,肯定没规定妓女长什么样的。
萨特说:英雄是变成的。
西蒙·波娃说:女人是变成的。
要我说啊,妓女也是变成的。这就可以解释了,这些站在街头的女人为什么被称为妓女了。
第43章
那条街道向上陡峭得十分厉害,似乎象征人们永远无法预测婚姻或者留学的未来一样
钱雨和塔希提女孩Sina结婚典礼是在市里UpperQueenStreet结婚公证处举办的。那栋小楼平时也是留学生办签证的地方,签证高峰期,凌晨开车路过那里,看到留学生队伍长得跟战乱年代领政府救济似的,你就会感叹这些孩子真是挺不容易的。小楼所在那条街道向上陡峭得十分厉害,好似象征人们永远无法预测婚姻或留学的未来一样。
其实婚礼这东西,对于婚姻只是形式,和世界上许多形式一样,它并不代表内容的好坏。那条陡峭街道上还有许多韩国餐馆。它们聚集在这条奥克兰重要街道,成行成市,许多洋人和华人都喜欢到这吃韩国铁板烧或烤肉什么的。浩然过去也常来的,他喜欢朝鲜泡菜,酸辣酸辣的特过瘾。那时他们四个人,其中还有左鸣。说到左鸣,今天钱雨婚礼她没有来。她老是这样,不来连招呼也不打,特不把自己当人待。不过也说不准在家抹眼泪呢,没啥理由的,钱雨要结婚了,钱雨属于别人了,自己得不到了,那才是最好的。但是估计也不会,她那种人,说不定为这咧嘴笑呢,都说女孩要矜持,笑不露齿,左鸣偏不信这个邪。瞧,去了钱雨,喜欢她的男人还不是一长队?男人这东西特下贱,你越看不上他,他拿你越金贵,还是左鸣一好友总结得精辟:“想让男人多爱你一点儿,你就得少爱他一点儿。”
这个婚礼特简洁,有Kiwi风范。钱雨二十好几了,也不用家里人签字,自己事自己瞎做主了,跟着塔希提女孩屁颠屁颠就来了。这里说说果果好朋友Sina,她来自南太平洋法属波利尼西亚群岛中一个名叫塔希提小岛国,从小就和兄弟姐妹一起在新西兰长大,可一有机会她就向人介绍自己来自塔希提。这个运动员身材、一头深棕色长卷发编成辫子皮肤黝黑姑娘,的确继承了塔希提人那热情浪漫情怀。Sina的热情是极其夸张的。她为了钱雨跟前男友分手用中国话说就是“特拽”。那天她把他约到大马路上。她说:“我喜欢上别人了,我要跟你分手。”前男友傻了,正了正额前毛线帽子,瞪着牛眼睛,望着她顶一头深棕色长卷发编成辫子扬长远去。也许,他根本想象不到前女友这么快就跟钱雨踏入结婚礼堂。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几个月时间踏进结婚殿堂说快也不算快,毕竟人生能有多少几个月呢?原本就不长的生命中,青春岁月就显得更为短暂,而爱情是禁不起耽搁的,难怪短暂农场生活表面上快乐无忧相处就使Sina决心嫁给钱雨了,只是她热情浪漫中总是掺杂一种宁可在婚姻游戏中冒险也不要爱情之花自我凋谢的感性情绪。
钱雨今天理了新发型,穿一身笔挺西装;Sina身披雪白婚纱,黝黑皮肤正和白婚纱形成强烈反差,使她黑糊糊小脸更为惹眼。小辫子也拆了,深棕色卷发盘于脑后,脸上笑容真是比奥克兰正午阳光还灿烂。她轮廓相当好,明亮大眼睛正闪烁着光芒。果果却因为好朋友眼睛里这种光芒而深深感动了——女孩天真的眸子,总是把浪漫美丽谎言感化得比丑陋平淡现实更能令人流出感动泪水。
果果和浩然坐在旁边席位上,他俩今天穿戴整齐,不过不是伴娘伴郎。伴娘伴郎是Sina同族的塔希提人。一开始塔希提女孩是想果果去做伴娘的,可浩然不愿意。有个迷信说法:老给人家当伴娘伴郎的,将来自己就结不成婚了。他俩暂时成了保姆,照看不知道塔希提姑娘哪个亲戚带来的调皮小姑娘,小姑娘特捣蛋,据说除了钱雨,一般人还真管不了。有首歌怎么唱的来着?“就这样被你征服,却忘了所有退路”,估计这小姑娘是被钱雨几个国内地摊买的中国结就给唬住了。浩然想起房东Kate小女儿。也不知Kate今天干什么了,自从他告诉Kate钱雨要结婚,Kate就闷闷不乐。不过果果不知道Kate跟钱雨还有这么一段,若是知道,她一旦告诉Kate钱雨今天结婚,今天这婚礼就会因故推迟也说不定呢。不过也难说,对左鸣钱雨之间的事,她不是一路看下来,什么也没说吗?毕竟爱情是自己的事情,这简单道理果果还是明白的。
人们沉浸一派喜悦气氛中,没谁注意浩然情绪复杂。这场婚姻牵扯他三个朋友——钱雨、左鸣和果果好朋友Sina,有些事即使他不愿去想,也会浮现眼前。钱雨正朝着相机镜头微笑。浩然突然觉得他身上某种东西就像这为拍照摆出来微笑一样,只不过是镜头面前的表演而已。童年一起在海边玩沙堆一幕出现了,像前世记忆般一闪而过,捕捉不到踪影。此钱雨早已不是彼钱雨了,他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他无法理解他和Sina闪电结婚究竟为了什么。钱雨,一个在生活道路上摸爬滚打并不富裕的留学生,似乎不会为了热情浪漫不顾一切,也不会以婚姻做什么赌注的——论热情浪漫,左鸣给他的还不够吗?那么,他为何和Sina走进这结婚礼堂呢?
左鸣靠在他肩膀上那可怜声音又飘回耳边:“我一直觉得我蛮可怜的……从小就是这样,虽然我有一大筐布娃娃,可是没有人知道我想要的是男孩子喜欢的飞机、大炮和手枪……”这声音来得突然,无法抵御,使他心里一阵酸楚,思维便更乱得理不出头绪。他想,若是钱雨真的为一个新西兰身份,他是不是从此无法接受钱雨了呢?这真的很奇怪,以身体、婚姻谋取什么的,生活中太多了,可为什么这种事轮到朋友身上就难以接受呢?
换一个角度审视这问题,又觉得事情发生在马天之流身上,大概自己只会一笑了之。自从认识马天第一天起,那家伙就以流氓阿飞形象出现,马天做再糗的事,又有什么可奇怪呢,可钱雨不一样,钱雨从来以包公式正派面孔出现——他接受不了的,是一个人莫名其妙的蜕变啊。浩然还想,是不是自己对钱雨不够宽容,是不是应该相信钱雨选择Sina就像自己爱上果果一样出于感情,即使现在感情不深厚,日后感情说不定会像美味馅饼一样逐渐浓厚起来,因为爱毕竟是种抽象的东西,你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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