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临风的佳公子。
楚南一直目不转睛的瞅着那道隔绝内外的低垂绣帘,怅然的怀想着方才蕴菲的一颦一笑,还有那电光石火的目光交会瞬间,令他灵魂为之震动的感觉,如梦如幻,却又无比真实,这是他的生命中从来没有过的经验。在那刹那间,他可以感觉蕴菲的眼波在唤醒自己千百年前、从开天辟地的那一刻起的记忆,前世、前前世,他一直在追寻着这两道眼波……
楚南想得忘我之际,忽然从帘后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惊动了相谈甚欢的方学礼和乔慕希两人。
“没规没矩!”方学礼不悦的喝斥着,“是谁在内堂大呼小叫?”
帘内立刻静默了下来,隔了一会儿,才听见八岁的方蕴谦以童稚的声音说: “是春雨说……说那个……乔公子直盯着姊姊瞧个不停,问我这是不是叫做 ‘目灼灼若贼子’,孩儿一时忍俊不住才笑出声来。”
乔慕希和方学礼朝楚南看过去,令他窘得连耳根子都红了,恨不有个地洞可以马上钻进去,“爹、先生,我……我……没有对……师妹不敬的意思……我……我……只是—;—;”
“住口!一乔慕希怒意陡升,骂着儿子,“你这没出息的东西!”“乔公不要过责楚南,小孩子的玩话当不得真。”方学礼说,“要说无礼的人,该是小儿才是,让乔公见笑了。”
主客双方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乔慕希只好拱手告辞,带着楚南离去。
至于绣帘内呢,也卷起一场大风波,蕴谦和春雨知道闯了祸,垂眉敛目,不敢多看蕴菲一眼。
“姊姊……对……对不……起,”蕴谦嗫嗫嚅嚅的说,“我……错了。”
不等蕴谦把话说完,蕴菲早已涨红了脸,含嗔带怒的骂着丫鬟春雨和弟弟蕴谦说:“两个小鬼头儿!说话没轻没重!净会惹祸!害得我以后再没脸见人了!”说完拿着手绢边拭泪边跑回自己的房间。
蕴菲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那是她生命中最受窘的时刻,当然也忘不了那个引发风波的男主角—;—;乔楚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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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梅书院里的日子平淡而宁静,楚南大约每隔三天过来上半天的课,这是因为乔慕希对独生子的寄望甚高,他共请了十二位老师来教导楚南,而这一套精心设计的“菁英教育”不但包含了人以儒家思想为基础的诗词歌赋、策论,道家的哲学,法家的管理和律法,就连武功、战略、算学也涵盖其中,甚至还有一位老师竟是乔家的总账房,他负责教导楚南有关乔家最主要的丝绸生意经营之道。
而楚南的确是个非常优秀的学生,对于一般人而言,如此沉重的学习课业,早已不胜负荷,楚南却可以轻松的游刃有余。
一向对学生甚少佳评的方学礼,不只一次的在人前人后夸奖楚南,说他“是平生仅见最机智、聪敏、好学的学生”,还说“此子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楚南的杰出和优秀,不只流传在折梅书院内,他是乔家的光荣,更是苏州城内最闪耀的明星,他的俊雅外貌、丰富内涵和富可敌国的家世,无一不令苏州城内的少女们为之心醉不已。
绣帘深垂的闺阁内、重楼深院的后花园裹,小家碧玉也好、大家千金也罢,这群红颜少女们只要聚在一起,谈论的话翠娄迷只有一个主题—;—;乔家的楚南公子。可以说,乔楚南深深的牵动着苏州城内的每一颗少女芳心。
“哎呀!乔少爷真是太师了!”蕴菲的闺中密友纤云一提起楚南,双眼立刻泛出梦幻般的光采,“他和我们真是云泥之别,仿佛是梦中情人的化身,真不敢相信他是活生生的真人吔;!”
“你说的也太夸张了吧?”蕴菲低着头,专心做刺绣。
“我说的全是真的,乔少爷出门的时候,好多女孩子都躲在帘子后面偷瞧他呢!”纤云兴奋的红了脸,“大家都好想能有机会和他说说话唷!”
蕴菲停了针线,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他—;—;真的是很出色的人。”
“就是嘛!像乔少爷这样的人,哪个女子不倾心呢?不过我们也只能远远的偷看他两眼,就心满意足了,毕竟人家可是世家公子,和我们这种平凡的庶民,就像生活在两个世界,永远不会有交集。”
“嗯。其实在明成宗时期,乔家还出过一位贵妃呢!”蕴菲提起乔家的富贵历史时,脸上不禁闪过一丝黯淡的阴影,“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过乔家一直都是苏州的巨富名绅,更是江南数一数二的望族。”
“是啊!老天爷真不公平,有人天生家世好、容貌俊美、文才武略俱是一流,我真怀疑乔楚南他不是凡人。”
“噗哧—;—;”蕴菲被逗笑了,“他不是凡人,莫非是鬼、是妖怪不成?”
“谁说乔楚南是鬼怪了?哪有这样俊俏的鬼怪嘛!”纤云鼓起腮帮子抗议,“我的意思是说他像天上的神仙一样,你瞧!乔府的大宅邸如此豪华奢丽,不也如天宫一般吗?”
“对呀!你一点儿也没说错。”蕴菲不得不认可纤云的话,随即又自嘲的说:“那这样说来我岂非就是住在天宫中的凡人了吗?”
“可不是吗?蕴菲最幸运了啦!”纤云说,“你都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羡慕死你了!”
“羡慕我?”蕴菲有些莫名其妙,“我有什么可羡之处?”
“可羡处多着呢!”纤云指着窗前的乔家大宅朱红色的屋檐说,“喏!光是住在乔家大宅的后院,就值得羡慕了,还有,你爹又是乔楚南的老师,他三不五时要过来上课,你一定可以常见到他,和他说话,哎呀!我光想到这些,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哟!”
蕴菲苦笑不答。
纤云自顾自的说下去,“唉!我真不敢想象和乔楚南说话的样子,要是有一天他真的走到我面前,我一定会因为太兴奋而昏倒。蕴菲,我真不明白,你能天天和他说话,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呢?快告诉我一点吧!”
“有什么可说的呢?”蕴菲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在楚南眼中,我一直都是个小妹妹吧!”
“当妹妹也不错呀!”纤云说,“其实以我们的身分,根本不可能嫁入乔府这样的豪门,或许当侧室还比较有希望,不过当侧室又未免太委屈自己,所以要是能当妹妹,倒也不失为另一个好选择嘛!”
纤云的话大大的刺激了蕴菲,搬到折梅书院转眼已经三年,三年来楚南始终对她温柔而亲切,但是,难道他只将她当成个乖巧、娇憨的“妹妹”吗?莫非她和楚南之间永远跨不过“师兄妹”的距离了吗?
第二章
纤云离去后,蕴菲坐在镜台前,托着腮陷入沉思中。
幸福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一定是轻飘飘、轻飘飘,宛如漫步云端一般,对蕴菲来说,在折梅书院三年的日子,都像置身云端,楚南的温柔呵护,如同一层又一层的云彩,密密的裹住了她。
在最初她认为楚南的这份温柔与呵护,只不过是一种青梅竹马的感情而已,但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的心却渐渐的变质了,她悄悄的盼望楚南上书房的日子早一点来,她刻意在楚南来的那天细心梳妆,她也时时以眼角的余光捕捉着楚南挺拔俊逸的身影。
这种变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自己又是什么时候对楚南有了超越师兄妹以外的特殊情愫呢?蕴菲凌乱的思绪中,渐渐浮现出一个鲜明的记忆—;—;
那是个夜凉如水、明月当空的秋夜,暗香浮动的月橘花散发着诱人的气息,乔府的花园内姹紫嫣红的花朵,在明月和红纱灯的映照下,显得比白天更加艳丽可爱。
蕴菲不知不觉的走人乔府的花园内,月光如纱的笼罩着花树草丛,别有一番凄然迷蒙的美感,阵阵凉风吹来,几只萤火虫随风飞入花丛内,更增添了花前月下、如梦似幻的浪漫,蕴菲完全被眼前的美景迷住了,一想到如此美丽的花月夜,却无人能够欣赏,她忍不住感叹的低吟:“元夜凄风却倒吹,流萤惹草复沾帏;”
反复低吟了几次,总认为太过悲凄,和眼前的美景意境不符,想续上后两句来转一下气氛,却一时想不出佳句,她不断的念过来念过去,就是想不出下面的两句该如何读?正在费神思量之际,忽然听见一个清朗的男声接着吟道:“幽情苦绪何人见?翠袖单寒月上时。”
蕴菲一惊,随即羞涩了起来,急往树影下一躲,抬头一看,才发现楚南就站在前方的墙脚下,对她微笑着。
“月夜吟诗,师妹真是雅人!”楚南恭恭敬敬地对蕴菲施礼,自从初见面时惹出一场笑话,之后楚南见了蕴菲总是温文有礼,一点不敢逾越礼教。
“胡绉两句,偏偏就让师哥听见,倒成了鲁班门前卖大斧,惹人见笑了。”蕴菲红着睑说:“这么晚了,师哥怎么还不回房休息?”
“我习惯每天睡前在小书斋裹读书自娱,这裹比较清静。”楚南半开玩笑的说:“刚才我听见有人在花园内吟诗,还以为会遇上美丽的狐仙或女鬼呢!”
蕴菲吐吐吞头,俏皮的说:“结果是我!你可大失所望了吧?”
“当然失望。本来打算迎接美丽的女鬼,谁知道来的竟是个顽皮鬼!”
“讨厌!师哥就爱取笑人!”
楚南哈哈大笑了起来,边笑边低头指指她裙下露出的小巧双足。蕴菲低头一看,忍不住也笑了,“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原来蕴菲在绣房内受到月光花影的吸引,信步走入乔府花园时,只穿了月光色的锦袜,趿了双绣花拖鞋就出来了,而刚才急忙躲人,左脚袜上的带子竟不知掉到哪儿去了。
“到我的小书斋里来吧!我找条丝带给你系上。”
“不用了。”蕴菲羞红了脸,小声的说:“麻烦师哥随便找条带子给我就好了。”
“那不好,要是系不牢,一会儿又掉了,你回去的时候可不方便。”
蕴菲只好随着楚南走进他的书斋,坐在一只高脚椅上,楚南找来一条丝线,帮她系好袜子,他温暖的双手握着她被露水沾湿而冰凉的纤足时,蕴菲忍不住羞红了双颊。她忸怩的挣脱楚南,并且转身翻阅书架上的书册。
“师哥真用功,这么晚还在挑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