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重。
以然也说:“我们结婚的日子都已经定了,亲戚朋友也都通知过了,你现在变卦,太没面子了。”
啧啧,又是面子。
我只得说:“好,我原谅你,可是你要记得,我这可是给无忧面子。”
原来我也不例外,也活在众多面子的包围里。可是,谁又是“里子”?
以然送我大盆桅子花,说:“花店店主告诉我,最多一个月,这花就会开了。知道我为什么会选它吗?桅子花的花语是‘我很幸福’,我把幸福送给你,就是说你嫁给我之后,一定会永远幸福的。”
“说的比唱的好听”这句俗语,就是替以然这种人准备的。
于是婚礼重新轰轰烈烈地筹备起来,除了新郎新娘的礼服,重要配角诸如主婚人证婚人的服装也都准备妥当。仍然请桃乐妃做伴娘,仿佛我们之间从没发生过任何不快。
一切又回到一个星期前一样。
可是我的心觉得寂寞。就连桅子花也不能安慰。
“你同‘柯一瓢’和好了?”桃乐妃问我,语气中竟有丝丝遗憾。
我觉得抱歉,真不好意思,令她失望。
不过,就算我同以然分手,只怕也轮不到她桃乐妃渔翁得利吧?
我忽然想起无忧说的话:一个喝茶前连口红都不知道清理的庸脂俗粉,以然才看不上。其实无忧比我更了解以然,也更了解桃乐妃。我白白和他们认识这么深,却缺乏识人之明。也活该我被朋友出卖。
涛声阵阵传来,车子在北大桥口停下了。
以然说:“都说这座桥应该步行过去,来,你们也别赖着不动了,下来走走吧。”
这是大连的一个独特规矩,称北大桥又做“情侣桥”,说是相爱的人若能一同并肩走过这座桥,那么也一定会携手白头,一同走过今生今世。
我微笑,看不出以然还这样迷信。他口口声声不信鬼魂,却偏偏相信传说。但是难得他有这番心思和雅兴,也便不忍推拒。
无忧赖着不肯下车:“你们走你们的,这种规矩是定给你们这种人的,我才不要没事淋雨玩,呆会儿病了,又没人送免费药吃。”
以然板起脸来:“胡说,你也要下车,难道没听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吗?路天生是给三个人一起走的。”
我也笑:“朋友也要做一辈子的,当然你得下车。”
无忧摆手:“罢了罢了,我一张嘴不够你们两个人说,什么叫‘夫唱妇随’,现在我可算领教了。”
我们三人手挽着手走在北大桥上,男的潇洒女的俊俏,引得桥上的人纷纷侧目。以然得意:“都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柯以然何德何能,既拥有琛儿这样一位亲密爱人,又有无忧这样一个红颜知己,真真羡煞人也!”
我笑起来,忽然想起茶史上那段著名的“墨茶之辩”来,笑着问以然:“记得有个‘斗茶’的典故,是说司马光和苏东坡这两位茶圣的,我有个问题问你,肯不肯诚实回答?”
以然立刻两手相叠,学小和尚一休做入禅状:“请问。”
“司马光和苏东坡两个人都爱茶,而苏东坡同时又喜欢收集名墨。于是司马光就问苏东坡:‘茶欲白而墨欲黑,茶欲重而墨欲轻,茶欲新而墨欲陈,君何以茶墨两爱?’这问题真是问得好。喂,我也想问一问:你说,何以两爱呢?”
以然发窘,“嘿嘿”一笑:“奇茶妙墨皆香,春风秋月同美,各擅胜场,无分轩轾!”
我笑着鼓掌:“算你会说话,特颁天下第一马屁奖!”
以然左瞻右顾:“奖品呢?”
“马屁是空的,奖品也是空的,这么大海风,连味儿也吹散了。”
我们一齐大笑起来,以然向着大海张开双臂,高声呼:“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无忧倚在栏杆上,长发长裙随风轻扬,微笑说:“提起斗茶,我倒想起另一个典故来:曾经著有《茶录》的宋进士蔡君谟也与苏东坡斗过茶,特意取来著名的惠山泉煮茶,而东坡赴天台山收集竹梢上滴下来的露水,最后蔡襄输给了苏东坡。我就像那惠山泉,琛儿却是竹沥水,我终究比不上她的清新自然。”
这次,连以然也鼓起掌来:“好一篇论水说,果然是茶道中人别有情趣。”
我诚心诚意地说:“有你们两个人这样帮我,其实我才最应该感到幸福,才最应该感谢上帝。”我学着以然的样子对着大海张开怀抱,高声呼:“大海作证,我——卢琛儿,愿和以然、无忧相亲相爱,终生不渝!”
以然也同无忧一齐大喊:“大海作证,终生不渝!”
我们三个喊了一遍又一遍,凭海临风,多日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我第一次真正舒心地笑了。
第33节:梦中的华表(1)
梦中的华表
从茶馆到海滩的那段路已经不知道走了多少次,“明前”龙井也换成了“雨前”,可是案子却仍然毫无进展。
以然说:“问题一定出在琛儿喝下茶水睡着的那段时间里,可那不过是短短的半小时,钟楚博哪里来的时间一边回家杀妻一边开车载你去海边呢?难道他分身有术,或者世上有两个钟楚博?”
讨论沿着这个方向进行下去。
以然问我:“会不会是钟楚博趁你睡着的时候溜回家杀了许弄琴,却派另一个人开车载你到海边等着你醒?”
“怎么可能?”我不满,“你当我是白痴,连真钟楚博假钟楚博都认不清?好歹给他当了两年秘书,何况我们谈了整整一下午,都是关于公司的业务,哪里有人可以冒充得来?”
无忧说:“那么或许是颠倒过来,陪琛儿的是真钟楚博,回家害人的才是钟楚博雇的杀手。”
以然摇头:“那也不太可能。许弄琴是个非常多疑的人,钟楚博是她丈夫,她怎么可能认错?如果是别人,又哪有那么容易骗她喝下安眠药水?”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那到底会是谁呢?”我焦躁起来,恨不得重新招弄琴魂上身,对着空气喊:“你在哪儿?怎么不再来找我了?是不是你也不知道那凭空多出来的时间是怎么一回事,不敢出来了?”
我神经质地笑起来。
神不知鬼不觉。可不是连鬼都瞒过?钟楚博也真是天才,竟可以把事情做得这样滴水不漏。
可是成语词典里说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不可能一点漏洞都不留下。他不能连天都瞒过。除非他真能瞒天过海,偷天换日。
偷天?我忽发奇想:“或者他进了时间隧道,在我睡着的时候,他启动时间机器,把半小时变成一小时,那就有足够时间杀了人再回到车上载我去海边……”话说到一半,自己也觉得无稽,只得打住。
以然摇头:“琛儿,再这样下去,我担心你真的要走火入魔了。我们已经尽力,算了吧,其余的事,就交给警察去伤脑筋好不好?”
“警察?警察根本就不知道许弄琴是被杀。不是你打的报告说许弄琴的死因是自杀吗?不负责任,草菅人命!”
第34节:梦中的华表(2)
“喂喂!”以然怪叫起来,“怎么是我不负责任?好像我才是杀人凶手似的。我也是照章办事,她身上的确没有任何伤痕表明有他杀的可能嘛。你不要不讲道理好不好?”
同以然的争吵忽然频繁起来。
也许是这样的吧,男女之间,初相爱时,视对方为完美瓷器,小心翼翼不敢轻触,忽然一日不慎失手掉落,才发现原来不过如此,于是破罐子破摔,视为等闲。
婚期已经屈指可数,酒席菜单、新娘化妆、摄影摄像乃至主婚证婚人选、种种繁琐细屑也都如尘埃落定,我和以然的吵架却格格升级,直如火石与镰,一触即发。
似乎在热恋的时候,我们已经预支了婚后所有的爱与温柔,给未来留下的,就只剩没完没了的争吵、嫌隙、疏离和厌倦了。
连最耐心的无忧也不禁抱怨了:“简直不想再管你们两个人的事。爱情是不是一定要弄成这样子,眼泪鼻涕的,很浪漫吗?”
我还含着泪,却忍不住笑了:“经你一形容,觉得自己特别无聊。”
“知道无聊还吵?”无忧瞪我一眼,“再过三天就要做新娘了,难道带着冲锋枪进礼堂?”
“要是肯进礼堂当然不会带枪,只不过,怕我没有勇气当真踏上红地毯。”
“这算什么?婚前恐惧症?难道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想变卦?”以然也急了,“琛儿,吵归吵,婚礼可不是玩的,你可不要学香港电视剧里的那些烂镜头,到头来玩一出逃婚闹剧啊。”
“我们有约定的,许弄琴的案子不破绝不结婚,可你……”
“破案破案破案……你整天就知道破案。你知不知道,破案是警察们的事儿,如果凭你就能破得了案,还要警察做什么?”
无忧也劝:“琛儿,破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可不可以先安心结婚,然后再慢慢找线索?”
“可是你也说过,再过九九八十一天,许弄琴就要魂飞魄散了,我怎么能忍心让她大仇未报就离开阳世呢?”
“天哪!”无忧告饶,“我真后悔教你什么鬼方法招魂,跟你说那些话,本来想让你从此睡个安稳觉的,没想到更惹麻烦。”
“什么?”我大惊,“你说那些话原来都是骗我的?你不是说你请教了驱魔人?”
“我的确有请教驱魔人,不然也编不出那些话来,那张符咒,也是驱魔人帮我画的。可是那样做只是想给你一个心理安慰,压根儿就不相信真会有什么用处,更没想到让你走火入魔……”
“你也觉得我是走火入魔?”失望兼震惊,我不禁恼怒起来,“无忧,连你也觉得我在多管闲事,自找麻烦吗?”
“当然不是。琛儿,我只是觉得,事情有轻重缓急,当今之急,结婚才是你最需要用心的事儿……”无忧急起来,“日子已经近了,你不能再把破案放在第一位啊。”
以然在一旁帮腔:“就是!你的当务之急是结婚做新娘子,不要老把自己当成特工狂花好不好?”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我再也忍不住,发作起来:“我就是喜欢当特工狂花怎么样?我真要到时逃婚又怎么样?”
“怎么样?那我就临时另抓个新娘跟我拜堂成亲,两条腿的蛤蟆找不着,两条腿的大姑娘还不是满街都是?死了王屠户照样吃猪肉,你卢琛儿不露面,凭我姓柯的还会打光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