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免费把琴弦送你,夫人。”他笑开了嘴,“你是个很高明的琴师,我为你的才能折服。”
“噢,那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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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向盖文,心中满是喜悦,然后她注意到一整天听到的鸟鸣声现在似乎更大了。
“玛乔说这附近有家肉铺,我想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怎么了?你是不是看到想逛的店了?”
克莉并没有出声,她瞪着眼前一堆鸽子超过一百个小木笼堆在肉铺店前面,有些笼子关着小鸟,野鸽挤在一起咕叫,雉鸡在睡觉,鲜艳的羽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百灵鸟在笼子里唱着轻快的音符,三只鹰关在笼里凄苦地啼叫。
最大的笼子里有两只白天鹅,它们的羽毛非常美丽,头儿下垂,而几只松鸡张着深色的尾翼走动。
“噢,上帝,”她伸手掩口,“噢,上帝,盖文,这笼子……”
一个男人从桌后站出,肥大的手拍着圆圆的肚皮,“您好,想要弄只雉鸡当晚餐吗?还是要炖老鹰?我们有百灵鸟可以做好吃的派。”
“来吧,克莉,别让这些弄坏了心情。”
阳光仍旧温煦,微风仍亲吻她的脸,人潮仍从她身边穿流而过,可是她不再享受明媚的天气,笼子的阴影沉重地压上心头,她觉得她的爱憎分明的光亮和喜悦都离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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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晚餐吃鱼,克莉拒绝吃肉派,用奶油烤的鱼也只吃了一点,即使盖文知道很难吃得到海产,旅馆主人拿出波尔多红酒供他们享用,酒精让她脸颊染上一层嫣红,可是眼底的忧郁未曾消去。
当他坚持要她说出原因时,她摇头,“我只是累了。”然后上楼回到房里。
稍后他进房间时,她躺在床上,仍是一副沮丧的样子。
“我听到鸟叫。”
他也听到了,希望店主能把鸟笼盖起来别让克莉看到,他叹了一口气,坐到床边轻抚她的背。
“我知道你看到笼子,心里难受,不过它们是鸟,吾爱,不是人,不是你。别哭,你这样会让我心碎。”
他把她拥进怀里,她转身把脸埋入他怀中,他轻轻晃着她,“在卡里堡的笼子……我没办法不想它。”
“笼子是个残酷的东西,你根本不该被关在里面。”他轻抚她湿漉的眼,把脸上乱发拢到她耳后。
“我恨那个笼子,我恨它。”
“嘘,你现在安全了。”
“可是艾尔有好多英格兰士兵,如果被他们发现我……”
“我把你救出来,就不可能让你回去。”
她的啜泣变成悲切的哭声,他顺着她的头发耐心伴着她发泄,知道她需要时间驱逐心底的恐怖。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有张命令你可能没看,爱德华释免了你们这些布罗勃的追随者,已经结束了,克莉,不会再有人抓你。”
“他赦免了我?”
“爱德华开始紧张了,他想施恩让苏格兰人重新支持他。”
“施恩?”她在泪眼中苦笑,“好多了,这样,我爱你的微笑,你的柔媚,可是你却那么吝于展现。”他说,她笑了。
“盖文,在卡里时你为什么帮我?”
他看着她,有些惊讶她问这个问题,她是个全世界最美的女人。
“我要你活着,仅是如此,起初你让我想起乔娜,我发现自己很难看着你和她死于同一个疾病。”
“告诉我关于她的事。”
“她是个甜美的小东西,仁慈,亲切,有着超出年纪的成熟,我们的婚姻是法国提议的,我之所以接受是因为她是个可爱聪明的小女孩,而且我累了,而无法应付那些争权夺利的是非。”
“她怎么了?”
他叹一口气,知道他必须告诉她,可是克莉把手放在他胸膛,即使这意味他将在她面前揭露最深的悲哀,而或许这也是他相信她的时候了。
“乔娜身子向来纤弱,就在我们结婚后不久,她就染上了肺炎,虽然她的病逐渐好转,她却从未完全复原,她一天比一天虚弱,呼吸困难,咳嗽,又常常发烧,她病了许久,我请了一个又一个医师,这就是我为什么懂得一些医疗方法的原因,可是任何的医疗都对她无效,都没用,我什么都试过了。”
“她病得太久,盖文。上帝决定人们的生死,我们无能为力。”
“你不懂,我试着去改变。”他抬起眼看她,“我母亲是个治疗师,克莉她拥有自远古圣者传承下来的力量。”
她点头,“约翰说圣徒科伦巴是你的祖先,我听说过有几种力量在塞尔特人血液里流传,在苏格兰和法国有些治疗师被视为圣者,更多的时候被当成异教徒,不过在苏格兰他们相当受人尊敬,就象那些拥有预知能力的人一样。”
“我母亲有时只需轻轻碰一下人们,就会带来神奇的效果,她对此保持静默,可是我看过她治好小伤,复原大伤,我看过她治咳嗽,甚至更重的病,她可以治好乔娜,可是那时她已经去世,所以我决定自己来治疗乔娜,”他看着双手,“好象我比上帝还伟大,天使武士,他们都这么叫我,我渐渐就相信了他们。”
“对我而言你是个天使,你母亲的力量只是部分的原因,你的手……”
“我没有那份天赐的礼物,我试过了,克莉,而乔娜死了,她就死在我怀里,就在我想治疗她的同时。”
“噢,天。”
“上帝,真的,谦卑的经验,痛苦的教训,刻骨铭心,我发现我不再追求奇迹,可是当我看到你……你的力量,你的固执,你病得那么重,我只想要你活着,克莉,绝望的你活下来,你不会懂的。”
她捧着他的脸,看进他的眼,“盖文,”她渴切的低语,“在修道院里,在我治疗你的那晚,你的手圈住我,在那时我感觉到了什么,一种奇妙的热力,我想是你治愈了我。”
“是上帝决定让你活下来。”
“上帝,是的,可是他派你来治我,我发誓,盖文,那晚我看到了一个天使,在梦里,他是你,有着宽大的羽毛和你的面容,你和天使用不可思议的爱抚着我……”她抽口气,“你治好了我,我知道,那晚过后我醒来,发现自己已奇迹地被治好,盖文,我从没有告诉过你。”
“克莉,”他低语,“我要你好起来,可是你活着是因为上帝的旨意,不是我,是因为你自己的执着。”
“你拥有你母亲的力量,你有,上次我被木头刺到,你握着我的手指,伤口就停止流血,我马上就不痛了。”
“那不过是小事,我对乔娜却无能为力。”
“或许是乔娜在年轻时就死去,盖文,或许你帮助她安详的前往另一个世界,那也是种治疗的能力。”
他瞪着她,一种纯然的神奇流过他的心田,他记得乔娜死时的平静,好象她终于能够解脱一下,她叹了最后一口气,平和的离开人世。
“天使是引导死者的。这就是我曾误以为你是米迦勒的原因,因为那时我面临死亡,你有着天使的温柔,我感觉得到。”
他紧紧拥着她,脸颊栖息在她发间,“天,我是如此的爱你。你对我这么全然的信任。”
“你要求我如此。”
“是的。”他轻笑,知道她话语中的真实性,更知道她有多么看重她的忠诚,“我要谢谢你如此信任我,可是我母亲的能力失落了,克莉,我没有,约翰也没有,不过如果我们有孩子,亲爱的妻子,或许这份礼物会传承下去,”他的手从她的肩头滑向她的前胸,开始解着她的带子,“试试好吗?”他低喃,手掌探入衣襟。
她温柔地同意。
他伸出手把窗帘拉上,啾啾的鸟声消失了,只剩下两人跳动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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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之际,他们走到圣约翰教堂参加晨祷,他们经过肉铺时,她别过头不想看到那副景象,可是声声鸟鸣使她心乱不已。
在弥撒后她又留下欣赏着彩绘玻璃,盖主语调是去马厩喂马,在人潮逐渐散去后,她走出教堂去和盖文碰面,她看到他,她一步步接近肉铺。
大大小小的笼子在桌上颤动,它们的居住者不停地拍动翅膀,大声鸣叫,店主不见踪影,克莉稳稳地走过去,背挺得直直的寻找着盖文。
小老鹰在她经过时拍着翅膀,口中叫着,百灵鸟高声唱着乐曲,那旋律是如此美丽,令她不禁想用竖琴共和一曲。
她头也不回地走过,然后她突然转过身,跑回去,停在长桌前,靠向前手触及的第一个笼子。
百灵鸟拍着翅膀冲出笼子,唱出它们的喜悦,她笑了,开心地看着,然后她打开另一个鸟笼。
白鸽冲出天空,几根雪白的羽毛掉落在她肩上,泪水滑落在脸颊,他从没有看她如此美丽过。
咆哮声突然且愤怒地在肉店主人和家人回来时爆响,她打开另一个鸟笼……野鸽从她脸旁飞向天际……她转过头。
“我的天啊,你疯了吗?”店主大吼,伸手抓她,她一转身撞进另一个人的怀里,是盖文。
他紧紧搂着她,无语地面对肉店老板。
“她疯了,你的夫人。你看看她做了什么?我要叫士兵来逮捕她。”
“不需要,这些弥补你的损失绰绰有余,够你买三倍的鸟了。”
男人秤秤重量闷声吼着,“那好吧,这次就算了,虽然我觉得夫人真的是疯了。”
盖文不怎么温柔地抓着克莉的手,“跟我走,我可不想引来国王的士兵察看发生了什么事,我知道现在接近复活节,可是你不会想拯救艾尔的每只鸟吧?”
“我必须放了他们,我必须如此,盖文。”
他们走过长桌,老鹰在笼子里艰苦地扑着翅翼,最小的一只犹自尖啸着,她挣开盖文的手转头看着鸟笼。
“盖文……”
“噢,天上的众神。”
他打开鸟笼,一只接着一只的老鹰冲向天际。
克莉开心地笑了,盖文拉着她急急地跑开。
她的心从未感觉到如此的轻松,从未有过如此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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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美了,你看,盖文。金格堡看来就象我小时候印象里那么雄伟。”
“今天什么景物在你的眼中都美,自从你把鸟儿放走,整个人都象个天真无邪的小婴儿那么快乐,我看你释放的不只是鸟儿。”
她点头,“我想我的确让一些悲伤随之而去。”
盖文笑着向半里外的金格堡,在斜阳的烘托下,金格堡的城塔显得异常宏伟,完美无瑕,落日的霞光为城墙涂上一层金红,城堡之下,海湾反映着阳光有如熔化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