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夜看着一滴殷红的鲜血滚落在汉白玉铺就的地板上,眸光微闪,端着酒饮尽。
“瞿水月表演——反弹琵琶。”
众人哗然,难掩震惊之色——
“反弹琵琶?那不是失传依旧的绝学么?”
“出自瞿小姐之手,肯定假不了,若真的弹出来,她们都不用比试了,直接家去。”
“可不是?凌琉玥那草包,还不知道待会怎么丢人现眼,只有战王拿她当宝。现在装神弄鬼,别是觉得没脸见人吧?”
几个人压低了声音,议论纷纷,极尽鄙薄。
瞿水月羞赧的望了眼战王,抱着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飞天凤凰琵琶,步步生莲的站在舞台上。
调试了几个音调,结合舞姿摆动腰肢演绎。衣袂飘动,急转如风,翩翩翻飞,摇曳生姿,手臂上、脚踝上的铜铃,在飞动中叮当作响,清脆柔美惑人。
一举足一顿地,一个出胯旋身,反举琵琶过顶,手指灵巧拨动。时间仿若在此刻停止,整个御花园里绽放妖媚的百花,瞬间失色。大臣们眼露痴迷赞赏,众女子惊羡不已,空余一腔嫉恨。
连一声轻微的呼吸,都怕惊触了台上的精灵。
唯有帝王下的高座上,一男子慵懒的执杯浅酌,深邃的目光,不曾离开那双在屏风上跳跃,飞快勾画的纤手。诡谲无波的眸子里,慢慢的荡漾出一抹极浅、极淡的笑。
舞罢。
众人忘记了呼吸,沉醉在这震撼人心的舞姿。瞿水月清冷孤傲的眼底,有着骄傲。
下意识的望向战冀北的方向,却并有看到她想象中他们惊叹的目光。
眼底闪过羡慕,他们二人虽身处大殿,百人之中,却又自成一个小小的世界,无人可扰,亦无人可插足。
众人恍然梦醒,掌声如雨,瞿水月却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浑身萦绕着浅淡的忧伤。
唇畔挂着一抹苦笑,胜利又如何?享受着众人的赞誉荣耀又如何?
她,却是一个没有自我,不能随意爱恨,被人任意操纵摆布的棋子罢了。
傅青燕眼底闪过黯然,随即,被笑容给替代,谁赢都可以,唯独不能是凌琉玥。
“恭喜瞿姐姐,魁首非你莫属。”傅青燕友好的说道。
这些话,瞿水月耳朵都听得长茧了,麻木的颔首致谢。
神器什么?
高傲什么?
若不是看到你打击了凌琉玥,我还懒得恭维你,一个小小的庶女罢了,有什么好得意?
傅青燕满心扭曲阴暗,恶毒的咒骂瞿水月,以此抵消心底浓郁的嫉妒。
众人全都将目光看向凌琉玥,无不是再说:算了吧,凌小姐,你干脆省着点时间讨好战王要紧,别赶着出来丢人了。
“最后一位凌琉玥——”掌管名单的李公公,看着后面表演题目为空白,脑袋一空,忘了念。
随着他的话落,凌琉玥收手。
抓着战冀北递来的锦帕,擦拭掉手指上的墨汁,端起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累死了!
原搬复制,也是体力活!
战冀北轻重拿捏得到的替她揉着泛酸的手臂,细细的鉴赏她的杰作,眼底有着赞赏。
“今夜你若不能得魁,这些人不死也瞎。”战冀北低沉的嗓音,性感醇厚,难掩得意。那些人就会耍花架子,他家娘子,才是真才实学。
凌琉玥汗颜,只得对不住她剽窃的人了!
李公公掀开屏风上的幕布,两个侍卫小心翼翼的抬着屏风摆到舞台上,两边的大臣伸长了脖子,一窥屏风上的东西。
原本看好戏的神态,逐渐发生变化,目光呆滞,如木偶一般,一动不动,难掩心底的震惊。
屏风上题着几句诗词,与一连叠妙舞生姿的人物画,或轻快跳跃、或风情万种、或潇洒豪放、或高贵典雅。行如流水,温柔缠绵,挑人心弦。
一个神韵,一个动作,飘逸如飞,转袖如飞雪,将织布上的人物给画活了一般,惟妙惟肖,演绎着动人心魄的舞蹈,神来之笔也不过如此。
这、这、这是凌琉玥的杰作么?
会不会是用幕布遮住,请人作弊?
可,心里这样想,却飞快的否决,他们身后站着侍卫,有没有作弊,自然一清二楚。
“你们说是不是战王事先知道,提前给凌琉玥恶补了?”语气有些酸溜溜。
“极有可能,战王恐怕早就请了人教她。”
“这也算作弊的行为,肯定要撤销资格。”话里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你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给你们原版照弄,你们能写出这铁画银钩、气势如虹、锋芒毕露的好字?能画出这般生动,几笔勾勒出栩栩如生的舞姿?”
众人偃旗熄鼓,纷纷闭嘴。
“天阙沉沉夜未央,碧云仙曲舞霓裳。一声玉笛向空尽,月满骊山宫漏长。”老者深情并茂,沧桑暗哑的嗓音念出屏风上的诗词,连连赞了几声:“妙!妙!妙!”
“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高堂满地红氍毹,试舞一曲天下无。”翰林院大学士连连感叹,“好一段霓裳羽衣舞。”谁曾想最被人看不起的‘草包’,一鸣惊人?创下惊世之作?
皇帝率先鼓掌:“来人,编入史记,重重有赏。”浑浊无神的眼底,因激动而熠熠生辉。
她的女儿,怎么会比这些庸脂俗粉差呢?
皇上被掏空而虚脱的身体,仿若注入了无限的能量,一改糜绯死气,散发着勃勃生机,英气勃发,倒也有几分帝王之相。
太后死死的盯着屏风,眸子里喷薄而出的怒火,似要将屏风灼烧两个大洞来。
万万没料到羞辱不成,反倒造就了这小贱人,将她从低贱的尘埃里,捧至无人抵达的高度,受世人崇敬、名扬天下的荣耀。
她甘心么?
太后死也不会甘心,看着他们两个‘浓情蜜意’,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就恨不得冲上去,大骂凌琉玥:小杂种!你怎么能和你娘一样下贱?
“凌小姐当真是深藏不露。”太后深吸了几口气,压下滔天的怒火,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可不是,手无缚鸡之人的女人,突然间,拥有一身绝学,怎么不是藏拙?
一个人人鄙弃的女人,随时面临着未嫁先休的屈辱,却不动声色的攀上大越最有权势的王爷?怎会没有能耐?
凌琉玥长而浓密卷翘的眼睫,半遮瞳眸,一颤一颤的仿若小小的一把羽扇,拂过心头,泛起一阵酥麻微痒。
战冀北眸子幽黯,捏了捏她的手心,喉结滚动,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抗回府去。
凌琉玥心神一动,似乎窥出战冀北的心思,微微一笑,粉嫩红润的笑颜,似新春绽放的娇嫩桃花,古井无波的眸子,一眨一眨,泛起了涟漪,直晃荡进战冀北心底。
调皮!
战冀北心底躁动,有一只小猫,轻轻的一挠一挠他的心口。有些坐不住,眼神凌厉的警告。
百官看直了眼,那要炸毛又控制着不敢炸毛的男人,真的是他们的战王啊?太稀罕了!
太后气血翻涌,紧紧的捏住扶椅,看着公然‘打情骂俏’的两人,冷笑道:“大越朝,女子之美,贵在自重。凌小姐自小无父无母,可要哀家恩赐两个礼仪嬷嬷授教?”
凌琉玥恍若未闻,依旧搬弄着战冀北的手指头,兴趣浓厚,仿佛发现了一件极好玩的玩具。
“凌琉玥!”太后勃然大怒:“你竟敢藐视皇威!”
傅青燕震惊之后,不敢置信凌琉玥身怀大才。最后慢慢的接受事实,只剩下浓烈的嫉妒、愤恨、不甘。
见她忤逆太后,心里一阵快意,等着看凌琉玥的好戏。
“太后有什么话?”凌琉玥惘然四顾,后知后觉的说道:“之前在叫我么?”清亮的眸子里闪过狡黠,含笑纠正道:“回禀太后,民女凌琉玥。”
太后气的要吐血。
之前叫她凌小姐应的欢实,现在给她装疯卖傻?!
怒火与恨意交织,一时间倒忘记要讽刺挖苦凌琉玥,谋划着魁首是不能便宜这贱人,得给瞿水月争取。
“太后,下面的比试,立见高下。魁首是凌——琉玥。”皇上差点喊出凌小姐,想到之前太后被坑,立即改口。
“众爱卿以为呢?”太后将争议推向诸位大臣。
霎时,下面炸开了锅,如煮粥一般沸腾,争得面红耳赤,只差撸着袖管掐架。
战王一派力挺凌琉玥,太后一党支持瞿水月,中立派则按照自己的心意投选,倒不至于掺合进来喷口水。
“凌琉玥作诗编舞,惊世之作,谁能越之?魁首除了她,还有谁能夺得?”
“呸!谁知道她是不是事先买人作品?瞿小姐才是真才实学,谁能与之比拟?”
“凌琉玥——”
“瞿小姐——”
吵到最后,比嗓门,看谁喊得过谁,直喊得嗓门冒烟,却又不甘被对方盖过,卯足劲吼回去。
凌琉玥脑门突突的发胀,拿着一个瓷杯掂了掂,猛然砸在地上。
清脆的碎裂声,格外的突兀,吵闹声戛然而止。众人鼓着眼珠子瞪过来,发现瞪的是谁,恨不得把瞪出来的眼珠子戳回去。
“咳咳。”凌琉玥清了清喉咙,目光凛然的扫过众人,众人只觉心底发寒,脖子一缩,恨不得隐形。
窝囊!
凌琉玥讥诮的一笑,冷声道:“识字的人,会作诗么?”
众人挑眉,讶异她的提问,却也认真的回答道:“不能一概而论。满腹经纶,饱腹才学才能作诗,而仅识字……”微微摇头,意思不明而喻。
“那么也就是说作诗的人,定是饱腹才学咯。”凌琉玥眸光流转,泛着丝丝笑意:“那跳舞之人会编舞么?”
“少有。”
“编舞之人会跳舞么?”凌琉玥笑意渐深,还未达到眼底,便瞬间隐去,只余冷冽刺骨的寒凉。
众人一滞,隐隐意识到什么,太后一党的人,抿唇不出声。
“自然。”
凌琉玥一拍手,这不就结了。
御花园中,一片诡静,皇帝嘿嘿笑了两声,一拍龙椅道:“魁首获得者为凌琉玥,瞿小姐虽然也难得,下次编舞创作了,朕给你个魁首做做。”前面一句话,说的有模有样,后面一句,有些不正经了。
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没听见。
凌琉玥看都每看一眼李公公捧过来的赏赐,只对凤凰金钗感兴趣。拿在手中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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