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倾城(全)- 第2部分

终于，他进修班毕业只等着考试。终于，他可以拥有自己的房子，一个他和晚晴的家。

那天，他终于可以不再与人赌，他想切断线将微风放走，却不想微风还没有高飞就一头栽进了树丛。晚晴笑他技术退步，跑着去寻，在草地上渐行渐远，像一只翩迁的蝶。

他牵着微风的手忽然一阵麻痹，他想叫晚晴，张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挣出手来低头看才发现已经被风筝线勒出了血。

血珠一滴一滴渐渐漫过整个手掌，晚晴白色的纱裙还在眼前，视线里却莫名被浸染了大片大片的红色。世界忽然寂静无声又忽然嘈杂无比，有人叫着跑着往公园另一头的停车场聚集而去。那里是微风落下的地方，那里是晚晴去的地方，顾惜朝想叫，想喊，想跑，却寸步难行。

晚晴，晚晴，你回来。我不要微风了，晚晴，晚晴……

戚少商不会忘记顾惜朝那一晚梦呓般的诉说，不会忘记他眼里的泪光。他知道，晚晴曾经是他的阳光，如今，却成了他的梦魇。微风曾经是他理想的翅膀，如今，却被他亲手折断。

顾惜朝现在是乐团首席小提琴，技术娴熟，能力卓越，戚少商却很少看到他笑，在他的琴音里也听不出感情。

这三个月，戚少商可以看着顾惜朝吃饭，可以管着顾惜朝睡觉，甚至是逼着他出门活动晒太阳，却始终说服不了他重新放飞微风。

他说，晚晴把微风带走了，不，是微风把晚晴带走了，再晴的天，微风也飞不起来了。

这个季节的天一天比一天蓝，顾惜朝的世界却总是阴天。

戚少商想到那个躺在墙角的长条盒子，他知道那是晚晴的家人寄来的，当时顾惜朝想把它留给晚晴，却还是被退了回来。

微风，就在里面。

戚少商看着顾惜朝专注拉琴的侧脸，做了一个他或许会后悔却不得不做的决定。



？放开

　　顾惜朝走了，在戚少商放走了微风的两个月后。
　　
微风的翅膀上还带着晚晴的血，戚少商把它抛向天空的时候，是带着祈求的。你若能飞，我定不辜负你的期望，给惜朝自由和幸福。

等顾惜朝发现了追来，只看到天空上仅剩的一个黑点。

晚晴，始终是不舍得你不幸福的。

戚少商盯着手中的断线，对顾惜朝这样说。

我没有扯断它。

顾惜朝眼睛通红，却什么都没说，狠狠的瞪着微风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那天晚上开始下雨，戚少商打着一把白色的雨伞走遍了全市的公园，终于在一个停车场的长椅上看到了顾惜朝。

路灯昏黄，墨绿色的人影和树影，世界就像画一样。

戚少商走近了，轻轻叫了一声“惜朝。”

顾惜朝不知已淋了多久，周身笼罩着一层水雾，头抬起来，连嘴唇都是白的。微卷的头发贴在额头，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不断的从脸颊滑落。眼睛失了焦距一般从戚少商身上划过，又仰头看着头顶滴水的树叶。脖颈拉伸出苍白修长的线条，就像濒死的天鹅。

雨不停的下，戚少商在长椅上坐下，伸出手揽住顾惜朝的肩，那个人的头就歪在了自己肩膀上，也让他更听清楚他的呓语。

晚晴，对不起。

我一直都不敢来看你。

戚少商看着那片停车场，在瓢泼大雨里渐渐起了迷离的水雾，仿佛飘摇着的白色纱裙。

雨声越来越大，戚少商想到那只带血的风筝，想到七月里的那次初见，低头看已经神智模糊的顾惜朝，忽然倾身吻住了那片冰凉的唇。

晚晴，谢谢你。


　　这个城市的雨季终于来临，天空不再是蓝色，草地不再是绿色，阳光不再在清晨穿透房间的窗帘。

两个月里，顾惜朝大病一场，却始终没有放弃寻找微风，就像戚少商以前始终没有放弃看天而现在始终没有放弃他一样。

两个月后，顾惜朝撑着曾经为他和他挡风遮雨的伞消失在戚少商眼前，留下一朵寂寞的花。

戚少商没有去找。他吻过的那片唇不会对他撒谎。

他说，再见。

就一定会再见。

因为他知道，每一次吻他的时候，顾惜朝都是醒着的，那不停翕动的睫毛和他的唇一样，不会骗人。

等雨季过了，浓云散尽，那个人，一定会回来。

他只是，在等待他的阳光。

他只是，在等待他的阳光。

两个人，即使在不同的地方，也都能感受那倾城的日光。




？日光倾城

两年后。

双休日的中午，戚少商站在自家阳台上看天。

太阳很大，天空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到处都是白色一片。戚少商却尤其执着，无框镜片后的双眼看似微阖，又像在专注寻找。

没有风，他黑色的发在光线里轻轻颤动，抬高的下巴拉伸出脖颈平滑线条，看得到一侧细微跳动的脉搏。

“叮咚——”

门铃声突兀响起，戚少商微皱了眉，好似对被打断观望颇为不满。

“您好，挂号信，请签收——”穿着绿色工作服的邮递人员十分礼貌。

伸手不打笑脸人，戚少商低头，准备签字时语气已不太稳：

“这是给谁的？”

“连云大厦B座2101室顾惜朝，先生。”工作人员翻着手里的底联，表现十分敬业。

“这是给谁的？！”戚少商忽然叫了起来。

“连云大厦B座2101室顾惜朝，先生。”工作人员被吓到，连忙重复一遍。

戚少商抢过他手里的明信片，一个人正站在他无比熟悉的阳台上微笑，肩上站着一只雏鹰，背后是一片灿烂天光。

头发短了，黑了，瘦了，却很精神。即使是微笑，眼睛里也透着亮光。

背面，是一行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话——

Hi，微风回来了，我这里阳光很好，你那里呢？


JIMMY
2007。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