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遇到了柔然人?”他开口问道,语气里却是与其年龄极不相符的波澜不惊。
弯月点了点头,将这段遭遇从头说了一遍,当然,她自然忘不了提及沈末东的救命之恩。为的,无非是保住这个救命恩人。
“想不到,我军竟然出了这等叛徒。”五皇子轻皱起眉头:“不过,赫图确实是个难缠的角色,那人这样做,真是杀鸡取卵。”语气中,似乎还有那么一分嘲弄。
忽然间,床榻上几声异动。抬头却见,沈末东挣扎着坐了起来,顺势就要跪下。
一双手适时地止住了他,宇文胤然那温润的声音在上头响起:“沈侍卫莫要多礼,此刻,还需好好养着。”
“殿下,微臣有密报。”沈末东面色发白,却支撑着说道。他转眼示意了下弯月,弯月会意,适时拿出了绿纹锦盒,将其递给五殿下。
在打开锦盒的刹那,宇文胤然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但锦盒由于背着弯月,所以弯月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沈侍卫辛苦了,这件事情,对谁也不要提起。”宇文胤然收起锦盒,冷然说道。这时的他,与一个尚未弱冠的少年的气质相差甚远。
对上宇文胤然的眸子,弯月冷不防打了一个哆嗦,她忙点点头,随即低下脑袋,生怕被惦记上。
就在此时,内侍的通报声在外响起:“殿下,杨大夫到了。”
“让他进来。”宇文胤然简短地说道。
随着门帘的掀开,低着头的杨大夫走了进来。他一进门,就慌不迭地跪下:“草民见过殿下。”
“起来吧。”宇文胤然瞥了他一眼:“床上的人,我要他没有危险。”
杨大夫喏喏的答了一声“是”,随即放下药箱,小心的看诊起来。然而,只是一个斜眼的功夫,他却看清了站在一旁的江半夏,登时胡子翘了起来。
这小子,他竟然没死?为什么他就这么福大命大,几次入山都没有被老虎吃掉!如今,他却站在五殿下的身边,这是做什么,难道他已经得到了五殿下的垂青?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江半夏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就算有再多的能耐,也撼动不了他的首席军医之位。
“殿下,此人乃外伤所致的失血过多,调养一段日子就可恢复。”杨大夫压住了怒气,谨慎地说道。
宇文胤然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如是最好。这件事情,杨大夫要守口如瓶,如果外面传出一丝风吹草动,恐怕……”
杨大夫忙磕头在地:“小的明白,小的绝对不会乱说。”心中却恨恼起来,江半夏此时也在殿□边,为何殿下就对她这么放心。
他低下去的眼睛,危机般的眯起。好小子,你记着。
在几番调养下,沈末东逐渐好了起来。然而,他的身份对外却只字不提。只是,弯月此次成了沈末东的陪同医师,被五皇子密令日夜守在沈某人的身边,还要时不时小心来自清遥的眼刃和来自贺狐狸的好奇,苦不堪言。
尽管知晓这一切的始末,清遥始终冷眼相待,面色亦愈加阴沉下来。贺狐狸有时会走到弯月所在的营帐前,却只是远远地看着她,面色多了几分探究。
而最生气的人莫过于杨大夫,自此那日为那人诊治后,五殿下就再也没有召唤过他。相反,那个毛头小子却登鼻子上脸的占了他应有的位置,如今,每走一步,他都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嘲笑。那是刺骨的冰凉。
相由心生,魔由心起。
杨大夫的脸上,现出了他从未展现过
作者有话要说:让诸位久等了,鞠躬。
猫抓的伤口终于在祈祷中消肿,只要不产生肉芽肿,就不需要去挨刀了。乐,补全本章。
☆、孤月唱晚燕纷飞
崇安八年;在京城沦陷几个月后;风皇携大队人马集于江州;欲夺回故京。柔然人闻风而动;欲在大军回程首日偷袭,以杀下马威。然而途中;柔然首领忽改变意向;率军奇袭京城另侧的燕洲。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四皇子宇文夙然亦在同时带领大军杀入京城,经过一番苦战后终于将之夺回。
赫图眼见京城光复;遂放弃了打燕洲的打算,率领残部一路杀出了雁门关。
面对贺狐狸的疑惑,弯月可以做到目不斜视。可是对于清遥愈来愈明白的冷漠,她却不能视若无睹。
“清遥。”终于得了一个空,弯月悄悄喊住了他,小跑上前,站在了清遥的面前:“那日你可安好?”那日,自然是他们遇到赫图的那日。
清遥垂下眼皮:“自然无虞。”说完就打算绕过弯月离去。
可是,弯月却抬起手臂,拦住了清遥的去路:“清遥,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的声音,充满了女儿家的苦涩:“当初,我来这里,不仅是为了你师父,更为了能得到你的信息。我所做的,皆光明磊落之事,并无一件愧你。”
清遥的身子站定,他看着弯月,久久凝视着她的眼睛。良久,他摇头道:“傻东西,胡说些什么。”一句话,似是责备。
然而,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弯月听到了清遥低微的声音:“今夜子时南湖,不见不散。”
恍惚间,一道隐于营帐后面的衣袍,一闪而过。
夜里,篝火熊熊,在生死线上徘徊了许久的战士们,终于平定了心思,在盛宴中犒劳着自己,战争结束了,归家之日不远亦。
而此时,弯月则悄悄地来到了南湖边上,任凭清冷的风吹度着自己,也要翘首等待心念已久的人。
忽然间,一个硕大的斗篷盖在了她的身上。而后,一双手在后将她搂紧,低沉的声音从后面不满的传来:“傻瓜,你怎么总是这么傻?”
弯月感到身后手臂的收紧,心中的结终于在此解开:“清遥,你不生我的气?”
背后的人轻轻的摩擦着她的后颈:“当然生气,气你独自来到这里,你可知道,军营如战场,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
弯月默然,她咽了咽口水,说道:“我来军中,一是为了靠近你,二也是也想为国家做点儿事儿。”
清遥扳过弯月的身子,额头轻轻地靠在她的额头上,说道:“世事哪像你想的那么容易。时逢乱世,能守住你我想要守护的人,已然不易。所以,答应我,待这边事情一了,立刻回到师父那里,不要再在这里冒险。”
清遥那温热的气流,轻轻的拂着弯月的脸颊。弯月此时,脸已经羞红成了大苹果,尽管礼数告诉她此刻应该离去,但贪恋于久违的温暖,她没有照做。还好此时没人看到,否则她该躲到地里去了。
然而,世事通常并不能如人所愿,一个身影隐在林子后面,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好景不长。第二日,大公子就接到了命令,要求他们前去追剿柔然残兵。大公子虽有不愿,可无奈军令如山,只得携清遥前往。
弯月虽有不舍,可清遥亦无他法,只得再次夜会。
“清遥,你一定要平安的回来,刀枪无眼,就算为了我,也要平平安安。”被清遥搂在怀里的弯月如同乖乖的一只小猫儿,语气尽是不舍。
清遥抚过了弯月的脸庞,轻轻地为她拢起碎发:“傻丫头,战场上的事情,哪有那么绝对的。我只能尽力而为了。如果能顺利度过此劫,你我就请师父主婚,一起退出这片乱世,如何?”
弯月的脸,如同醉酒了般,娇艳欲出。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充斥着她的内心,曾经幻想过的幸福,似乎马上就要降临。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象与清遥快意山林的日子了。
“可是,大公子那里……”只怕以大公子的为人,断不会轻易放清遥离开。
清遥的手顿了一下,他的声音多了一声叹息:“我只身入府,为的就是还他的救命之恩。如今,十年已过,我也该离去了。”
风,在此时陡然生起,树叶在摇曳中发出了“哗哗”的声响,伴着两条破碎的影子,飘摇在这片风尘中。
“傻丫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脖子上的珠子,都不要轻易地拿下,更不要随意示人,明白?”临回到军营前,清遥不舍得捏着弯月的脸蛋,嘱咐道。
“这珠子,可有什么特殊的来历?”弯月依偎在他的怀里,捏着珠子问道。
“它可是我们的姻缘线,正是它将我们联在了一起。”清遥温柔的吻了下弯月的额头:“这颗月灵珠,可以祛毒辟邪,乃是武林中的至宝。如果被不相干的人瞧见,只怕会带给你无尽的杀机。”
弯月闻言,手再次抚上那颗珠子,想不到,这珠子竟然还有此等功用。那么,她不是平白捡了个宝?
看来,她的运气真的不糟,在平白捡了个宝的同时,还得到了自己的心爱之人。老天,的确对她不薄啊。
如是喜乐地想着,弯月望着眼前的湖水,视线愈来愈模糊,她,忽然间好困。
清遥拍着弯月后背,如同哄着熟睡中的婴孩。眼中的冷硬此时皆化作绕指柔情,真的希望,这一瞬就是永远。
第二日,在纷乱的马蹄声中,弯月缓缓醒来。她昨夜,迷糊在了清遥温暖的怀抱中,想不到,醒来时竟然在军营中。
“江大夫,你醒了?”张泽挑开门帘,走了进来。
想起了清遥今天要出征,弯月一股脑爬了起来,向外冲去:“慕少将军出发了吗?”
“啊?慕少将军大早上就带军剿匪去了。”张泽答道。他第一次看到淡然的江大夫脸上出现如此急切的神情。
剿匪?弯月已然冲出营帐外,然而,军营四里,都见不到那个熟悉的影子。
他,真的离去了吗?弯月咬紧了嘴唇,心中直恨自己错过了送别的时间。
以后的几日里,弯月心中始终七上八下,总有一股不祥的感觉盘桓在心头,很模糊,却抓不住。
几日里,清遥音讯全无。弯月只能偶尔听到外面的人聊起那战况,怎一个“惨”字了得。
柔然人骁勇善战,对他们的主子赫图更是奉若神邸,这一次,为了保赫图冲出重围,他们算是拼上了自己的命。每个人的眼里都充斥着红血,每个人的战袍上都溅满了夺目的红色。只是,没有人去欣赏这片生命的悲壮,他们的眼中,只有杀与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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