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临近，昏黄的暮色在天空出现端倪。纵然是隐于市的地方小镇，也
不应该是如此这番景象，满天的黄沙飞舞，人际罕至，尽是萧索之气。
戚少商不禁皱了眉，这样的天，这样的地方，一切的一切都与两年前似
曾相识。不愿多想，他勒紧了缰绳。天色已近黄昏，总得找个安身歇脚之
处。
棋亭酒肆若不是门口的小二正热情地招揽生意，慈祥的掌柜拨弄着手
里的算盘，计算着今日的营生。戚少商真怀疑时道轮回，让他回到了二
年前。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阿？”小二热情的打着招呼，这样的客官他还
是第一次看到，一袭裘衣披身，眉眼如鹰，在这荒漠之地，能来如此人
物，定非等闲之辈。
“哦，在下住店。小二，上几盘好菜，这荒山野岭的，我到着实饿得慌
。”将剑放于桌上，戚少商撩起衣摆，径自坐下。
“这位客官，那不如点我们这的名菜‘杜鹃醉鱼’，如何？” 小二问道
。
‘哐当’手中的酒杯滑落，真是事事无巧不成书阿，先是相同的酒肆
之名，接着又是‘杜鹃醉鱼’。戚少商淡然一笑，看来这次追捕逃犯之
行，定是一趟曲折之旅。
“好，那就来一盘‘杜鹃醉鱼’吧。”戚少商将手中的酒一饮而下，早
已恢复常态。
“好嘞，客观您稍等， 我就叫人把菜端上来。”说着，小二离去。
“您要的鱼，客官。”很简单的话语，毫不拖沓。白皙却略显纤细的手
在端上‘杜鹃醉鱼’后，转身离去。
“顾。。顾惜朝？”一袭青衣布衫，飞扬如斯的卷发披肩而立，纵然留下
的只是一缕背影，亦不失浩然之气。不是顾惜朝，又会是谁。只是那略
显颠簸的步伐，这心高气傲之人，终是败于那熊牙之下，那一场京城之
战，紫荆之巅。
没有回应，顾惜朝似乎对戚少商的那一声称谓毫无反应，径直走开了。
“顾。。。”刚想要追上去，戚少商的手却被人拽住。“客官，这菜还没吃
，怎么就要走了。”
“他是你们这里的小二 ？”戚少商问道。
“是啊，客官， 您认识他？” 看着戚少商手指的方向，莫非这两人是
故人。
“是，他是我的一位朋友，只是，他怎么好象不认识我。”朋友就这
么脱口而出，原来自己的内心从未将此人视为仇人吗。
“怕是那疯病留下的病根吧。他好象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是谁都不
知道。”
“什么？ 失忆？”顾惜朝疯了， 这早已不是秘密，在他受了穆鸠平两
抢之后，含笑带着他的妻子傅晚晴离开的时候。戚少商终知道，这人的
心已死，一切的鸿鹄之志也随着其妻的离去而消失殆尽。只是没想到，
那日之别后，如今再见他，早已物是人非。两人尽形同陌路，没有恨，
也没有义。
“是啊，当初他来的时候疯疯颠颠的，要不是掌柜见他可怜，收留了他
。他早就死了。”小二答道。
“这。。”原来皇城一战后 ，他竟落到如此地步。看着他蹒跚的身影，为
什么自己的心里竟是不忍。
刚想跨前一步，戚少商便注意到了脚下的书—七略。 “你们拿这本书
来垫桌脚？”弯下腰，戚少商拾起了脚下的七略，原来这本书他一直带
在身边。
“不就是一本书吗，我们也都看不懂，就拿来用了。”说着，小二想从
戚少商手里拿回这本书。
“那还是送我吧，在下多谢。”戚少商话不言多，拿起了七略便离开了
。
“要本破书有什么用？这年头奇怪的人真多啊。”小二嘀咕着。
—— 一个顾惜朝，一个戚少商。真不知对这小二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中 上
“这么多的碗，怕是一晚上也洗不尽的吧。”说着，戚少商径自走到顾
惜朝身边，卷起了衣袖。
“是你？”
“是我。”
“你这堂堂大侠，怎么也当起了跑堂？”顾惜朝看着戚少商那身裘衣装
束，实在不像是个跑堂。
“你怎知我是大侠？”莫非顾惜朝他。。。
“你穿的是一身轻毛裘衣，身上配的是上好古剑。你一入这荒野酒肆，
所有人都对你毕恭毕敬，谄媚言笑。哼，若不是个大侠，又作何人？”
“你真不认识我？”虽然失忆，不过顾惜朝的语气还真如当年。
“我为何要认识你？”这人着实奇怪，我又不是什么天姿国色的女人，
缠着我做什么！
“好！在下戚少商，现任六扇门总捕，因疑案在身，途经此地。见兄台
到是一表人才，愿与其引为知己，不知兄台可否赏脸。”说着，戚少商
便双手作揖。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我都已经如此低声下气，这顾惜朝
怕不会再不答应了吧。
“你倒真是有趣，如此一来，我若不答应，反而显得我小气了吧。”这
人看起来木头呆脑，实才不然。
“你这算答应了？”
“不错。和你这个大侠做兄弟，我的确是占了便宜。”
“不是兄弟。”
“什么？ ”
“是知音。”
“你。。”
“我没有把你当作兄弟，我把你当作知音。”——我没有把你当作兄弟
，我把你当作知音。 这样的话语就从戚少商口中脱口而出，是否记忆太
深，就无法忘却。酒肆的后堂就只有戚顾二人，窗外的夜光照射出两人
隐约的背影，当年的记忆就这么迎面而来，戚少商想着，如果这是老天
给的一次机会，那这次他绝不放手。
“知音对吧？”顾惜朝收起了衣袖，转身坐下。
“阿？”
“我累了，把碗洗了吧。”顾惜朝侧身坐在木椅上，单手抚面，微闭了
双眼，渐欲睡去。
“哦，好。”于是，这洗碗的活就交给了戚少商。
中 下
已到子时，深夜的月光吹拂在顾惜朝安静的睡颜上 ，如晕光拂面。丝毫
没有一丝戾气，这样的顾惜朝如同孩童，竟让人不免产生出怜惜之心。
“嗯。。”呓声低语，顾惜朝微睁了双眼，醒了过来。
“吵醒你了？”原本想替顾惜朝盖上衣裘，不想却吵醒了他。
“不，我一向浅眠。你碗全洗好了？”抖落些许身上的尘沙，顾惜朝坐
直了身子。看来是全然醒了。
“那是当然，这洗碗还难不倒我。不信，你去看看。”戚少商说。
“不用了，看你的样子，的确是个洗碗的料。”拂拂衣袖，和这人斗嘴
倒挺有趣。
“你。。”戚少商气结。
“怎么不去睡觉？”顾惜朝问道。
“你不也没去吗？”戚少商回答道。
“我？我和你不一样，怕是那病留下的病根，我根本就无法入睡，像刚
才那样的浅眠，对我来说，已经是奢求了。”很奇怪，为什么在这人的
身边，我能够安然入眠。
“你。。 你一直以来都这样？”无法抑制的心痛就这么油然而生。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不需要同情。”用同情获取怜悯不是他顾惜
朝的作为。
“呵，今日能与你结为兄弟，乘着这月色浩然，我俩举杯痛饮，岂不快
活？”我怎么会忘了顾惜朝是如此骄傲之人，我的同情岂不是对他的侮
辱。
“你要喝酒？”疑惑的看着戚少商，这人转的倒是快。
“怎么？不敢？是怕喝醉，还是怕偷酒？”戚少商问道
“我喝醉了，不还有你。至于‘偷酒’，哼，我倒是想去尝尝偷儿的滋
味 。”
“好！爽快！来，我们干了它 ！”说着，戚少商把两坛子酒拿了出来。
“你已经。。”这人实在是。
“一进后院，我就闻到了酒香，洗了一夜的碗，就被这酒香折腾了一夜
，你说，我不喝了它，岂不对不起自己。”一入咽喉的畅快淋漓，虽不
似炮打灯那般的火似云烧，但也不失上等好酒，总算是解了自己的酒馋
。
“果然是好酒。”顾惜朝一口气喝下，跟着这人自己也变得不一样了。
“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兄弟可曾想过要做什么？”戚少商问道。
“做什么？ 哼，我想要为国效力，领兵沙场！你信吗？”顾惜朝答道。
“为何不信？”
“你信一个瘸子的话？”
“我没想到，你竟然有如此雄心壮志，又何必拘泥于自己的身形体残。
要知道，上战场打仗靠的是领兵的计策，将才之风！你若不试，岂不被
埋没！你当真想在这荒野小村，独赴终老？！”
“不！我恨的是世人的嘴脸！恨的是我纵然有满腹才学，也无法得到赏
识。不过现在，哼。。。”顾惜朝的嘴角微微翘起。那是一种邪媚的笑。一
种夺魄人心的笑。而后想来，戚少商不能不承认，那次的笑，他被顾惜
朝政摄住了心。
“戚少商，你说，你是我的知音，对吧？”
“不假”
“那么带我走。”
“阿？”
“明日一早，就出发。你还是早点睡吧。对了，这里就只有一张床，你
睡地上吧 。”不等戚少商反应过来，顾惜朝已经走入内室。
——哎，头好疼。酒的确喝多了
——那个，带我走是什么意思？
下
“就这么跑出来，不好吧？”天刚刚亮，顾惜朝就带着戚少商离开了‘
棋亭酒肆’，想来他们是喝了酒肆的酒，还顺带牵走了掌柜的马车。用
顾惜朝的一句话来说 。——我一个瘸子，难道要我和你同乘一匹马？！
这老小掌柜二人，本来就住在这酒肆，这么好的马车还不如给我用，也
算是对得起这匹马了。
“你啰嗦什么？当时偷酒的时候可没见你有什么不忍之心啊。怎么，现
在觉得对不起别人了？”还什么大侠，自己做的事到理直气壮，碰到别
人的事到摆起大侠的架子来了。
“你还真一点没变。”无论是否失忆，顾惜朝还是顾惜朝。
“你说什么？”顾惜朝问道。
“没什么，你说我们去京城做什么？”戚少商架着马，有些事还是忘了
好。
“自然是我依你之力，投入军中，去辽原战场杀敌。”顾惜朝答道。
“辽军多于宋军10万， 而本朝朝廷却荒诞无能，宋军贪于朝廷俸禄，不
思进取，要与兵强将悍相比，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