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笑浪,大家都开怀畅饮。
丁香的脸上露出感激的目光,插在心头许久的疑惑如绷紧了多时的带子一下子变得松弛起来,心算是得到一丝的安慰。
晚上9点钟。
丁香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对着桌上的小镜子静静地望着。她看到的不是自己圆润红活的脸,也不是眼神里膨胀的忧伤,而是刚才闪电般掠过自己心扉的那惊险的对话,如果高副书记和路书记说的话稍微偏闪或者走样,那后果当然是不堪设想了。
她没想到老公钟大江会直接找乡里的高副书记,专门打听昨天她到县城去开什么所谓的会议的详细情况。
她没想到高副书记和老公是老交情老朋友,也许在县里早就认识,而且是多年的酒友多年的深交——对啊,一琢磨就知道,原来她和大江办理结婚手续(可以免体检)的时候都是高副书记帮的忙,那时只知道是姓高的朋友,原来是他啊。
她更没想到最重要最关键的时候是路书记站出来了,他对大江说的话很真切很实在,而且凭着他和老公的关系可以肯定这个事情马上就会烟消云散。
但是,丁香的内心还是觉得那种无名的忧伤去不掉赶不走,老是牵挂在自己的灵魂深处,久久不能平静,她觉得自己的幸运也许是暂时的,因此,她心中埋下着说不出滋味的伤痕。
丁香第一次跟很多的乡领导一起吃饭,跟昨天在丰达宾馆的晚宴相比虽然相差很大,包括菜谱,酒类,环境,毕竟那是接待市领导的啊!但是丁香倒觉得很塌实,毕竟大家都这么随便,连说话啊都不计较什么,乡土的味道挺浓的,值得一提的是没有服务小姐站在旁边,所以丁香便有机会动手帮忙了,她本来就很勤快的,再说今天主要是考核她嘛,所以更应该表现出个样子来。
搞行政的人都喜欢讲点特别生动特别刺激的故事,在乡下更是少不了的。
虽然吃饭的时候有女人在座,但是席间却出现很多比昨天晚上更加幽默的故事,简直是随手拈来,现炒现卖,丰富得很,让人不敢相信,不敢苟同。
那个女组织委员张平看样子也是听多了,也并不奇怪,有时还插嘴接它几句,偶尔也笑它几声呢!丁香是个女人,虽然结了婚可是没生过小孩,所以大家已经尽量讲一些中档次的故事,可是那些话题都是围着女人说的,编的故事真的是很黄的。
奇怪的是大家都这么开朗地笑着,似乎这是家常便饭一样理所当然,乐趣无穷。
甚至还认同这个说法,说笑话只是解个嘴馋笑瘾,既没什么政治色彩,也没什么污蔑女同胞的意思。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下乡嘛,爬着山过着坳的,说点解馋的幽默那是临时的精神食粮,算是一种乡下人的高级享受吧!
丁香听起来也蛮有道理的。
想着,看着,丁香忽然觉得累了。
本来想跟大江解释,现在看来可以省掉了,不过以后还是需要跟他说个清楚,丁香抱着这个所谓的念头走进洗手间,洗个澡,打算早点休息。
这时,隔壁的阿莲放着歌曲,听声音就是流行歌曲,歌曲的旋律在陪伴着丁香孤独的心绪。正在洗澡的丁香因为今晚可以缓和跟老公的关系,倒觉得渐渐地平静下来,她只是牵挂着明天,出差回来的大江。
阿莲的房间歌声不断。
“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我的烦恼……”
丁香终于洗完了。她早知道隔壁的情况了,因为别人恋爱嘛,还是不要打扰他们。
她知道阿莲的那位“白马王子”也在房间里面,他们几乎每天晚上都热恋着,形影不离,要么在隔壁,要么到县里逛大街,买东西,吃夜宵,关宇整个人都变得很精神的,似乎年轻了许多,真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在丁香的眼里,阿莲真的很幸福啊!
“丁香姐——”
是隔壁阿莲的声音。
“哎——,什么事啊?”
“你过来一会。”
“哦——”
阿莲和丁香都很随便,平时经常一起开饭,这段时间阿莲恋爱了,丁香就不搭伙了。
丁香穿上了衣服,掩了自己的门,到隔壁去了。
“来吧,我也贿赂领导呵!嘻嘻——”阿莲诡秘地开了个玩笑,“吃苹果还是西瓜啊?”
丁香发现阿莲的桌子上摆了西瓜和苹果,真的很新鲜的。
“少来吧。我算什么领导啊。”丁香笑着说,“我们还不都是阶级姐妹吗?傻丫头。”
关宇知道今天乡里考核了丁香,所以也站了起来,嘴里谨慎地说着话,“祝贺了,丁副校长大人!”
丁香脸有点红了,也调侃似地回了一句,“什么大人啊,我看啊,都是阿莲这个小丫头灌坏了你的。”
关宇没说什么了,毕竟他曾经追过丁香嘛,说多反而不妙。
接着三个人便一起吃了水果。
丁香从阿莲那里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片西瓜,“你们聊,我累了,睡觉去,拜拜!”
其实丁香是不想打扰他们。
回到自己的房间,丁香并没有马上睡觉,而是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对大江她还是从内心里感到愧疚,也许自己的错误就是不应该去什么县城,去和自己的老师会面,更不应该去那个香格里拉,最后去枫的房间,最要命的是去看着那些该死的黄碟子——
可是这能怪那个碟子吗?怪谁呢?那时——
丁香的内心那个阴影如黑云压着自己的情感,真的无法释怀,无法得到片刻的安宁。
第二十章 亲情的痛
第二天上午,磨损了整个夜晚的丁香那颗翻转不断的心总算有了一些平静,她不再为着和老公解释的事忧心忡忡了,心灵里象绑着一根平衡心理的铁线,把她晃悠悠的神情慢慢地平复下来。因此,丁香确实感到稳定了许多,她并不奢望自己得到大江的原谅,但是她却希望大江能够理解她,能够原谅她,不再追究她的过去,不再跟她计较。
那个上午,丁香的课上得很顺利,两节课下来之后,她自我感觉特别的满意,跟昨天相比那是大不一样的了。
因为她马上就要当副校长了,这个机遇难得,这个挑战也很明显的,所以上完课到办公室去坐坐,看看书,跟同事们一起讨论什么问题,等等,那是最重要的。象平时一样,去办公室跟姐妹们招呼着,说一些体贴的话,也算是自己搞好同事关系的主要途径嘛,于是她手里拿着课本和教案本,在沿着教学楼的走廊往办公室走去。
因为心情高兴,丁香今天的课特棒,自己也满意,真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更因为昨天的事情终究有个缓和的余地,她的情绪总算恢复了许多,课也教得很认真很细致,效果当然比昨天的好多了,说话也让人觉得平易近人,和蔼可亲。
因为大家都忙,所以丁香坐了一会便想回房间了。
丁香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正好望见自己的房间门前隐约地坐着一个小孩,似乎不是本校的学生。
当她靠近的时候才发现,那是她堂叔的小儿子丁家天,今年才7岁,读一年级了,是在家乡的那个校点读书的。
丁香很惊讶的,便加快了步伐,她猜想一定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阿天,你有什么事啊?什么时候来的啊?”丁香走过去,摸着小男孩的头,然后开了房间的门,“先进房间再说吧。”
“姐姐,老奶奶病倒了——”小天并不跟着进去,他只是很小声地说,“我爸爸叫我来催你回去的。”
“哦?老奶奶病倒了?啊——”丁香吃惊起来,是啊,已经很长时间没去看奶奶了,她的身体不比以前了,听到这个消息,丁香着急了起来,急忙说,“你等着,我跟你马上回家去。”
丁香太在乎自己的奶奶了。
丁香是个孤儿,父母因为病魔缠身而告别了人世,两个姐姐都嫁到外地去了,只有她和奶奶在家相依为命,那段日子的酸甜苦辣只有她才知道的。
奶奶看着可怜的丁香,眼泪都流个不停,她对丁香说,你要好好地读书,长大了要有出息,奶奶就很高兴的。
奶奶就是靠着自己的双手把丁香拉扯长大的。
期间,可以说是历尽了千辛万苦,让她读完了初中,初中毕业之后丁香偏偏考上市里的中等师范学校。那个时候,全屯的人都很高兴,她奶奶更加的兴奋了,整天地唠叨着自己的小孙女如何乖巧如何伶俐。确实,丁香考上师范真的是全屯乃至全村的大喜事啊!毕竟她是弄万屯自解放以来第一个中专生啊!
丁香在全屯人的资助下,踏上了去市中等师范学校读书的路途。
三年的时间,她读书的费用除了舅舅和在外地的两个姐姐之外就靠奶奶一个人养猪、养鸡以及跟亲戚朋友东借西凑得来的。
奶奶是她的依靠,没有奶奶,丁香无法想象自己怎么完成学业,奶奶永远是她最尊重的亲人。
丁香没有哥哥,但是还有两个姐姐远嫁他乡,离奶奶比较近的人就是她了,所以一听说奶奶病了,怎么叫丁香不紧张不担心呢?
她叫阿天稍等一会,然后跑去找苏校长请假。
因为她听说下午乡里派人来召集教师们开会,听说是宣读那个关于她的任命的决定,当然是个好事了,可她不在那还得了?
可碰上奶奶病重丁香却不能不回去的。如果去了那宣布她当副校长这个会议她就会缺席,那别人会怎么看待呢?可奶奶现在病危啊!
思前想后,丁香还是无法回避奶奶,她已经不能再犹豫了,根本顾不了那么多的,最后她还是选择了“请假”。
苏校长当然知道丁香最疼她的奶奶了,他看见丁香急噪的样子真的很同情的,毕竟是她唯一的亲人啊!于是,他满口答应丁香,并且告诉她,他会跟乡府反映这个特殊的情况的,因为情况特殊,所以应该可以推迟的。
其实,这个决定明天以后再宣布也不算迟的。
丁香匆忙地说了声“谢谢”就转身走了。
回到房间,她赶紧收拾一下,便提着自己的小包,带着阳伞,拉着阿天的手,走出学校的大门,往歪村的弄万屯赶去。
弄万屯是典型的山区屯,是歪村最贫穷的一个屯,没有通公路,只有一条弯曲不断的羊肠小道悬挂在山腰上,离乡政府至少有6公里的路程,因为都是山路,比较陡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