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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老潘早已做古了。人没有了,他的故事留在了柯雷的日记里。三号门前和收发室招人聚堆的景象,在改革开放以后也消失了。这个七千人的中央直属企业,在全国也晓有名气。现在她要在这片土地上消失了,厂房和土地卖给了一家民营公司开发房地产。都说人去物留,而现在却无以面对。厂门和收发室早扒没了,一切都灰飞烟灭。八百沿长米的大墙剩了残垣断壁,厂区里的厂房拆的剩了一半儿,就地建起了高层住宅。柯雷心下好生唏嘘,虽然离开工厂已十多年了,但青年时代是在这个厂子里度过的,那里曾经有过自己悲伤和欢乐、憧憬与失意、畅快和压抑。
感官180度 第三章(5)
柯雷心里闪过丝丝怅惘和淡淡感伤。放眼向厂区里望去,南侧喧闹的建筑工地和北侧还没扒完死寂的老厂房形成了鲜明强烈的反差。拔地而起的几幢高层住宅,是欧式风格的,楼尖上有圆润的穹顶,外墙凸凹出好看的线条,颜色粉白相间,加上青灰色的穹窿顶,使整个楼体鲜艳夺目,像骄傲的公主,亭亭玉立于晨霭中。而余下来未拆掉的厂房,是原来北华厂最大的厂房,建国初期建的,东西横跨二百米,南北长四百米,空间足足有八万平方米。里面的车间已迁到东郊新厂去了。听不到机器的声响,见不到上下班的工人。像年老丑陋的婆娘,被人遗弃,庸懒地卧在那里默默无声。三十年前,那巍峨的钢梁下,上演了许多惊心动魄的活剧!柯雷想起来,大厂房的东侧是三层楼的各车间的办公生活区,它下面有层地下室。就在这地下室里,市里的一个“学习班”曾设在这里,羁押了许多反革命分子、坏分子、投机捣把分子。汪蒴被人从北京押送回来后就关押在这里。
大厂房西侧,隔着两条道路形成U型的厂区格局,U型的中间是工厂能源的心脏——锅炉房和空气压缩站。还有工厂的物资仓库,都座落在这里。U型西侧道路的西边,从北到南一拉溜儿座落着工具车间、机修车间和被称为一车间的铸铁车间。U型的横堵头道路东北侧是工厂的办公大楼,办公楼东边一条大道通向厂外市区的马路,靠马路边设置着工厂的正门——一号门。现在,工厂办公大楼和这两溜儿建筑都拆光了,换成了与南侧同样风格的欧式高层住宅楼。
在原来机修车间和一车间的西南侧,是东西走向的工厂的铁路专用线。铁路专用线伸入厂区的门,是工厂的二号门。二号门外庇邻的是被称为“蜜蜂窝”的棚户住宅区,50年代以前因这里散住着养蜂人而得名。那时这里还没建厂,荒生着一片花草树丛。铁路专用线的西北侧,也就是工厂西大墙里侧,就是工厂原来堆放包装产品的木材和进厂的生产用机械设备的露天仓库。当年,这里木材堆的小山一样,一座挨一座,机械设备都罩着包装板,七零八落不规则的摆放着,使这里像一个偌大的迷宫。加之木材垛和设备的空隙中间生长着没膝或齐腰的蒿草野花,是神秘的乐园,钻进去个把人,和你玩起捉迷藏,累死你也找不着。那纵深里静得很。春夏日草长莺飞时,野草发着扑鼻的香味,能诱发痴情男女春心荡漾;秋日里阳光懒懒的,蟋蟀吱吱歌唱,像给恋人亲热时伴唱的小夜曲。挥发着泌人的松木芳香的木板,从木材垛上抽下来,铺在地上或斜倚在木材垛上,男女两人相拥躺在或斜歪在上面,浓情蜜意地嬉戏,是令人惬意的好去处。倒霉的柳秉元,当年就是在这里偶见甄武奸淫欧阳兰后手淫,被乔嘉木抓个正着的。
感官180度 第四章(1)
一个凶神恶煞的人在追杀柯雷,柯雷没命地逃遁,可怎么也摆脱不掉。柯雷左拐右钻跑进了一个大门洞,像清朝那种有厚重的大木门样的门洞。柯雷躲藏在门后,恶人追到了门洞口,听脚步声约摸他跑到了门前,柯雷猛然倾全身力,将敞开靠在边墙上的大木门向外推去,哐当一声,大木门重重地撞在那正往前跑的恶人身上,恶人惨叫一声仰面跌倒。柯雷没罢手,继续将门往外死命地推,大木门底边越过恶人的双腿,卡在他的肥肚子上不动了。那恶人想挣扎起来却不能,双腿乱蹬乱踹,上身支起来想要腾出手来把木门推开,但肚子被门压着,身子支不起来,两手无力地挣扎,身子拼命地扭动。柯雷怕他挣扎起来,仍继续拼命地往外推门,双手使不上劲儿,他把肩膀也使上了,连撞带推,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突然,扑哧一声,那恶人的肚子被木门挤压破了,红的黄的东西流了出来,吓得柯雷妈呀一声松开了手……唿啦一下子,柯雷从恶梦中醒过来了,双手一摸身上汗津津的。起身开灯一看,凌晨两点钟。
柯雷懊恼地想:这恶人是谁呢?
柯雷心情很愉快,今天夜班完活早提前下班,他麻利地洗完澡换上衣服,轻松地走出车间往家走。十一月初,是深秋与初冬交错的时候,虽然前些天降了些温,感觉到寒意,这两天却像缓了口气儿似的,又暖和了。加上刚洗浴完,柯雷走在通向三号门的水泥路上,沐浴着夜阑人静的气氛,一身的清爽。
回到家,父母早已睡下了。轻轻打开门锁,蹑足轻踪走进自己的小屋。想趁着夜阑人静睡个好觉,明天白天就不用睡了。听到隔壁老袁家有吵嚷声。等到他躺倒静卧时,那吵嚷声大得直往耳底钻了。与隔壁的间壁墙是只有五厘米厚的刨花板,不隔音,放个屁隔壁都能听见,吵闹声吵得柯雷睡不着,索性起来倒了杯水,坐到靠着那间壁墙的木椅上,边喝水边听吵些什么?
“我X你妈的!你个小马子,你个不要脸的!”
是老袁头的声音,柯雷还是头一次听到焉巴不唧的老袁头如此血淋淋地骂人。
“我不要脸是随根儿,你那些事儿我给你抖落抖落,你也够不要脸的。”
这是老袁小女儿袁琴恶毒的声音。她比柯雷小一岁,今年该中学毕业。可她有一年多没上学了,和社会上的男流氓鬼混在一起。柯雷在中学时就知道流行这么一句话:“毛蓝裤子白鞋带儿,不是马子是破烂。”这话描绘的是那种专与男流氓乱搞两性关系的女流氓的。白鞋带指的是在烟色翻毛皮鞋上系着的白色鞋带儿,和毛蓝色的裤子,是被称为“马子”的女流氓的衣着标志。柯雷见到过袁琴穿着这种鞋裤和不三不四的男青年走在一起。邻居也常议论过她跟谁跟谁。
“你抖落我什么?你个养汉的!”
老袁的声音哆嗦了。
“养汉咋的?她生了好几个,你又能咋的?”是老太婆的声音。“你这么张扬,她还能找到对象了吗?”老太婆护犊子,五马三枪地压制老头。柯雷心里想: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啥妈就有啥闺女。当妈的听不学好的闺女骂老爹怎么还能偏袒闺女呢?
“我愿意养汉!我图个舒服!好受!咋的?你管不着!”
袁琴来了劲儿,冲她爹淫声浪气地嚷道。
真是不要脸!柯雷不自觉地嗫嚅了一句,手中的杯子往桌上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