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凌宇轻轻的和她说,“很晚了,早点回去吧。”他的语气还是那样柔和而宠溺。
文政伸出的来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冰冷。文政说,“好,我会送她回去。”
蓝林身的一瞬间,仿佛听见凌宇在背后说,“林,我一直在这里。”
蓝林在那滴眼泪要坠毁前闭上眼睛。
那两个背影终于消失在夜色中的时候,凌宇终于低下头,他的一滴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来,掉在地上,支离破碎。眼角有灼痛的感觉。
“一直住在你心里面的人就是她吗?而故事的结尾,是你一个人在看落日吧。”
海豚其实一直都在那里站着,刚好从她站着的角度能看到凌宇的眼泪滴落的姿势,像飘在风里的火红色的木棉花瓣。隐藏着浅静的忧伤。
这个男人终于笑了,对着那个女人。那个海豚见过一次面叫做蓝林的女人。见面的时候她还对她说觉得她的笑容很像一个人,原来他们只不过是延用了对方的习惯,已经交集到不知道是谁延续了谁的方式。
他笑的时候果然是眼睛弯弯的,暖暖的。嘴角扬起的角度像极了她养过的那只猫。
那一瞬间,她心的部位像被掏空的容器,即使晃动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种感觉,海豚终于拥有,却痛楚无比。
凌宇恢复冰冷的脸部表情,看了她一眼,他说,“没有故事,也没有结局。好好呆在你的世界里,不要闯进来。”
海豚扬起脸,眼睛明亮而纯静,她轻轻说,“如果已经涉足了呢?”
凌宇静静的看她,神情冷漠,他说,“那在你没有受伤害以前,退回你的世界里去。”
凌宇低下头,收拾身边的工具,海豚站在他身后,就那样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看着李珉淡漠的背影,直到眼睛积满泪水。
然后,她为这个男人掉落了她的第一滴眼泪。眼睛生生疼痛。
她想起林岩皓说过,看着那个人的时候心会疼,就是爱了吧。
忽然不想要这种心疼的感觉。太重了。她支挣不起。
14。我一直在这里
幸福其实一直是我们幻想中追赶的物质,它太过飘渺,太过梦魇。
而爱情,如此低廉。
车内沉默。
蓝林不知道文政什么时候放开她的手的。他的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支点燃了的烟支,垂直搭在方向盘上。右手看似无心搭在她手的旁边,贴近,却不握住。
她的记忆里一直响着凌宇的那句话。
“林,我一直在这里。”
“林,我一直在这里。”
“林,我一直在这里。”
。。。
蓝林亦知道,其实凌宇一直在那里从未离开过。
她记得他的笑容,像木棉花开,看似浓烈,其实脆弱。浅浅的忧伤。
因为我要你幸福,所以我不能接近你。
文政亦沉静异常。
偶尔会转过头来盯着蓝林看很久,然后又一言不发的转回去。
一支烟来不及抽尽,就被扔到窗外,而后又抽出一支,放在嘴上,点燃,狠狠吸了一口,吐出来的烟圈迷幻而妖绕。如一团浓雾,把他的整个脸都浸在里面,若隐若现,颓靡而不羁。
路程并不长,如果有尽头,终究会到达。
文政把车停在路边,把烟支放在嘴边,再长长吸一口,那点火光迅速燃亮,然后又暗下去,它终于到尽头了。
蓝林不去看他,直径打开车门走下去。走了几步回过头。她的神情黯然而柔情,她说,“我走了。”
他抬起头,说,“嗯。“
蓝林在路灯下站了一会,然后对自己微微一笑,走入庭院。她的脚赤裸着紧贴地面,她就这样赤着脚被一个男人绑架了一天。
也许不会再相遇,从此陌路,也许明天他就已经释然,又出现在她面前。
他们还是没有告别,太相似的两个人,容易靠近,却无法地久天长。太过短暂的相遇不需要道别离。
走入庭院就看到朴津坐在冬青树下的石凳上,树叶翠绿,在路灯下却变成血液的颜色。
蓝林走过去,感受到地上一地的阴冷。
朴津终于抬起头来,他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去。交握手指放在怀抱里。
她在旁边坐下来,她问,“怎么还没睡?”
朴津微笑,“房间里太冷,太吵,睡不着。”
“吵?”
“嗯,总是听见他的声音,有时对我说,他爱我,有时又说,我们必需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
蓝林不语,夜色苍茫,寂静漫无边际。
朴津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眼里已经有泪光,“他那么喜欢站在高处,喜欢风呼啸着掠过发稍的声音。却因为我怕高而甘愿呆在我身边,他亦喜欢海,却因为我不喜欢水而很久没去看海。他是多么固执的一个人。”
今晚的夜空竟有淡淡的漫天星光。蓝林抬头看一眼它们,她说,“灾难太过苍白,我们需要做的,是要给自己一个梦境。”
朴津微笑,一张憔悴而坚强的脸。
他说,“和它做交易吗?”
“嗯,我们进去吧。外面很冷。”
“好。”
申贺成趴在窗台上,未知的阴影吞没他身后的影子。他的眼睛如水一样安静。
这个城市的夜色太过迷乱,不远处隐约可见的海港,光亮如同破碎的钻石,一切这样不可思议的绚丽。
背后响起脚步声。一个柔软的声音同时响起。“哥,还没睡吗?”
申贺成回过头,林岩皓在黑暗里,眼睛明亮而洁白。
申贺成靠在墙上,点燃一根烟,放在嘴上,笑容平淡,他说,“是啊,想一些事情,睡不着。”
林岩皓靠过来,神情淡定。他说,“在想什么事情?”
“在想很多人,在彼此离散的时候,为什么总是无能为力。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又如何,那些人离开之后总是会停留在你心里的,除非你不想让他停留。”
申贺成伸手去拥抱这个血管里有一半和他相同血液的弟弟,把他抱在怀里,紧紧的。
他说,“皓,你还是长大了。”
林岩皓下巴顶在他的肩上,轻轻笑出声来。“难道不希望我长大吗?”
“嗯,希望你一直是个小孩子,静静呆在我身边就好。”
林岩皓扶正他,直视那双眼睛里的惶然。他微笑,“哥,我长大了还是会静静呆在你身边,等你来保护我。”
申贺成不语,只微笑,淡淡的。
林岩皓接过他手里的烟支,在窗台上摁熄,扔在窗台上,一阵轻风吹过来,它滚动了几下,掉落出窗外,无踪影。
林岩皓看远处的有海港的方向,他问,“哥,想津了吗?”
“嗯。”
林岩皓又复把申贺成抱进怀里,因为他在他眼里看到了那些被平淡克制掩盖的惊动。那种不愿流露的惊动迟早会把所有人焚烧,包括他自己。
林岩皓说,“哥,如果时间一直停在你和津为保护我而打架的那时候该多好。”
申贺成扬起嘴角,浅笑。笑容凄美而壮烈。
他说,“我们后天去找海豚吧。”
15。行走;劫难。
蓝林做了一晚上那个有关行走的梦。
天亮的时候,被敲门声惊醒。开门时看见朴津一身运动衫站在门口,脸色迷茫廖落的样子。他说,“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跑步吧。”
蓝林笑,“好。”
蓝林整理好后下楼的时候看到朴原坐在客厅里吃早餐,看见她下来,抬头看了她一眼,神情冷落。继续低下头去关注他前面盘子里的食物。然后对身后站着的人说,“叫司机把车开出来,我要出去。这三天不会回来,照顾好少爷。”
有人应了声,“是”然后走出去。
蓝林经过的时候在他身边停顿了一瞬间。在他身上闻到了危险的气味。它们如此盛大,如此繁复。
蓝林从来就不期待她还有地方可去。风吹散她的长发,它们枯燥而暗黄。
朴津坐在野冬青树下等她,看到她,他轻轻说,“走吧。”蓝林跟上去,走在后面。
初夏的早晨,公路上空旷清冷。远处隐约可见火车的轨迹,起伏不定,绵延并且没有边际。不远处朴原的那部车从车房里缓缓驰过来。
蓝林回头朝路边那个围墙寻过去。她习惯做这个动作。她看到了文政,并不意外。
文政如往常一样站在那片阴影里,阳光照不到他的脸。他的笑容像苔藓一样潮湿清凉。双手插在裤兜里,耸着肩的样子自由自在。仿佛昨天的事未曾发生过。
但是她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能做。
她只是长时间的凝望他。像凝望一张发黄模糊的旧相片。上面的色泽渐渐剥落。中间隔起一座银河。而他们,隔岸相望。聆听彼此的沉默。
然后蓝林听到一声尖锐的刹车声,伴随着一个男人的叫喊,“少爷,你怎么样了?”
蓝林回头,看到本走在前面的朴津蹲在地上,停在他侧身的是刚刚还在后倒的那部车,他的手搭在他的膝盖上,蓝林看见他低着头的侧脸,有一时间晃忽看见他嘴角扬起,是那个纯白色的弧度,类似微笑。
本来在倒车的司机从车上下来,冲到朴津前面,站在旁边束手无策。
路面出现混乱,很多人开始从庭院里跑出来,最后朴原出现。
那是蓝林第一次看见朴原失去控制,受到惊吓的样子。宛若一只保护自己幼崽的母狮。他冲进人群里,先扑下去扒开朴津的手,看到并没有太多血渗出来,才站起来,抓过那个司机的衣领,声音颤抖,他大叫,“怎么回事,金司机,你告诉我。”
那位被叫做金司机的中年男人,脸上满是苍茫的皱纹,他浑身都在颤抖。声音模糊,“我在倒车,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后面。。。”
“不关他的事,我自己不小心。”朴津抬起头,眼神幽黑,冰冷,声音淡然。
朴原终于放下金司机的衣领口,又蹲到朴津边,把他大半个身体拉向自己,然后挽着他站起来。
朴津神情冷漠的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把身体的全部重量放在他身上,任由他搀着站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父亲这个字眼对他很陌生,有时候仅仅代表一道命令。他们,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站在彼此对峙的位置上。
金司机跟在后面,时而面怀内疚的偷偷伸出手去扶着朴津。
一群人渐渐没入庭院里。
蓝林又回头看文政,他不知什么时候缩回墙角里,视线停在那群人消失的地方。
蓝林一直记得那天早上他的笑容悲凉模糊,嘴角寂静的倾斜,眼神黑亮犹如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