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舒目展的笑起来:“装深沉的关键是有人愿打有人愿挨这才好玩。”
非浅跟着笑,此时的周仲微在她眼里生动非常。与他过招总是没有胜算的,以为占了上风的时候眨眼就能输得彻底。可是她喜欢这样的他,至少比琢磨不定让她感觉踏实。
车子好像也随着人的心情变得畅快起来,停车时她想起小鸥说过他们的聚餐就在莞丽,于是问:“你们聚餐也在这里么。”
“十八层。”
“我们公司好像在十二层喏。”
他先一步进了电梯,“怎么,怕碰上么,那我们换个地方。”
她以为他在开玩笑,接话说:“算了,碰上了也没办法。”
他却真的要走出去,非浅拉住他问:“怎么了?”
仲微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换个地方啊。”
她说:“不是聚餐么,那么多人还等着你呢。”
他站定了才按了十八层,看电梯门缓缓合上,盯住电子显示一层一层上升。快要到十一层时,非浅像是才反应过来,上前按了十二层的按钮。他低头问:“你去哪。”
她还未答,门便开了。非浅笑得一脸灿烂,伸手拉起他往外走。仲微从来不是乖乖听话的主,几时能有人将他拖走,反手抓住非浅问:“你知道在哪个厅么。”
她真的不知道具体是哪里,想了想,肯定的说:“总归是最大的厅咯。”她那个“咯”说得很轻,轻到他觉得心痒,她的可爱是放在眼前的位置却一路触到心底,在她不经意呢喃的语气里自己也是没了脾气的。仲微牵过她的手挽在自己的胳膊上,脸上是无比耐心的表情,看得非浅直想笑,哪里有机会见他这般认真过。
他问:“这也值得笑。”
她不答,就那样笑着迎向他一双含笑的眼,两个人俱是欢颜。走进去时已经是遍地热闹了,没多少人注意到他们。她带着他走向跟自己很熟的几个同事,像是专程去展示自己的私有物品。惹得那些女人眼里忽闪锋芒,围住仲微打招呼:“兰君啊,可是见到你了。”
仲微一一应付过来,笑得礼貌而迷人,句句皆是妥贴,无论是非浅的同事,还是同事身边的男伴,他都是能够有话聊的。非浅只在一旁适时的陪个微笑,她想,仲微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单一主角,他的光芒无论谁也盖不了,无论是谁。
他们这桌其实是很靠后的,她找了很久都找不见赵小鸥的踪影,却被人家拍了肩膀,一转身,不就是小鸥那张笑脸么。
“迟到就算了,带着伴来的还不专心。”
非浅说:“不是在找你么。”
小鸥说:“算你有良心。”然后俯身过来,贴在她耳边,小声说,“哎,看来看去还是你的兰花君子最极品。”
非浅也贴过去笑话她,“那你的林哥哥呢。”
敬仁刚好走过来,便问:“聊什么,还秘密悄悄的。”
小鸥说:“正说刚才林总敬酒时她不在,要罚她酒呢。”
非浅瞪大眼睛盯住小鸥,什么女人这么恶毒,只得说:“我不会喝酒啊。”
小鸥说:“怕什么,你不是带着黑骑士来的么。”
敬仁照例笑得坦然,“那可得让他多喝点。”
于是大家跟着起哄,仲微倒不推托,只说:“非浅她笨,麻烦大家多照顾了。”一仰而尽。
他的这句话很多很多年后,非浅遇上酒还是能想起,连他眼里的温柔,嘴角的宠溺和喉结轻微的动作都能记得清晰。
他们离开时,有人捉住非浅表达不满,“你迟到我们没有计较,怎么还能早退啊。”
她只有陪笑,总不能说,本来没打算来的,就是好歹走个过场。仲微开口简单解释说:“是我有事情。”
对方立即一副大义的表情,却说:“不行不行。”转脸对非浅闪着意味深长的眼神。她觉得自己工作一年多还不及仲微这一个小时更得人心。
幸而敬仁离他们不远,过来帮忙解围。
等电梯时,他问:“兰君是当什么讲。”
非浅觉得他真是厉害,亏他还和人家亲热的聊了那么久,连基本的称谓都还没闹明白,人家一口一个兰君的叫着,看着他聊得欢,原来还是不解其中味。她背了手,严肃的说:“这是我们的规矩,穿蓝色衬衫的人一般都叫蓝君。”
他笑:“这什么规矩,那么穿红衬衫不就叫红军了么。”
她正色答:“是啊,没看到那么多人穿降色么。”
他含笑,扶住电梯门,做了绅士邀请的动作,“小骗子。”
十八层到了,走出电梯,非浅发现这里和刚才是不一样的,昏暗一些,安静一些。有服务生领着他们九曲十八弯的拐,直走到里间的会厅。仲微签了名,有人替他们开门。她略微有些诧异,一眼扫过去,女人皆是锦衣,男人亦是得体。非浅举目看着仲微,他只笑:“看完了娘家看婆家,顺序没错吧。”
他弯了胳膊示意她挽过来。仲微倒是一向款款,非浅只是一步一步跟着他走。这样的出场和刚才也没大区别,只是她心里有些惴惴。他体贴的将她揽在臂弯里。抬头去看,他一脸温和,她的心才踏实下来。
有几个人过来跟仲微打招呼,里面的人有些她是见过的,一起在大包厢里吃过饭,名字是叫不上来的,也就随意微笑着点了头。
仲微挥开他们,说:“我饿了。”便拉着非浅去吃东西。他挑了很多零碎的东西递给她,她问:“你不是饿了么。”
“这里的东西不好吃。”
非浅撇嘴,“不好吃你才让我吃啊。”
他说:“你不是喜欢吃零食么。”
正说着就有人招呼仲微过去,他看了看她像是不放心。非浅说:“去吧去吧,我一个人没事的。”
他才笑笑,走过去,又嘱咐说:“别走远。”语气总像是哄小孩。
非浅歪着头假装不满:“统共多大点的地儿。”
其实这地方只是看起来不大,再转身就一眼寻不到他的身影了。她一个人信着步子随意的走,满眼都是好看的男男女女,眼神碰上了就笑笑。她只想到露台透透气,靠在栏杆上,低头看灯火阑珊。
背后有人叫她,“非浅。”余清修的声音不曾变,还是那么缓和的语气,“这里风大。”
她没有回头,一心一意看着脚下,往事却不可抑制的翻涌上来。那时候,还是在他们的家里,因为什么样的事情闹了别扭她不记得了,应该只是很小的事情,当时看起来却很大,大到好像还吵了几句架。她不开心的站在阳台吹风,数着万家灯火,其实心里的气已经消了,只是不肯轻易服软。正犹豫着,听见他的脚步慢慢走近,环住她柔声说:“这里风大。”他的怀抱很温暖,在那个怀抱里她可以凡事不去计较,只安心的依着靠着。他问:“看什么呢。”她轻声答:“看灯。”清修在她的肩头磨蹭,“什么灯那么好看。”她笑着说:“就是家里的灯。”他也笑:“那你转过身来看。”她商量说:“咱家换成橙色的灯好不好。”他问:“为什么,这个灯你不喜欢么。”她认真的说:“不是不喜欢,就是太亮了,打开的时候觉得冷。”灯还没来得及换便分了手,她就在那个白色灯光里含泪离开,那以后见了柔和白灯却总是觉得冷,彻骨的冷。
回过神来,清修已经站在旁边与她并肩,用眺望的姿势看着远方。他问:“还在看那些灯么。”
她答:“是。”
他说:“非浅,有时候我在想,你宁肯吹风挨冻也不肯主动开口究竟是为什么。是只对我,还是对所有人都一样。”推荐本〈闪雷〉
非浅没有接话,只说:“你喝醉了。”
他微微的像是笑了,“醉了么,却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你。”
她明白了什么,问:“仲微在找我了?”
第十六章
清修的茶色瞳仁恍惚中重色密布像是筹满了乌云,却也不过是眨眼一瞬。他将脸侧过去,眼里映着微光点点。非浅望着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转了头继续看向远方,仿佛是不知何处是归途般,只道是继续看,为着找寻迷失的岸。她觉得过了许久的时间才又将头转向他,恰是看到了他眼里的闪烁忽然暗淡无光,沉着了声音问,“非浅,你这几年过得好么。”
他问得极慢极郑重,仿佛只在这一刻才下了决心问她。她也听得极慢极郑重,一丝一毫都倾心而听,没有错过任一细节,哪怕是他吐字时带着的微叹。过得好么。她忽然忘记了准备好的答案。她等这一句问话等了太久的时间,四年里,想过多少次被他问起这几年过得好不好,想过很多种的答案,终于扑面等来了他的问,一时之间落入牢笼竟像是被蒙住了所有的语言,不知该如何去答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抵着多少秘密,连四年后的重逢都牵扯了太多的东西,第一次她可以装作忘得一干二净,第二次可以掩饰自己不去在乎,第三次呢,这第三让她如何才能全身而退,只能不去迎战静守一方。仿若隔了漫长的世纪,才温声说:“不能更好,也不会更坏。”
他定定的望向她,而她只是执意不与他对视,远远的去看那些万家灯火。其实什么也看不到,眼前一片模糊,纵横的街道,斑驳的楼影,川流不息的车群,一切尽是与她毫不相关。
他只是习惯性的笑了,“你说话不像以前那么直接了。”
“以前”,这两个字于她像是某种触碰困难的开关,听到时总会将心一沉。非浅语气平和得像是能看透一切,“以前么,以前以为离开你是没办法活的,可是后来渐渐明白,跟着你也不一定能活得更好,无论离开谁生活都是要继续的。”
余清修淡淡的笑起来,“无论离开谁么。”
她连头都不去点了,只任着沉默一再再泛滥,怕自己这样一点头或是再开口便会落下泪来。还能再答些什么出来呢,四年的时间着着实实是太久了,久得可以将歇斯底里的挣扎慢慢磨成义无反顾的麻木,更何况是后悔呢,在等待和自欺里已经没了后悔的音讯。所以,无论离开谁都是一样的,只要时间足够长久,只要遗忘足够坚决。
“清修。”她仔细的唤了他的名字,“既然你当年那么决绝,现在再问什么又是何必呢。”
他的目光严肃得生了寒,只又看了她一眼便转了身,“你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