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隔得刘奶奶家。她老人家据说寡居四十多年了,现在身体还很硬朗,馒头银发用一个古董卡子挽个小小的髻在脑后,一丝不苟。我到得时候,好几十口子正在堂屋聊天,有认得我的邻居在我给老奶奶拜年之后招呼我过去拿了瓜子和老奶奶亲手炸的小点心聊天。
刘奶奶做的点心好多形状的,很多小孩子就是冲刘奶奶的手艺来的。满百的人瑞哦,看看她都觉得沾福气,会长寿呢。
众人三五一群做在床沿,茶几旁,老奶奶坐的八仙桌周围你一言我一句聊得好不热乎。
我刚来不好就走。只得靠墙站着,听大家夸我长得漂亮身材又好,还有学问。弄得我脸红不已。在学校见的美女多了,从未觉得自己面貌又多长脸,而且只是个专科而已,听婶婶们夸,真是心虚的不得了。连连摆手,却又被她们夸谦虚什么的。我的脸啊,真是红得不能再红了。
突然听他们中有人一声叹息:“要是她们家德仁还活着,现在孙子也该会叫咱们奶奶了。”我直觉婶婶是在说我家没错。可是我家没有叫“德仁”的人啊。而且听口气,似乎已经过世很久了。
细探之下才明白,原来我曾经有两个哥哥。一个是亲生,另一个是在自己的病床上捡的,四处打听无果之下,就抱了回来。为了照顾那个父母不详的孩子,不惜苦了自己的孩子。可是谁知道,十年之后,男孩的父母找了来,才知道,一直当作亲生儿子的那个孩子才是自己捡的那个孩子。
到最后一个孩子也没有了。爸妈险些崩溃。还好那个时候有了我,才不至于造成家破人亡的惨剧。只是对那个男孩的虐待和对自己孩子的宠溺以至丧命是他们心中永远的痛。
天!原来真的是一个大乌龙。临走,婶婶们还千叮咛万嘱咐我不要对爸妈提起这件事。我心乱不已,胡乱答应,便冲出了大门。真相原来来的这样容易,原来不是大家不知,而是大家善意的不提。
我一定要替爸妈跟他说清楚。他不能以怨报德。可是说清楚之后呢,我们就再也没有牵扯的必要了。不用等到他结婚,我们的同居关系就站不住脚了。我必须离开,才对得起爸妈。前天晚上,妈还握着我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要我如果有了男朋友,等毕业以后,工作定下来了,就带给他们看看,千万在外面要小心,本分,别让人占了便宜去了。我含泪答应了。
整理思绪,我再无心情去别家拜年。
幽魂般晃荡半天,发觉已近中午,该回家了,马路不远处冲来一辆摩托车,我正想躲开
四十八 大结局(上)
车子却突然停在我面前.是关海涛,后面还坐了个女孩子,很温柔的样子。
“海涛?”大冬天地也不戴个头盔,连后面的女孩子也不顾。
“我女朋友。在M大读书,晚我们一年毕业。”他搂住坐在他后面的女孩子,表示亲密。后者只是向我不好意思的笑。
?女朋友?“呵呵,这么突然啊,什么时候定下来的?”怎么看他向是在跟我示威的样子呢?
“呵。我追不上人家,只好找个追我的人了。我们要去市里玩,你去不去?”他意有所指的问,丝毫不顾女孩子的感受。倒追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吗?
我可没那心情。他打了火走了,留给我一缕白色的尾烟。
只希望他善待那个女孩子。
唉,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在替古人担忧。
下午呆在家里真是没什么意思。纪中宇打来电话很多次了,我知道。我设置的震动。可是说开了就表示我一定要离开他,我没有任何理由留在他身边,更没有什么身份了。可是我好舍不得……
下雪了,深呼吸,感觉自己也被净化了一些。有雪花还调皮的钻进我露出空隙的脖子里,好凉,呵呵。
“吱——”,刺耳的声音惊醒了我。怎么?出车祸了?大过年的不好吧。
“余瑞雪!”
“你怎么会来这里?”
“为什么不肯接电话?”
“你的话太不中听了,我为什么要接?听你再侮辱我吗?”
“你忘了?”他逼近。
“什么?”我不舍得后退。
“你是我的奴隶,要听我的话。忘了吗?”他环住我,亲昵的吻我。
“再不是了。你把协议还我。”我努力不让自己太怀念他的味道。
“怎么了?为那句话吗?我可以解释的。”他并没有意识到我话中的决心。
你要解释为什么没有立刻打过来?“不用了。不需要解释什么了。我没有必要跟她比。”看到有人正从远处走来,我推开他:“我们车上讲。这里不方便。”为熟人看到就糟了。
“你为什么要那么说?”
“我问清楚了真相。”
“什么真相?我告诉你的就是真相!”他有些愤怒地将车停在路边,不肯再开。
“不。你听我把故事再给你讲一次。”
我坚决的望着他,无论结果对我自己怎么样,决不能让他误会我的爸妈一辈子。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再受另一个儿子一辈子的误解,那有多痛苦。
“三十年前,有一对年轻的农村夫妇,因为难产被送进了省城的第一医院准备剖腹产。所幸母子平安。可是一次丈夫送妻子去洗手间回来却发现除了床边的婴儿车里的孩子,在病床上还有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没有人来认领。钱粮用尽的夫妻不忍心丢下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在那个冰冷的地方。于是下决心,带他回去抚养等待孩子的亲生来寻。
“可是他们真的很穷,生产费用已经让这个家揭不开锅了。无奈夫妻两个只好用很少的奶水养那个捡来的孩子,而让自己亲生的孩子去喝稀粥。一家四口艰难度日。有衣服先给养子穿,有钱了,先给养子买书脚学费。他们这么做是希望有天孩子的父母来寻的时候,不至于耽误孩子太多。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让人家说自己虐待养子。
“日复一日,那个孩子的亲人没有来寻,却得到他溺水的消息。夫妻俩悲痛欲绝。因为他们已经把他视如己出了。
“他们责怪自己的儿子,是因为嫉妒,故意引他去河边,把他推落水的。
“乡亲们都说不是,因为有人看到是他自己不慎掉下去的。可是他们还是几乎无法承受这个打击。
“更加意外的事情再次发生,那个捡来的孩子的父母找来了。一年之后,而且穿着很高贵,富有。他们惭愧的告诉那对寻子的夫妻事情的经过。
“但那对城里夫妻一定要带农村夫妻的儿子去医院检查。农村夫妻以为是两个人太伤心了,于是就应允了。谁知道检验结果竟然如城里夫妻所预料。活着的,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农村夫妻怎么也想不明白,孩子怎么会变了呢?但不管怎么说是他们错待了别人的孩子,更害死了自己的孩子。精神遭受双重打击之下,几度住院治疗。还是那对城里夫妻付得药费。
“还好有了女儿,才不至于太绝望。他们将爱转移到了女儿身上,绝口不提曾经有过两个儿子的事情。”
话未讲完我早已泪流满面,爸妈那个时候承受的是多大的打击啊。“儿子临行前一眼都不肯再看曾经的父母。他们默默疼爱了十年的孩子居然是别人的儿子。他们有多伤心?多难过?”我紧紧锁住他的视线,不肯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我想知道他弄明白事情真正过程后的想法。
他脸绷得很紧,却又不同于生气时的紧绷:“你,怎么,知道,你说的这些才是真的?”
我真的忍不住叹息了:“你还是不肯相信吗?凭我父母几十年来在这里的声誉;凭我父母当年的邻居的证言;凭你当年跟我哥哥的名字!”
“我的名字?”
“还记得你在这个家的时候叫什么名字吗?”我的“哥哥”呀。
“不记得了。”他皱眉,转向车窗外,看着窗外飞扬的雪花。
“是德仁。”我当然不会就这样结束,“我哥哥叫得真。”我把他的头转向我,一字一句灌进他固执的脑袋里。“当年他们就是以为我哥哥才是捡到的那个孩子,才会希望他找回自己真正的父母。谁知道这却是一个乌龙,是一个有心人故意设计的。而这位有心人士是谁我们恐怕谁也不知道了。现在,你明白了吗?知道自己犯了多的错误吗?”
“瑞雪……”
大结局(完)
他唤我,好深情.
“我爱你。”直到此刻心无芥蒂才真正说出来。
“瑞雪……”。他拥住我,好用力,我感觉得到他流泪了。
“去我家吧。相信他们盼你盼了二十年。”我劝道。如果他认了我的爸爸妈妈那我们就是兄妹了。
“他们会原谅我二十年不来吗?”他突然孩子一样无措起来,“还有,我没有买礼物。”
我笑:“他们是父母啊,不是你的仇人,哪里有什么原不原谅的。”我让他低头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不用任何礼物,你就是他们新年最好的礼物。”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亲人之间更是没有隔夜的仇。我爸妈,不现在应该说是我们的爸妈热泪盈眶抱着已经长大的大哥“德真”大喊:“我的儿啊。”
他们一定在想念我的二哥“德仁”吧。
现在好了失去的儿子终于回来了。
不过,当老爸让我叫他哥哥的时候,我看到中宇的笑容僵掉了。呵呵,我不无恶意的苦笑。
但他没有说什么,想必他也清楚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否认我们的新关系。
是他决定不要我的,现在成了我的大哥,更没有立场不应我这声“大哥”了。
爸妈打扫出了多年来被用来盛放被褥和衣柜的小床,铺上崭新的被褥床单,要中宇,我的大哥睡。这是他当年跟我二哥的床,只是现在睡的话,他这一米八的个子有些短了。爸爸搬来两根长凳往脚那头一摆,盖上褥子,不长不短正好。
他们绝口不提一年多前的事,更没有问我是怎么把“大哥”找回来的,只是在一个劲地叨念着:“回来就好。”
中宇以大哥的身份在这里住了三天,拜访了所有的邻居和亲戚。我看不到他露出任何不耐的表情。而爸妈的笑容都快要在脸上开花结果了,一直就没有变过别的表情出来。看人的神情就好象在说:“瞧,我儿子回来啦!我又有儿子啦!”
初四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