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手愤怒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圣伊西多勒在上!我明白你为什么愤愤不平了。可你是农奴,租种父亲租种的土地,缴纳父亲缴纳的地租。只要交了遗产税,领主就没有权力剥夺你的土地!他凭什么?!”(注2)
马克冷哼一声:“就凭他是领主。伟大的谢瓦利埃老爷要提高地租,而我承受不了,于是落到现在的下场。这年头农民总是比地多的,像我这样的人还有不少。去年夏天骑士谢瓦利埃老爷从他的封君那里得到了这块封地,把我们这些人大概五十多户赶了过来组建了新的庄园——趁机还收了每家一笔‘安置费’。我的老爷,智慧属于你。——纽芬纽芬,不就是‘新’的意思么。”(注3)
听闻老友重新获得了土地,骑手松了口气,却更加困惑:“新建的庄园土地一般都很充裕,你们应该高兴才对啊。而且这里距离谢瓦利埃也不远,领主又是同一个,你们并不算被赶出了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
“呸!别提了!”
马克整张脸都皱成一团,好像被谁强行塞了满嘴马粪似的:“我的老友,你走南闯北,见识自然比我广阔。你告诉我,现在还有哪块肥沃的土地没有被开垦?!纽芬这里荒凉了不止几百个春秋,难道你就想不出原因么?!”
“天呐!”骑手再一次惊呼,“这里的土地,竟然如此荒凉吗?!”
“不止荒凉咧,而且每家每户分到的土地,竟然还没有在谢瓦利埃的多!”马克胸腔起伏,显然愤怒不已,“还有比这更糟糕的……”
马克恶狠狠地瞄了一眼远处正在田中劳作的人们,把骑手拉到一旁。
就在这时,一名少女背着柴火从他们附近的岔路走了出来。她一步一步从骑手和马克身旁挪过去,忽然一个没站稳摔向一边,多亏骑手眼疾手快把她扶住了。
在接触到柴火的那一瞬间,骑手自己都差点儿被砸趴下去。他询问少女是否受伤,又绅士地请求对方允许自己替她把柴火背回去。
“谢谢您。我只是踩到了石子,没大碍的。”少女婉言谢绝,又送给骑手一个美丽的微笑,然后在骑手担心的目光中,赤着脚在坑洼的土路上慢慢走远。
“你知道她是谁么?”
马克冷冷的声音在骑手身后响起。
“无论她是谁,我都应该谨记骑士的精神。”骑手挺起胸脯。至于他有没有在心里加上“尤其对美丽的少女”之类的限定词,其他人不得而知了。
马克深知骑手作为一名骑士侍从,将来也有机会受封成为骑士,而骑手也理解马克只是一名普通的农民。两人都认识到彼此间思考方式的差异,不做无用的争吵。
“她就是纽芬村管家的女儿,凯瑟琳·穆勒。”但马克继续咬牙切齿,“外乡人的孩子!”
“纽芬村里头有外乡人?”骑手突然反应过来,“等等!若按照你的意思,管家是外乡人担任?!”
管家全权负责一村的全部事宜,都得是庄园领主的心腹。由外乡人担任,那可比把农奴的土地提价出租给别人更加的天方夜谭。
“哼!我告诉你,这村子里可不止他一家外乡人。你以为……”说到这儿马克又把骑手往墙根边拉了拉,附耳细语,“你以为就凭谢瓦利埃老爷一个骑士,贵族里的谷糠,怎么能得到两块封地!这是领主老爷的封君农民太多,轰出来一批,没处安放,就把这块一直荒着的土地连同那些农民一起分封给谢瓦利埃老爷了。”
骑手刚要开口,又被马克阻止。
“别打岔!听我跟你讲完。想你也知道,我们农民在那些贵族老爷眼里,干起活儿来是畜圈里的牛马,论起性命来不过是草堆里的臭虫。要摆脱一批农民,直接把他们轰到荒郊野地自生自灭也就算了,怎么肯为了他们的命损失一块土地!更别说他们都是自耕农,领主涨地租天经地义,承担不起就赶快挪窝,找田种的人到处都是。”
“可他们办到了,而且领头之人就是约翰·穆勒?”骑手还是找到了打岔的机会。
马克重重点头,令骑手恍然大悟。被一个外乡人骑在头上,但凡从谢瓦利埃来的农奴都不会服气。可惜人家后台手段俱全,只好拿人家的女儿出气。
“朋友,原谅我多嘴。用一个无辜的少女发泄不满,似乎不太好吧。”骑手忍不住劝说老友,“再说她虽然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女人,但好歹是穆勒家的孩子,用她出气也绕不开你们的管家。”
“你以为我们会傻到不明白对付凯瑟琳·穆勒就是在招惹她父亲?”马克感觉受到了侮辱,“约翰·穆勒做纽芬村的管家,我们心里虽然不舒服,可谢瓦利埃老爷同意了,我们也只能听从。耶稣作证,他还是很称职的。无论耕牛的使用分配还是平时村民们的纠纷,他都没有偏向随他一起迁过来的外乡人。如果我们这些农奴能说的算,那么我可以留下约翰·穆勒,却一定要把他的女儿,凯瑟琳轰出我们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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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本文的货币制度:
货币分为铜币、银币、金币。故事中,金币是苏,银币是第纳尔,铜币是弗里斯(更多的还是称呼为铜币)1苏=10第纳尔,1第纳尔=1000铜币。1苏是5克,十分之一两黄金。
相信不用我多说大家也能看出来这并非真实的情况。中世纪欧洲的货币制度太混乱了,某猫又是个碰着单位换算就头老大的人,实在是要被愁死了。
注2:圣伊西多勒:圣伊西多勒·阿拉托尔,农民的主保人。
注3:纽芬是某猫根据法语单词nouvelles音译过来的,与牛粪没有关系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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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悲催的穿越
“一定要把他的女儿,凯瑟琳轰出我们的村庄!”马克咬牙切齿。
不等骑手惊呼“这又是为什么”,马克自动将谜底揭开。
“这个女人被恶魔盯上了,她会给所有人带来厄运!刚才你看见她了,身强力壮的好像特别健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一下倒在地上,跟死了没有半分区别!可过了一天半天的又会醒过来,好像什么事没有似的!前两天还在村外停尸了,这不又回来啦!我听说啊,当初这些外乡人能得到原来领主的允许,和土地一同分封给谢瓦利埃老爷,都不是约翰·穆勒的功劳,而是这个女人去城堡施行了巫术,迷惑了他们原来的领主!”
“竟然是这样?!”
心目中少女那温柔善良的形象全变成了伪善的假面,这名未来的骑士喷出被欺骗的恼怒:“那你们为什么不把她处赶出村子!”说着就要亲自动手。
马克赶紧把他拉住,艰难地顶着骑手愤怒的视线劝说道:“这……毕竟只是听说,我们又一直没抓住她的把柄。不过只要有她在,她父亲的管家就当得不稳当。所以就算是她的父亲也未必容得下她。”
马克拍拍骑手的后背,给他顺气。“你不是纽芬村的,插手不方便。快点跟我回家喝杯酒好好叙旧吧。”
“求之不得。”
骑手冷静下来了,也发现自己太过冲动。他干脆地答应去马克家借宿一宿的邀请,牵着马跟随老友钻入了岔路。
反正主人那边暂时没有他的工作,晚回去一天也无所谓。他只希望直到明早不要见到穆勒家的人,以免做出不得体的举止。
做东的穆勒家却尚不知晓自家的客人被半道儿“截流”了。
凯瑟琳一回来,把柴火放下后就用喊的告诉屋里人准备酒水和点心,自己则收拾喂马的草料。
“知道啦!”
伴随清脆的应答,某个小姑娘从房前的正门一溜烟地跑到屋后,身后还跟着只黑色的大狗。
“可是姐姐,家里没有点心呀?”
“那就拿出两片面包来,你知道放在哪儿。我想哇!”弯腰干活的凯瑟琳冷不丁被大狗舔了一下脸,吓得差点坐地上。
“姐姐你没事吧!”珍妮立即扶住姐姐,又忍不住为自己的大狗开脱,“好迪克也不是有心的嘛。只是想帮姐姐擦汗而已……”
“……好吧。”
凯瑟琳发自肺腑地做无语状。两天了,她还是无法习惯和一只比藏獒小不了多少的牧羊犬生活在一起。
何止一只牧羊犬!家里还养着一头牛三只鸡,墙角猪圈里头还有两只半大的猪仔。每当在屋子里面听见猪的哼哼声,凯瑟琳都头疼得快要跟两头猪一起哼哼了。
光和猪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也就罢了,可除了家畜之外,还有整整一家子人!
没错!父亲母亲女儿儿子全都住在一·间·茅·草·屋·里·头!屋子倒是不小,不同性别的家庭成员之间却连个帘子都没有!
隐私?个人空间?呵呵,这玩意儿能吃么?
其实准确地说,他们家还是有另一间屋子的。那是一间用树枝搭出来的库房,冬天漏风夏天漏雨,而且只有两平米大小。要不是自家的当家人是这个村庄的管家,连这个都享受不到呢!
好吧,入乡随俗,她忍了!可好歹是自己的窝,能不能好好整一整啊?!
窗户小得脑袋都伸不出去,烟囱细得做个饭满屋子都是烟。空气无法跟外界很好地交换,加上牲畜直接养在屋中,那气味真的是相~当~美妙啊!什么?这都是出于保暖的考虑?那她两天晚上被冻醒三次是什么节奏啊?!神!马!节!奏!
至于地面什么也没铺,出门一脚泥进门泥一脚这种小事,如果凯瑟琳不是没鞋穿的话,是非常乐意忽略的。
——人生啊!我的人生彻底毁了!!
曾经的新时代大学生王嘉莉,今天的中世纪欧洲农村妇女凯瑟琳在心中如此呐喊道。
然而令她如此绝望,自觉前途不见一点亮儿的,并不是已经恶劣到极点的硬件条件。毕竟再怎么说,她也读过一些历史方面的书籍,对于中世纪劳苦大众的悲惨境况不是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而是这家人,乃至整个村子对待她的态度。
想当初她刚穿越过来,跟着欣喜若狂的小姑娘珍妮往家赶的一路上,村民们冷漠而戒备的注视就要把她戳烂了。原身的妹妹趾高气扬,她却是芒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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