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欲晚这下高兴了,指着山河图上面几个标记过的地方道:“你看这是淮陵一线,你的大儿子在这里苦战,现在其他地方的兵力不敢轻易调动,又害怕战起的那边打得艰辛,对不对?”
“是。”
“我想相爷你对南国的兵力了解的比我多,你应该知道裕琉瑾把兵力重点放于何处,想要调兵去攻打淮陵一线,那其他地方必定得空出一块,虽然有机关城作为防守,但机关毕竟不及人力,这个时候分派一队攻她空缺之所,分派一队援助淮陵一线,剩下的驻守城边……这个时候把其他地方的兵力调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择近。”
悬河公略一沉吟:“这样一来,城边还是会疏于防守,这是其一;反攻南国空缺之所并不明智,不仅容易陷入困境,还会被机关所伤,损兵折将,这是其二。”
祁苓忽然道:“爹,我觉得这样很好。”
“怎么说?”
“机关城是扶摇城的恣玉门先生亲手打造,那位公主对此肯定无比信赖,才会骤然发难;九小姐如今知晓了如何破解那些机关,这个地方就变得极为脆弱,只要带兵前去试探一番,稍有不妙就迅速撤回,若是确定万无一失,就顺势而下,取了机关城。”
苏欲晚点头笑道:“三公子颇得我心。”
悬河公伸手缓缓的扣着桌面,似乎在仔细的思量,四下寂静,只有他手指关节轻轻敲击桌面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慢停了下来,问道:“谁去攻城?谁去增援?”
苏欲晚想起自己才从扶摇城初来的那一天夜晚,在相国的大船上见过的那两位将军,道:“余将军和阮将军何在?”
“他们在。”
“让他们去攻城罢,我初时见过他们一面,他们俩是有作为的人……增援这个我倒觉得不打紧,谁去都好,相爷你家那位大公子可不是吃素的,难道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
悬河公立马吩咐下去,回头道:“那麻烦九小姐守着这城邦了。”
“放心。”苏欲晚摆摆手:“不过你得把那位‘颜丹剑’传人叫来,我一个人还真有些怕。”
北国的‘颜丹剑’传人有两位,一位是护在悬河公身边的莫奈何,另外一个被派遣去了南国做暗探,叫做莫能辩,苏欲晚指的自然是莫奈何了,悬河公答应下来,一面叫人去唤莫奈何前来,一面叫人去准备马车,好送苏欲晚出城,去城边守着,以防南国那边发难。苏欲晚想着又要奔波一夜,不由得趴在桌上长叹了一口气。
莫奈何很快就来了,推门而入,朝着房间里面众人微微颔首。苏欲晚这是第二次见他,他还是个年轻人,剑眉高耸,身着灰衣,背负颜丹玄剑,见着苏欲晚拱手道:“见过九爷。”
苏欲晚打量了他一番,道:“我早听说过你的名声,只是没想到你会放弃江湖,回来侍奉相爷。”
莫奈何淡淡道:“九爷不也来了相国府?”
苏欲晚才入北国的时候,有直接斩杀悬河公的念头,但仔细斟酌之后发觉这是行不通的,首先悬河公自己就是习武之人,再则莫奈何时常守在悬河公身边护他周全,想要骤然发难实在困难,那时候苏欲晚就好好的把莫奈何调查了一番,发现他一手颜丹剑使得出神入化,自己只身和他一搏还不一定搏得过他。
但她从来没有和莫奈何真正的比试过,此时莫奈何正在眼前,苏欲晚手痒起来,忍不住道:“你剑使得很好吧?我们来比试比试?”
莫奈何微微侧身:“相爷遣你我去做什么,九爷想清楚了,现在可不是争斗的时候,往后有机会再比吧。”
苏欲晚有些可惜的道:“你也太严肃了些。”
在等莫奈何来的时候,叶檀去了外面备马车,苏欲晚刚刚说完这句话,叶檀就回来告知他们已经准备妥当,唤两人上车,苏欲晚便和莫奈何辞了悬河公,出了门,临走前悬河公嘱咐他们小心些,他们一一应允下来。
出了清风居,灯光顿时昏暗下来,苏欲晚眼神向来不好,此时灯光骤暗,她更觉得眼睛不适,轻轻的揉了揉。叶檀扶了她一把,掀开帘子让苏欲晚上车,莫奈何站在后面等苏欲晚进去之后,自己才翩然跃上,弓着身准备进去的时候又似乎想起什么,回头道:“不如我驾车?你进去坐着罢。”
叶檀笑道:“你驾车不稳,莫抖着九爷了。”
“你倒是细心。”莫奈何淡淡道,放下车帘。
苏欲晚听出他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讽意,不明白为何,掉头看他,却见他稳坐在一旁闭目养神,手指隐约颤动,在昏暗的光线下也看不出他有些什么异样的神色,只得作罢。
想来莫奈何始终带着些江湖之人的脾气,喜欢谁不喜欢谁全部摆在脸上,或许是苏欲晚在江湖上名声不好,莫奈何才没有给她好脸色看……好在叶檀不是莫奈何的脾气,莫奈何也没有叶檀那般聪明,不然还真得让苏欲晚花好大一番心思。
这般想着,马车已经动起来了,苏欲晚又想起来才来相国府的时候,也是叶檀驾车,恍恍惚惚像是昨日……不知道为什么她今晚这般容易想起以前的事情,或许是太久没有杀人了,今晚将有罪孽交在她手上,她还是有些心神不宁的。
作者有话要说:
☆、暗暗月,战边噩耗
马车摇摇晃晃,最后停到城边。城上亮着灯,借着灯光,苏欲晚看到墙上布满细绳,绳的两端悬了铜铃,稍稍一碰线那铜铃就会叮当作响,城墙上面立了些守卫,不动如山,苏欲晚轻轻一跃,跳到城墙上,站在风中远眺。
莫奈何皱着眉头道:“有上去的台阶,她为何不走?”
叶檀笑道:“九爷散漫惯了,就这般性子。”
莫奈何暗指苏欲晚不懂规矩,没想到叶檀的回答更不合体统,当下沉着脸,不再理会叶檀,自顾自走上城楼。今晚月光暗淡,极目远眺只能看到昏昏暗暗的一个虚影,还能看到夜色中沉香河在缓缓的流淌着,夜色寂静,但隐约有风雨欲来之势。
这一晚对于很多人而言是紧张的,但苏欲晚知道将要发生些什么,阮将军和余将军带着她画的那几份图前去机关城必定会大捷而归,至于祁益那边状况如何,这就不是她能说得清楚的了。她掉头看着莫奈何上来,指着沉香河问道:“你知道沉香河多宽吗?”
莫奈何不想理会她。
苏欲晚也没再说话,轻轻的哼起歌来,她哼的是一首《声声慢》,本来是略带伤愁的曲子,在夜下听来飘飘渺渺,更觉凄凉,听得莫奈何直皱眉头,道:“九爷,战乱前夕,你可否唱些激昂的曲子?”
苏欲晚耸了耸肩:“你去满月月令楼啊,你点什么浣姑娘就会给你唱什么。”立马把莫奈何堵了回去。
莫奈何冷冷道:“浣姑娘是城中红人,我这般小人物可还遣不动她。”
“那就别乱嚼舌。”苏欲晚淡淡道:“我唱什么说什么你听着就好,今晚带你来不是让你帮我做什么的,只是让你看看等会儿南国之兵过来的时候,我教他们连河都渡不过来。”
莫奈何早就听闻她喜怒无常,今日得以一见,气得满心窝子都是火,但想想毕竟自己如今是下属身份,也不好和她争辩,索性抱着臂在旁边闭目养神,眼不见为净。
几个人默默无言,等了大半夜,四周依旧寂静一片,叶檀见苏欲晚昏昏欲睡,伸手将她扶住,站到她身侧让她有个地方能够靠一靠,低声道:“九爷,可莫睡死了。”
“嗯。”苏欲晚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方才苏欲晚说今晚南国之兵必定会来的时候,莫奈何心里还有些提防,可守了很久,守到人都开始困倦了,都不见前面有什么动静,渐渐的宽下心来。可是既然苏欲晚说敌人会来,那就一定会来,莫奈何这一颗心还没有完全放缓,就见着沉香河上隐隐约约些黑影朝这边行驶过来,后面还密密麻麻的跟着许多船,但夜色太浓,什么都看不真切。
“九爷。”叶檀轻声唤她。
苏欲晚醒了过来,打了个哈欠,让叶檀点燃了城上的火把,整座城墙都变成了通透的火红色。遥遥只见那些船上竖起了些什么东西,像是预备攻击的姿势,莫奈何眉心一跳,就见夜色中箭雨密密麻麻的打了下来,立马低喝一声:“小心!”
叶檀将手中的刀一弯,弹在墙上,发出一声嗡鸣,城楼上的守卫立马退了下去,训练有素的士兵在退走的时候发出整齐的声音,如同退潮一般缩到了城墙后面,莫奈何问道:“只有我们三个应敌吗?”
苏欲晚瞥了他一眼:“还不够吗?”她话音未落,箭雨已到身前,叶檀往前踏了一步将她护在身后,莫奈何也顷身上去,两个人手中兵刃舞得飞快,斩落飞来的箭羽,不时有箭从苏欲晚耳边呼啸而过,她眉头都未曾挑过一下。
等这轮箭雨过去,还没有歇过气来,第二轮箭雨又落了下来,苏欲晚从旁边拾起一张弓来,拔下穿透城墙的几支箭,燃了火搭上弦,对准了沉香河上那密密麻麻的船,可她在夜里面实在看不清东西,对了半天都没有个准头,索性把弓扔给叶檀,道:“你来。”
叶檀将刀一格,斩下几支箭,一面道:“九爷看我是腾得出手的样子吗?”
苏欲晚轻轻一叹,往前方指了指,叶檀顿时了然,等着第二轮箭雨过去,第三轮箭雨正在准备的时候,他将刀一收,身子微弓,猛然从城楼上面跃了出去,苏欲晚借势而起,踩在他的身上跃得极高,将弓一张,五只淬火的箭闪电一般射了出去。叶檀给她指了方向,苏欲晚这一下出手极狠,手中的弦顿时崩断,然而那几支箭已经贯穿了前方的船,沉香河上火势顿时蔓延起来。
叶檀稳稳的落在地面,伸手去接苏欲晚,苏欲晚跃得太高,落下来得时候力道极大,带得叶檀重心不稳,两个人都翻倒在地,朝着城门滚了出去,滚了好一段距离才撑住树干稳了下来。
苏欲晚这五只箭烧了前方的船,他们第三轮箭雨没能射得出来,城上的士兵立马涌了出来,纷纷张弓淬火,朝着沉香河上射去,沉香河上顿时一片火海,亮如白昼。
莫奈何从城墙上探出身子来,问道:“前日在狩猎场,我好像听九爷你说自己不会箭术?”
苏欲晚从地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