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眼前那珠帘一闪,翠缕摇曳,有一人从帘后走了出来,斜眉入鬓,青丝玉冠,脸上带着三分笑意,三分缱绻,又三分温柔,还有一分的惯有的高贵冷淡,竟叫人目不能斜视,方巧姝一个惊喜,忙从榻上起身,半支着身子道:“轩郎,你终于来看我了。”
那人只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姝儿,你受苦了。”
两人正情意绵绵之时,忽的门外一声响动,方巧姝只一翻身,再睁眼时,哪有半个人影。只见如兰挽起帘子透头进来问道:“小姐方才可是喊我?”
方巧姝忙道:“不曾唤你,门外是什么声音?”
如兰道:“是前面做法事鸣钟,嬷嬷带着她们几个出去观礼,大小姐方才听说钱尚书家的三小姐也在庙里,故而去前去拜会,只说一会儿就回来。”
方巧姝只懊恼方才的钟声扰了一番美梦,见已是睡不着,便索性起来,又想那钱侍郎家的三小姐,想了片刻才记得这个人来,不过又是一个可怜之人,只因的嫡母去的早,竟然被庶母算计着,嫁过去马尚书家,谁知那马尚书的儿子竟是有死病的,只不过半年光景,这钱小姐就守了寡。
方巧姝一时觉得烦闷,便起身走到院中散了散心,又问如兰道:“可知那钱小姐住哪个院子。”
如兰方道:“听说是菩提院,离这边不远,往南边走,不若我陪小姐去。”
方巧姝忙道:“这院子里没人,你看院子吧,我只在女眷这里走走,想必住在这儿的,大多是富贵人家的娇客,或是德高望重的老妇人,定不会有什么差池。”
如兰只好应了,留在院中看着,方巧姝得了空闲,只在这在这园中闲逛,佛光寺地盘极大,亭台楼阁,桥榭廊宇,无一不全,单单女眷这半个园子,大抵有十来个如悟禅院一般大小的五进大堂屋带着的大院子,又有十来个三间小别居,也各自都开着院门,拱形院门上都设有石匾,镌刻:听雪、卧梅、观雾、聆琴等各色字样。再细看那匾额上的留书,居然是先帝的御笔。
若不是鼻翼间传来的焚香之气,方巧姝只当是误入了那个公侯府第的后花园中,早已被园中的美景所震慑,怪不得方老太太每次来这里,必定要小住一段时日,果真是一个无人管束的人间天堂。
方巧姝只笑着,便又往前走了几步,却见有一假山挡着路,再往前去,便是一处分岔路口,用枯木树干做成指路的铭牌,古雅意趣,之间上面写着:男宾,女相,便知那半边定然是男宾的住处,再往前,便不是古刹大殿,只走到这里,便已能听见前面诵经之声,巍峨庄重,无端让人心生平静,方巧姝只阖眸静静听那妙语经书,只待再睁开眼时,却见那人正站在他面前不过一丈之处,她心下一唬,只连连退后两步,却又想起他的身份,才福身行礼道:“平王殿下万福金安。”
孟品轩只午后小憩,又听闻前面法事已行,只因下人怕叨扰自己午休,便不曾上报,只急匆匆往前面赶去,谁知待到了路口,本就想这样过去,却见一妙龄佳人,阖眸而立,白衣纤染,美玉一般的脸颊上神色肃穆,仿佛正畅游佛海经纶,一时间竟忘记自己的正事,只站在一旁不敢唐突佳人,待到佳人睁开眸子,那惊鸿一瞥只下,只觉得心襟荡漾,蓦然有一种久别重逢之感。
那人谦谦而语,声线入珠玉一般敲击心房,一时间竟忘了让她免礼。
作者有话要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第 29 章
方巧姝见那人单手而负,竟愣在了当场,又不让自己免礼,只单膝而曲,未免倒有几分酸胀,故而只又低下头去,提高了几分声线,又道:“武安侯府方巧姝恭祝平王万福金安。”
那边人听见了,猛地清醒过来,才又将视线落在方巧姝的身上,只开口道:“快快免礼,”方巧姝应言起身,又闻那人问道:“你原就是方侯爷家的三小姐吗?听说你母亲刚刚仙去,如今家中可好?”
方巧姝不曾想那人会知道这事情,又这样问她,脸上便忍不住露出一点绯红,只低头道:“一切都好,多谢平王殿下挂心。”因又想问他最近过的如何,却苦于如今他们只是初识,不得逾越半步,只又低下头去,不便多言。
那人见方巧姝脸颊微红,似是阁中少女羞赧,便亦觉自己唐突,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正要开口劝慰,那边身后只传来声音道:“我的殿下,您怎么自个儿跑了,让老奴好找。”
孟品轩转身,见是常跟着自己的老太监四喜跟了来,便道:“我不过就是去前面看看法事,你何必处处跟着。”
那老太监上前,却见不远处立着一个妙龄女子,便用眼神去偷睨孟品轩,那人只道:“这是武安侯家的小姐。”
那四喜老太监是用视线将方巧姝从上而下打量了一番,才往前两步,开口作揖道:“奴才还要谢谢小姐,谦让了今日下午的功德,奴才给小姐请安了。”
方巧姝忙退后两步,对于这个四喜公公,她是知道的,原来是侍奉孟品轩母妃的,后来娘娘没了,便一直跟着孟品轩,是个极忠臣妥帖的人,见人向自己行礼,忙退后了两步,只淡淡开口道:“公公无需多礼,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还要在这佛光寺住上几日,耽误个一天半日,也不甚要紧。”
那公公确实带着几分感激看着她,眼神中分明还透着几分赞许,方巧姝便大抵知道,自从孟品轩被拉下了太子之位,只怕没有少受各方冷落欺压,虽然目前还有爵位再身,可这平王的封号,与太子之位,何止千差万别?
孟品轩听闻,也上前几步,恭恭敬敬向方巧姝行了揖礼道:“原来就是小姐让了这半日出来,本王多谢小姐恩德。”
方巧姝只又退后两步,又开口道:“这也算不得什么,想必今日定然是什么极重要的日子。”方巧姝正说着,才凝神想了想,恍然记得前世孟品轩似乎提起过这日子,却一时不的记起,正冥思苦想,那边人开口道:“今日是我母妃的生忌,府中事务众多,一时不好安排,便想着直接来这佛光寺做一场功德,以表一片孝心。”
方巧姝闻言,不由触动心伤,只拿起手绢拭了拭眼角道:“难为平王殿下如此孝心。”
因的四喜也在,两人便没了私相授受的嫌疑,闲谈间也越发开朗,只又同是天涯沦落人,便相逢何必曾相识,四喜眼见的日头毒辣,便指着不远处一方凉亭道:“殿下不如请小姐过去坐坐,我只在这路口看着,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孟品轩本就正有此意,只有因初次见面,怕方巧姝见外,故而一直不曾开口。方巧姝知他唯礼是从,定然不会逾越半步,反倒也不拘礼,只开口道:“臣女倒是有些累了,去亭中坐坐也无妨。”言毕便转身往那亭中而去。
孟品轩见方巧姝如此潇洒磊落,一时间只又惊又喜,只转身朝着四喜使了个眼色,便跟了上去。
亭外四翠环绕,幽香阵阵,石桌上布有棋盘,左右角凳上又方有黑白棋子。方巧姝信手拿起一枚白子,放在棋盘一隅,挑眉道:“久闻平王殿下棋艺高超,今日得缘一见,小女子可否指教一二?”
那孟品轩原以为只这方巧姝也只是借故小坐,正因怕两厢无语而满腹怀仇,闻人开口问棋,只喜上眉梢道:“指教谈不上,不过切磋一二。”
方巧姝心头暗喜,这下棋原本她也是外行,是以前世加入了太子府之后,孟品轩得空时才慢慢教授于她,因的她是徒、他是师。今日虽是偶遇,能一叙珍珑,便是天大的幸事。
那边孟品轩见方巧姝已下了白子,便信手拈起了黑子,只在白子一侧落棋。不多时,你一子,我一步,棋盘一隅已是黑白林立,方巧姝毕竟棋艺生疏,一开始步步为营,却不想反而落入其局,只见自己的三颗白子已被团团围住,若是继续进攻,只怕会越加一败涂地,若是此时收手。却还能少梳几子。如此想来,她便放弃了攻局,只选了一处防守之所,将白子放上,又带着几分娇嗔道:“平王殿下,臣女认输行不行?”
她抬眸看他,仿佛两人回到了当初在太子府新婚燕尔时节,眉梢一丝俏皮尽数落入那人眸中。孟品轩只愣了愣,指尖无端一松动,黑子落棋,却是在一步死棋上,方巧姝忙伸手按住了棋子道:“落子无悔,平王殿下,看来用不着我认输了。”方巧姝轻巧的又点上一子,吃了他三个黑子。
那人眉宇中尽是笑意,却是被废太子之位后,第一次笑的如此开怀,方巧姝只抬起眸子,两人四目相对,她手中棋子滑落,珍珑棋局,片刻成了一盘乱子。
孟品轩蹙眉道:“我是在哪里见过你?”
方巧姝只觉心口一痛,脸上神色却依旧淡淡,只低头道:“母亲说,但凡有男子想要对你心怀不轨,定然会说一些我们曾认识,或者我们定是有缘等混账话,这些话一概是不能听的。”
“不是……”孟品轩只觉胸口一滞,才想开口辩驳,只听假山下四喜开口道:“平王殿下,有人来了。”
那人听闻,忙起身站在方巧姝面前,只将她挡在阴影之中,待那几个过路人一路远走,方才推开几步道:“方才冒犯,实乃权宜之计,望小姐见谅。”
只说那方巧姝方才对着他的背影,却是一阵心猿意马,明明是日夜相思的枕边人,如今却半步不得逾越,听人开口致歉,忙道:“臣女还要多谢平王殿下,今日不早了,臣女告退。”
方巧姝言毕,忙转身离去,孟品轩才想挽留,却见佳人已远去,正长叹失落之余,眸光却扫见那碧树丛中,一抹浅碧丝帕,正挂在那枝头。孟品轩忙上前去,将那丝帕捡起来,只见边角用碧绿的丝线绣着一个“姝”字,秀气典雅,再放道鼻翼下浅嗅,竟有阵阵幽香,忙拢入袖中,珍而重之。
且说方巧姝从亭中回来,久久不能平静,又见方巧妗已回了悟禅院,怕被看出了端倪,便在院门口左右徘徊不敢入内,正迟疑,那边如兰出门见了方巧姝忙道:“我的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大小姐正差我去找你,我只说你也去了钱小姐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