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狗尾巴草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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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狗尾巴草的浪漫-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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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太过热烈,伤口越发严重。言语衷情激烈,急火攻心之下,喉间喷出一口心头血,甜腥味腻满了整个口腔。她说得好啊,心口如一,她又笑了,笑得满口血腥。
“乌离!”她听见了族母在叫她,一向冰渣般的语气中,竟有那么丝焦急,她满意地笑了,“族母,乌离其实还想请您废除…废除族规第一条,”她说得仔细,一句一顿,“族、母、终、身、不、嫁!”
举座哗然。
喉间涌出第二口心头血,她知道她尽力了,这最后玩笑,算送给族母最后的纪念。“乌离!”族母是整个乌发族的领袖,没有感情,冷漠疏离,她就像一个泥人一般,被塑了像,供于高台,等着信众的膜拜,泥塑蒙尘也罢,光鲜也罢,她只是坐在那里,看着,看着。
可她终不是菩萨,她冷漠的同时,依旧留了一颗人心,被他人以性命威逼之时的恼羞成怒,拂袖而去,“乌离放心,只要你不死,一切都可重新商议。”
她想起了小时候,族母并非现在这般。她从小继承了母亲的地位,做了长老,族母那时候还很年轻,年轻的面容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几十年过去,这面容依旧清晰入昨。传言族母能长生不老,是神族派来拯救乌发族之人,天上的多拉,即是天上的仙女。
她从小到大,喜爱一切美景,她调皮捣蛋,开了许多不大不小的玩笑,众人把她看作是长老,看作辅佐族母的左膀右臂,可她知晓,她什么也不是。
族母有时看着她那么一笑,尽管这样的笑极少,往往是她悄悄看到,族母马上敛了笑,严声呵斥她,可她就喜欢没人的时候,黏在族母身边,请她笑一笑。
她想起来了,族母那时,往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扯着她的头发,肆意打量,“乌离乖,只要你不死在族母前面,一切都好商议。”天热得人心发慌,可她却冷得心惊。上次也是这般得了族母的承诺,欢喜地养了只小狗,第二日却眼见跳脱的活狗,**只见被人剥了皮,扔了个无头尸体在她眼前。
她想起来了,使劲挣脱了族母手中握着的发,大骂她,“族母是骗子,族母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这个词,她才学会不久,总是忍不住拿出来显摆,尽管不求甚解。她每次都得意地骂发奴,发奴总是笑得谦和,“这个词小姐不能说别人,要说就说发奴吧,求求你了,小姐。”
她得意地等着族母的求饶,可族母教会了她什么叫权力,在权力下该怎样顺从,“好啊,小阿离怎样不得好死,族母真想看看呢。”她被下令废了手筋足筋,在榻上足足躺了两个月。
两个月中,她无数次看着窗外的飞鸟,看着看着,总是忍不住暗自落泪。她再也拉不开弓,上山打不了猎。虽是长老,无权无势,且残废之人,她总是不好过。
天真烂漫的日子已过,她学会了残忍和冷漠,族母冷眼教会她,我乌氏一族天生没有菩萨心肠,这漫山毒物,只有比它们更毒更狠,才可征服。天真烂漫的姑娘,只享有生息的二分之一,另外二分之一,藏进了蛹。这样的蛹化成的蝶,再美也是冷漠的,过早地丢失了某一份生魂,与人疏离。
如今,惹火了族母,她终于就要解脱了,她想着自己并非在遭罪,而是,归于尘土的那份安宁。倒下的瞬间,她仿佛瞧见了莲花盛开,紫竹林摇曳,靡靡佛音传来,一只玉手爱怜地抚摸着一株未开的睡莲,睡莲渐渐苏醒了,这该是多么神奇,这一想使得乌离懵懂发笑。
指尖,落在肌肤,弹出一声申银。
血,尤其是处子的血,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是琥珀般透明,花朵般芬芳,让人一见成惊叹。阳光更加炽烈,妄想晒干、抹除所有的痕迹,却是徒劳。湖水被蒸腾得冒起了水泡,咕噜噜、咕噜噜,两只交尾的白蛾,扑扇着翅膀,畅饮着大好时光。
树枝繁育茂盛,映在水中,变成了诡异的幽绿。臭牡丹花盛开着紫红的花盘,奇异的散出尸体腐臭的味道。幽绿的湖水中,散落聚集着无根的浮萍,随着风飘摇。有一尾三指见大的鲫鱼,突地越水而出,分叉的鱼尾,甩起一波湖水。鱼,点燃了所有的激情。
流着的血,渐入水里,蜿蜒至小溪,掩藏在密林下,曲曲拐拐,蛇般,悉悉索索,响起了溪水的声音。交尾的白蛾,惊飞了起来,翅膀扑扇地划空而过,空中的气流荜拨爆裂,飓风随之而来。树枝成荫,翻飞起更多的白蛾,树上、叶下、水面、草里,无处不在,交叉着、呼啸着、奔腾着,上了天。
紫红的花盘,衬着人黄白相间的肌肤,更加灿烂夺目。可人却受了诸多痛苦,绝望地挣不开,撕裂般屠杀着,好似两头困兽,尽己所能拼命夺取。尽管受了伤,却觉得更加亲密。交颈在侧,似蜜里调油,借着肌肤的体温,松开四肢,纠缠安眠,弯了嘴角。
欢乐之事,沉浸其中,总是无法遏制地想要更多更多,然而,丛林中的兽,大多惊醒。
发奴梳起了黑发做的面纱,长发结成发辫,盘踞在脑后,发梢直立立朝着天空,渐长渐成蛇头。待蛇头冒出,为其插上两粒油果子,在湖中映出娇俏可人的面容。
她笑望着他道,“谢谢你。”他低头摆弄着她的发型,罢了手,垂立在侧,有些举足无措,“…对不住,鲁莽了。”
依着他的手站起来,她笑了,十几年来被发掩着的面容,有些苍白。微风拂过,抹上了些许嫣红,映衬着她的清秀美丽,足以可见此刻她内心快乐安稳。
他有些恍然,匍匐在她身边,青草从他手中滑边,丝绸般嫩滑,心口闪过一丝奇异,腾地跳起来,仿佛被火烧着了。
她问,“怎么了?”
他摇摇头,“你叫什么名字?”
眉眼多了几许风韵,她伸出手拉着他,“良人不能赐奴家名姓?”
仿佛雷打在了他的身上,发毛倒竖,他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随即甩落覆着的手,有着狂风过境后的凄凉,“别开玩笑,你是山间的精灵,我不过是打柴的樵夫,怎配得上,怎配……”
“那好,我也不会找个无能的男子做丈夫,你走吧。”她别过身,望着那一汪死水的幽湖,依旧笑得满足。
也许,她是腻味做个无忧无虑的精灵,也许,听了她误落尘凡的姐妹之言,也许,她太过寂寞,瞧见了人间的热闹…纵然只是也许,他却害怕得心慌,他不过是她随地拉来的消遣,久了,也就腻味了,乏了,也就淡了…
好聚好散,不过是一场黄粱美梦。他点点头,从树杈上取下自己的柴刀,树枝上还挂着他的扁担,绳索。太阳高照,密林中更加清幽,他瞧见背对着他,她的腰肢不嬴一握,想说什么,最终转过身,挑起扁担,沿来时的路下了山。这座山,恐是精灵迷了路,留下的幻眼。他要早日走出,不属于他的迷惘。
“等等……”她叫住他,“别再来了。”上这座山打柴,不安全。
他点点头,不发一言,踏平地上的杂草,又没入了齐腰的长蒿。他用手揉揉干涩的眼,这一天里,他却仿佛过了几十年,拥有,与舍弃,都让他的决断太过潦草,回想之时,他都记不起,他拥有了什么,又舍弃了什么。
“……赐奴家一个名姓?”他突然定住了脚,想起了她的吴侬软语,想返回,又想起了冷言冷语,“别再来了!”她那么绝情啊,断送了他绝望的痴情。山腰的柏树林里,有他的背影,延伸至山脚的路口小径,戛然而止。
日落月升,当又一次明月高悬之时,我见着了发奴。她不再像以往披头散发,且梳起了别致的发型,一张脸,小巧莹白。
下午时候,来了一场暴风雨,可稳当当地喝了个饱,也有心情打趣,“可惜啦,今日喝不到姑娘亲手喂的羹汤,前些日里那些,”砸砸嘴,“可真是美味。”
她撩起衣裳,捡了块干的地方坐下,随意躺着,“有机会,再煮给小先生喝。”
我看着她,恰好看见她的下巴,光洁,看见了她的额头,圣慈,看见了她的手指,覆盖在额头和下巴上,盖住了整张脸,神秘。发梢上的油果子,you惑着月光的青睐。黑夜之中,独独这两粒油果子,闪着漆黑的光,慧黠地眨着眼皮。
月光宝盒一经开启,穿红衣服的姑娘,跨时空隧道而来。她露出了两道远山眉,一蹙一皱,皆能**。那样的梦魇,独成一座空城,我在迷宫中迷了路,我在空城中找不到房屋,却是义无反顾。没有人告诉我,这就是思念,我却已然知晓,红豆相思苦。
“走了又回来,姑娘是在想我?”我笑得轻佻。她像是极累,蹲在角落里,睡着了。我想说什么,却有无数的话语掐在喉咙里,生噎着。月光有些清冷,乌云沉沉地压着边界,看不到月宫中,月兔是否还守在桂树下。遥远的天际,也有夜伴入眠者,想起来,也不寂寞。
山中不知岁月,夏夜不惧冷暖。仰首凝望晴苍,闭目当思己过。
小龟呢,付出诸多感情,随它一走,给我留下些什么?晚风清冷,不知她是否觉察到了?她睡得很熟,也许,她彷徨,黑夜中没有归所,也许,她痛苦,苦不堪言,也许,她决定了,沉默还是反抗……
“来人,把发奴绑起来!”我不愿睁开眼,却被劈醒。我恨她。
找到了么,是你找到的么?不,不是你找到了她,而是她让你找到。你怎么不懂,不是你钓到了鱼,而是鱼钓到了你;不是僧人需要念经,而是经书注定属于僧人;不是圣人不杀生,而是圣人不敢杀…生无可恋,生有可恋,只关于心,或一心牵恋,或心无可恋。
“想救她?”她点头,我说,“去找大夫吧,昏迷了**……”
“不用了,小姐,”她醒来,双膝跪拜,行了个大礼,“小姐,去见族母,救乌离大长老。”临走时,她喂我喝了最后一口清水,“小先生保重,有机缘…再见。”
再见,何其美丽的词,我都不用挽留。




☆、A22

死水微澜,水静于潭。水滴是山中精灵的祭礼,一日**才凝结成那么一滴。何其有幸,这一滴水,也成了永生之人的祭礼。人人都把她当神,恭敬的供奉,却又显而易见地不当回事。日常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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