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叹了口气,活动着跪麻的膝盖,伸了个懒腰。
王莽正在火速调兵追剿各路义军,汉军亦是其中之一。
相信过不了几天,刘玄亦会接到此类情报,我倒是很好奇这个“窝囊”的更始帝会如何应对。
是继续装傻,麻痹绿林军将领,还是一展奇谋,恢复本性?
我忍不住笑了。
好戏要上场了,且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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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月底汉军斥候传递回情报,刘玄仍是一副唯唯诺诺的蠢蠹表现,没有作为,国老刘良趁机向他进谏,让他把军权交给刘。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刘玄居然同意了,下旨由刘全权指挥攻打宛城。
这下我反倒懵了,搞不懂刘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相对铜马军、赤眉军而言,汉军的势力的确最弱,如果临阵换人指挥,只怕难以抵挡新军的庞大反扑攻势。
刘兵围宛城,目的非常明确,打下宛城作为更始政权的根据地——定都。然而宛城防守稳固,一时间难以攻下,于是刘果断地改变策略,抢在新军主力到达前,分兵进击,命王凤、王常、刘秀、李轶、邓晨等人为一路,率军北上,进击颍川郡;派陈牧、李通、朱鲔等人为一路,率军南下,进取新野,掐断宛城的外援。
随着气温日渐升高,北上的汉军在刘秀、王常的率领下相继攻占颍川郡的昆阳、定陵、郾县,势如破竹。经由这三个县夺得数十万斛粮食、牛马辎重,源源不断地转送至宛城外围,及时支援了刘攻城的汉军主力。
战争越演越烈,南下进攻新野的汉军迟迟未见捷报,许是正在围城打仗的关系,阴家的谍报也失去音讯。我逐渐按捺不住,只好时刻关注新野的战况,担心着阴家一家老小的安危。等待的时间越久,我越无法安然。
一夜月上中天,重甲未解的刘突然直闯我的营帐,不等我从睡梦中惊醒,叱责他出去,他已喊道:“换了衣裳,这便随我南下去新野!”
我目瞪口呆,好半天才从混沌的意识中清醒过来:“你……你要去新野?宛城怎么办?”
“宛城每天照例这么攻城就是,我估摸着一时半刻不易拿下,你每日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不送你去见你家人,你不会安心!”
刘黄与刘伯姬震骇莫名,我顾不得避嫌,心急火燎地换了身短衣长裤,长发绾起,束髻巾帼,随后取了刘赠送的长剑悬在腰间,兴奋地问道:“你准备怎么去?”
“兵马一路南下,见机行事。如若顺利,先拿下沿途几个城池,夺些粮草也是好的。”
我频频点头:“知道了,随你的意。”
刘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赞许地说:“你不若寻常小女儿般惺惺作态,这副神情倒似大丈夫……”
我拍开他的手,傲然道:“难道不知巾帼不让须眉的道理么?”
他愣了愣,笑道:“是,你的心愿是做迟昭平第二。”
我昂首出帐:“你错了,我不做迟昭平,我只做我自己!”
刘说到做到,天一亮就点齐人马出巡宛城外邑,连续一月转战攻下杜衍、冠军、湖阳等地。等到辗转至新野时,陈牧等人居然还未曾把新野拿下。
陈牧、朱鲔得知刘率兵来到新野,甚至已经沿途拿下其他城池,不禁拉长了脸,悻悻之色一览无遗。李通告诉我们,现在守城的是新野宰苏康,当初正是此人带兵追捕邓晨家人,甚至焚毁邓氏宗族的宗庙与墓冢。
“这么硬打不是办法,难道不能劝降么?”刘问道,“新野防守虽坚,终有粮草用尽之日,与其强攻,不如劝降。”
“不是没劝过,只是……苏康顾忌甚多,有那心却没那胆,他们总指望着颍川那边会有援军过来。”
“颍川?”刘冷冷一笑,“我信得过文叔,有他守在颍川郡,严尤、陈茂他们一时半会儿没法到南阳来伸援手。”
李通笑了,恍惚间我瞧他眼色怪异地滑过我:“要逼苏康投降也不是真就没办法……”
“哦,什么法子?”
我皱着眉默默地听他俩一唱一和,过了片刻,帐子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抬眼一看,刘与李通一起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了然一笑:“就算要阴家做内应,也得我有法子联络得上大哥才行。”
刘见我并未生气,轻嘘了一口气。李通笑道:“这个无妨,城内有我们的人,只要阴姬不反对,这便写片木牍,我让人捎带进城如何?”
4、集兵(3)(2)
我的笔迹是独一无二地丑怪,阴识看到木牍,必然不用疑心是他人仿造,这倒是个好法子。
我点点头,大笔一挥,配合地写了几句话,然后交给李通。
刘讨好地冲着我一个劲地笑,等李通拿了密函出去,他恬着脸靠近我,柔声唤道:“丽华……”
我伸手一挡,将他拒于一尺开外:“我只是把这里的情况简单描述了一下,到底要怎么做,还得我大哥做决定。”
“是,是,是。次伯愿怎么做都行!”他伸手过来想握我的手,我缩手避开,他有点尴尬,“这次若有机会见到你大哥,我便向他……”
我知道他又想说提亲的事情,慌忙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
口气异常凌厉,不禁惊到了他,也吓坏了我自己。
隔了一会儿,我以为他会生气,没想他却肃然起敬地应了一个字:“诺。”
密函送出后七天没动静,就在众人失望之时,第八日一大早,新野宰苏康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城头,向城下的汉军发话道:“得司徒刘公一言,愿举城归降!”
陈牧当即下令停止攻击,少顷,刘带着我骑马赶到城下,只见苏康颤巍巍地站在城头俯视。
刘策马驱前,朗声道:“各为其主,你为新朝,我为光复汉业,无可诘咎。君子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县宰能迷途知返,扶我汉朝,我刘又岂会耿耿过往?大丈夫一诺千金,断不敢以私怨而害邦国大事!”
刘的一席话发自肺腑,苏康闻言大喜,亲自打开城门,迎接汉军入城。一场维持了近两月的攻防战,居然就此轻易地烟消云散。
我不管他们如何善后,城门一开,直接策马赶往阴家。
半个时辰后,当我大汗淋漓地到达阴家大门时,却发现门前一白衣少年卓然而立,见我跳下马,笑吟吟地上前替我拢住辔头:“姐姐可算是回来了……”顿了顿,粲然一笑,“大哥说的一点不错,他说姐姐今日一定回来……”
“就儿……”我哽声,自去年离家,一晃竟有年余,阴就的个头蹿高了不少。我一把搂住他,他先是挣扎了两下,最后终于认命地让我抱住。
“姐姐,大哥在屋里等你……”
我心儿一颤,头皮一阵发炸。阴识在等我,他在等我……是不是意味着我这回自投罗网,即将要面对众人的兴师问罪,然后被禁足罚跪……
我打了个寒噤,竟有临阵退缩、一逃了之的想法。可转念想到阴识雷厉风行的手腕,一时胆怯,彻底打消了此念。
阴就兴高采烈地才要领着我进门,忽然大门“嘎吱”敞开,一行人“哗啦”从门内涌出,为首一人身形颀长,面如冠玉,可不正是阴识本人?
我低下头,准备先跪下来主动认错求饶。阴识抬了抬手,我以为他要打我,刚犹豫要不要躲开,却不想人群中的阴兴无声无息地牵了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走上前,径自把缰绳塞到我手里。
“唔……”我糊里糊涂地握着缰绳,完全不清楚状况。
“丽华,速去昆阳!”阴识肃然地凝望着我,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为……为什么?”
“刘秀有难,你不想救他么?”阴识不冷不热地说,口气轻飘飘的,“当然,如果你不在乎他的生死,那就留下,我原就不愿你去涉险……”
“等等!”我神经质地开口,“刘秀有难?!他……他出了什么事?”
阴兴“哧”地一笑,以袖遮住咧开的唇角,声音虽低,却是一字不漏地传到我耳朵里:“就知道你在乎得紧,把刘秀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的傻女人!”
“阴兴,她是你姐姐!”阴识叱责道,“你应当尊重你姐姐的选择,更何况……她现在的所作所为,丝毫不比你逊色!”
“大哥……”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替你准备好了马匹和干粮、净水,你这便上路吧!”阴识不容我插话,走过来托起我的腰肢,将我抱上马背。
我无措道:“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阴识仰起头,阳光透过树叶,点点金斑顽皮地在他脸上跳跃。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令他看上去有种出奇的美。
“王莽发兵了——征召天下精通兵法者六十三家,数百奇人异士,聚集全部郡国兵力,号称百万雄师,誓要夺回昆阳,援助宛城,消灭汉军!”
5报讯(1)
昆阳,位于昆水北岸,城小而坚,与宛城形成犄角之势。对攻打宛城的汉军主力而言,占领昆阳,就等于在东北面树立了一座坚实牢固的屏障,既可牵制严尤在颍川的兵力,又可阻击洛阳的莽军南下增援宛城。
占据昆阳,对于汉军的意义,不论进、退、攻、守,都是关系重大。
王莽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形势逼迫,他就像是个输红眼的赌徒一般,把老本全部押上,准备硬干一场。他把留在长安、洛阳的主力,甚至派去东线镇压赤眉的军队都集中起来,转到南线对付刚刚成立的更始汉朝。
刘说的一点没错,先称帝者必成出头椽子,比别人更容易受到打击。王莽这一次动了真格的,临时征抽了许多农夫,由当地牧守亲自带队,到洛阳会合,统归王莽的本家亲信新朝大司徒王寻、大司空王邑指挥。
从三月份起,各路新军逐渐齐集洛阳,总计大约四十二万人。此外又召集天下精通兵法者数百人,分六十三家,随军担当军师,谋划战略,训练士兵。
五月初,王寻、王邑已率领这支大军南出颍川,欲与严尤、陈茂的军队会合。一旦两军会合,这支军容庞大的队伍将成为秦汉以来出兵最盛的一次。
从新野赶到昆阳,少说也有四百多里,我骑术不精,原本快马一天就能赶到的路程,我却耗了三天才找对了地方。
这天上午才要靠近昆阳城,却见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