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女子只是怯怯地站着,低着头,正在筹措着该如何开口。
月光流泻,洒了她一身,她终于抬头,清凉的眼眸流光溢彩,星辰般闪耀,于是满院的桂花都黯然失色了。她笑得满脸纯真,问,“你还记得我啊……”
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清瘦俊逸的男子昏迷时的摸样早已深深印在了她心里,不知不觉间就会在她脑海里闪现,就这样根深蒂固。
于是她开始慢慢查找,凭借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也凭着他在江南一带的名气,她终于找到了他。
然而此刻,在这个人面前,她终是红了脸,低下了头。
“是啊,我一直都在找你。”他走近了,眉眼如画的江南才子,惊才绝艳,带着笑的脸让月光都温柔了起来,“这些日子,你都到了哪里……”
“呵呵呵……”北辰笑出了声,天真无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然后她突然满脸认真地开口道,“你……我……我现在急需一些银两,你现在做了官,应该很有钱的吧,我钱不够……他们要杀那些猴子,只有足够的银两才能赎回它们……”
“还是这样善良啊,这些年的江湖,你一个人是怎么走的?”他问,带着好奇与一丝戏谑。
嘴上这样说着,却还是大方地掏出了袖中所有的银票。
“嗯,我没有钱的……你的这些,我会想办法过些时日还给你的。”北辰抬头,目光恳切。
“那要是你还不起了呢?”男子问,语气戏谑,语气里别有意味。
“这个,我……”
“那就用你一辈子来还。”不容置疑的语气,“记住了,我叫秦淮,是你的债主!”
那是一段劫,两个人的劫。
那晚,两人一起去了对方指定的地点,秦淮发现那群抓猴子的人就是当初打伤了他的人。双方一言不合而大打出手。
那晚的北辰大开杀戒,手执着剑浴血奋战,如一个炼狱里的修罗,一身红衣飞舞,摄人心魄得美。
她杀光了那群人,包括妇孺小孩。
他奋不顾身地去阻拦,却于事无补。
在她的眼里,他第一次看到了这样的冷漠与决绝,孤注一掷,一出手便是毫无转圜的余地。
终究是这样一个无情嗜杀的剑客啊,这叫他这个生于山温水软之地、尊儒重道、崇尚仁义和善的文弱书生怎样去接受……
他沉默了,在她杀了最后一个小孩子,他良久的沉默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啊?”满身浴血的北辰朝着呆站在角落里的文弱男子走来,带笑得问道,语气云淡风轻的漠然。
他的眼眸怔了一下,却没有抬起眼看她 ,什么话都好像说不出口了。
“我杀了人,我要走了,去属于我的江湖。”她的眸子终于在他说不出话的时候暗了,她仍旧笑着故作轻松道。
是错了么,对他来说,这些血腥可怖冷酷无情的画面一定是他这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才子所不能接受的吧,一生都不能接受的吧,所以便是错的吧,这样滥杀无辜的女子,无情的江湖客!
这样也好,早点让他看清了她也好。如此及时自己确实有想要靠近他的念头,也会就此打住了吧。不是不知道书香门第出身的人对一个浪荡江湖,风雨飘摇,与刀剑为伍,整日打打杀杀的江湖剑客有与生俱来的芥蒂,正因为知道,所以宁愿一忍再忍强压下心里对这个亭亭玉立,清秀俊逸,温文儒雅的男子的好奇,还是想再见他一面,哪怕他早已不记得自己了也没关系。刚好在赶来的路上看到这群人为了钱对可怜的猴子下手,于是便马不停蹄地朝了他的府邸找去……
或许他从来无法懂得身在江湖的无奈,对她来说,手下留情,即使对方是个妇孺孩子,也将给自己留下无穷的后患,未知的不可避免的后患,于是杀或不杀她从来不需要做选择,因为她一出手便是不留余地的,决绝冷漠,孤注一掷,不为任何人所动。胜者为王,败者寇,江湖从来都是这个样子的,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
那么,这是他一生都是无法领悟到的吧。
“既然如此,离开你的江湖,我跟你一起,我们回江南,我陪着你。”在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开了口,眼神坚定。
她诧异地抬头,眼神明亮异常。
在他的地方杀了这片土地上的人,身为父母官的他竟会选择原谅她?!
他忽然夺了她手中的剑,拾起一旁尖利的石子在剑身上刻下了两个字:归尘。
归尘——归程。
“你欠下的债是要用一辈子来还的。”他牵起她的手,将剑还给她。
两人一起下了山,月色醉了一地。
后来呢——
后来——
室内,我的心里五味杂陈。天阙还是站着,依旧看着那幅画像。是出自那个男人的手笔吧,那晚她来找他时的情景。果真青涩纯真啊。
“后来……还是不容于世啊,不容于世……一个身在官场,一个出自江湖;一个为民请命,一个杀人毫不留情。这样的两个人的传奇,在江南这个清澈不染纤尘,世风淳朴的地方,是不被接受的,更何况,那个男人,他还背负着家族荣誉与道义、不可违的父母之命……”
“传奇”
“哎呀,哎呀,怎么还不醒……你再不醒,狼来了就把你给吃了!”深秋时节寒风料峭,草木枯黄,一片萧索。这样的深山黑夜里,一个衣衫单薄,身形娇小的女子围着地上躺着的男子焦急地直跺脚,不知是留是走。
纠结了约莫半个时辰,女子终于走开了。
不一会儿,却见那个小身影抱了满怀的干柴又折转了回来,还边走边念叨,“真是个皮厚耐寒的家伙啊,躺着这么久了都冻不醒啊。”
打开火折子生了火,待火慢慢燃起来,女子这才放心地走了。
可是没过一会儿却又转了回来——
看着那男子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女子气得一跺脚,不满地嘟起了嘴。
“被狼分了还不如被鹰给叼了,还留个全尸呢!”嘴上还是不停地抱怨,手上功夫可没闲着,架起男子,凌空而起,一个飞旋便将男子稳稳地架在了树上。又喂其服了一粒丹药,这才盈盈一跃落到地面。满意地拍拍手,又看了一眼烧得正旺的火,女子这才放心地掠空而去,走时还不忘对着树上的男子留下一句,“记住了,我叫北辰,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呢——”清亮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叫人听了莫名舒心。
后来,男子终于醒来,多方打听下才知道那个叫北辰的女子是个行走江湖的人。
是个江湖女子么?男子微微一笑,眼里是温柔的光。
男子是个江南书生,那晚被强盗所伤,昏迷在了深山里,恰巧被北辰遇到,给救了。
后来男子考上了状元,做了官,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江南人为之以荣。
于是十里八乡凡是有些门脸的人家,都怀了心思想把女儿嫁过来。大小媒婆前脚跟后脚,忙进忙出,一会儿这位知书达理,一会儿那户貌美无双,嘴皮子都说破了,也不见他点头。
父母着急,私自替他应了,彩礼也下了,就等着日子成婚了。
他是出了名的孝子,尊师重道,有熟读四书五经,待知道了这件事,虽也气愤,但终是无奈,只好随它去了。
那晚皓月当空,他在院内站着看星星,满院桂花落了一地,也落了他一身。
忽然有一股冷香拂来,不同于桂花香,那香很凉,凉得沁人心脾。这是……对了,这是他曾在那次睡梦中嗅到过的,他不会记错的!
他立刻转过身去,满眼期待——
是她,真的是她!他以为这一生都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惊喜过望,快步走过去,“是你么,真的是你——”
面前的女子只是怯怯地站着,低着头,正在筹措着该如何开口。
月光流泻,洒了她一身,她终于抬头,清凉的眼眸流光溢彩,星辰般闪耀,于是满院的桂花都黯然失色了。她笑得满脸纯真,问,“你还记得我啊……”
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清瘦俊逸的男子昏迷时的摸样早已深深印在了她心里,不知不觉间就会在她脑海里闪现,就这样根深蒂固。
于是她开始慢慢查找,凭借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也凭着他在江南一带的名气,她终于找到了他。
然而此刻,在这个人面前,她终是红了脸,低下了头。
“是啊,我一直都在找你。”他走近了,眉眼如画的江南才子,惊才绝艳,带着笑的脸让月光都温柔了起来,“这些日子,你都到了哪里……”
“呵呵呵……”北辰笑出了声,天真无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然后她突然满脸认真地开口道,“你……我……我现在急需一些银两,你现在做了官,应该很有钱的吧,我钱不够……他们要杀那些猴子,只有足够的银两才能赎回它们……”
“还是这样善良啊,这些年的江湖,你一个人是怎么走的?”他问,带着好奇与一丝戏谑。
嘴上这样说着,却还是大方地掏出了袖中所有的银票。
“嗯,我没有钱的……你的这些,我会想办法过些时日还给你的。”北辰抬头,目光恳切。
“那要是你还不起了呢?”男子问,语气戏谑,语气里别有意味。
“这个,我……”
“那就用你一辈子来还。”不容置疑的语气,“记住了,我叫秦淮,是你的债主!”
那是一段劫,两个人的劫。
那晚,两人一起去了对方指定的地点,秦淮发现那群抓猴子的人就是当初打伤了他的人。双方一言不合而大打出手。
那晚的北辰大开杀戒,手执着剑浴血奋战,如一个炼狱里的修罗,一身红衣飞舞,摄人心魄得美。
她杀光了那群人,包括妇孺小孩。
他奋不顾身地去阻拦,却于事无补。
在她的眼里,他第一次看到了这样的冷漠与决绝,孤注一掷,一出手便是毫无转圜的余地。
终究是这样一个无情嗜杀的剑客啊,这叫他这个生于山温水软之地、尊儒重道、崇尚仁义和善的文弱书生怎样去接受……
他沉默了,在她杀了最后一个小孩子,他良久的沉默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啊?”满身浴血的北辰朝着呆站在角落里的文弱男子走来,带笑得问道,语气云淡风轻的漠然。
他的眼眸怔了一下,却没有抬起眼看她 ,什么话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