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弦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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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弦于歌-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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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辰吓了一跳,这才感觉到久跪的双腿一阵发麻。
有惊讶,有不乐意,有愤懑,有不满……人群终是嘈杂着退了出去。
室内很静。
偌大的厅堂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在那些人言辞决绝地指控着她的时候,她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因为有他在,只要他还相信她就够了。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说不出的心安。
他会为她辩解吧,他会维护着她吧……
她满怀希冀,孤单单地跪了那么久,势单力薄……
可是一切就好像她自己编制的泡影,那个让他满怀希冀的人没有为她辩解。
她突然就觉得很悲伤,初秋的风刮进来,她感觉很冷。
“有一个机会,给你的,也是给我们的——”他走近她,伸手去扶她起来,终于不再那么高高在上。
北辰却没有回应,一直低着头。
然后她静静地开口道,“我没有要害人,我是在救她……”
或许应该,只应该解释给他听。
“这样最好,但是现在这并不重要!”他淡漠地打断她,然后在她面前蹲下来。
她抬头看他,有错愕,有难过。
然后他的眼睛直视着她的眼,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重要的是你要做到下面的事——把你的剑交给我或是自废武功。”
他说,再不见一丝温柔的表情。
她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一直流光溢彩的清凉的双眸一下子蒙上了一层水雾。透过水雾的重影,她突然看不清他了。
她选择了自废武功。
就是这样一个决绝的女子,不给自己留退路。要她做到的,她会做到最好。
——那就什么都不要留下,都丢掉,她只要这把雪亮的剑陪伴她,这把见证了她风雨历程,陪她闯荡江湖数十载的剑。这样,她就不会再是这个地方的威胁了吧。这样就能够堵住悠悠众口了吧。
那么他们,是不是也终于有机会在一起了啊。
她笑,痴痴地望着她笑,好像在作出选择的那一刻,她便将自己的一生都托付给了眼前这个男子。
喔,还有那个白衣的美丽女子,叫做霜华吧……
那桩婚事终是没能退掉。秦府二老连起来逼他同时纳了为妾,并向其承诺以正房相待,绝不委屈了她。
那晚,整个江南小镇热闹非凡,大红的颜色铺天盖地。
也是在那晚,一直爱笑,活泼灵动的北辰很少笑了。即使是笑,那笑容也再到不了眼底。
在浪迹江湖的时候她何时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舍弃武功嫁作他人妇,还是和另一位女子一同嫁。
再后来,再后来……
那个叫北辰的女子在生下一个女儿后大病了一场,再不能生育。本就不讨公婆喜的更是受尽了府中所有人的白眼。甚至,连同那个人,她的夫君,也开始逐渐冷淡她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那个叫霜华的女子有喜之后吧,秦淮就不再来她这里了。后来那个叫霜华的女子生了个儿子,秦府内一片欢腾。
再后来,在为霜华生的小公子办满月酒的那晚,那个叫北辰的女子和她一岁多的叫做天籁的女儿一起失踪了,再未出现过。
时光飞逝,年华易老。
短短不过一二十载,当初知道这些事的人也都相继老去,关于这段“传奇”,在无人提起。

霜华

是叫秦淮么,“一生情怀误”,是这个秦淮啊!
室内沉默了。我坐在地板上,心里纷繁复杂的情结千回百转。
“终究是个薄情的男人哪……”天阙一声感叹,“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哈哈,这个饱读诗书央央才子,在父母面前,最忌讳的就是这个吧……哈哈哈,也不过如此。”
他突然就大笑出声,在这个书屋里,他爹的书屋里说着这样的话。
是这样一个男人吗?原来让你如此恨与爱着的是这样一个薄情失望男子啊……
我蜷起身子,抱住了双腿,抬头看向那幅画,画上的女子不说话,正浅笑盈盈地看着我,双眼清亮,身后事满院随风飞舞的桂花。在月色下,她脸色微红,带着少女特有的娇艳。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是这样的原因么,因为我娘生了我以后便没有了生育能力,然后就这样被冷落了,眼看着那个男人亲近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又很争气的生了个儿子,母凭子贵……
就是这样让你开始恨他的么北辰,就是这样的么?
我问,但那个女子她不回答我,她只在那幅画里看着我笑,满脸纯真。
“现在,我所知道的你也全都知道了——”天阙忽然转过身来看着我,“那么,你还是决定要杀我娘吗?”
我的心里一阵颤动,没有回答他。
究竟是他娘该死,还是那个,那个薄情迂腐的男人更该死?
心里突然冒出这个疑问,我自己也不禁吓了一跳。
“都该死!”握着剑,我站起身,双眼满含杀气。那么北辰,如果你觉得你一直最恨的是那个叫霜华的女子的话,那让我来替你终结!
天阙抢先一步走到门口拦着我,“我说过,今晚你不能去打扰我娘。”
冷冷地没有温度的声音,随之冷下去的是他一直温善的眼眸。
我轻笑出声,“你不是也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么?”
“那么,用我的命来换。”他说,不容置疑的语气。
我看着他,我的……弟弟。
然后我笑了,不明所以。
我开始细细打量她,他的眼睛很亮,似乎带着种江南女子才特有的温柔,应该跟他娘的眼一样,锋利的剑眉为他增添了几分英气;精致白皙的脸有着不住的山水般的温婉。到底,到底有几分像那个薄情的男人呢?
“你究竟哪里像那个男人呢?”我不禁下意识地问出了口。
他明显愣了一愣,眼眸睁大了看着我,带着几分警惕,戒备地开口道,“没有,我一点都不像他。”
一反常态的语气,凌厉而充斥着莫名的埋怨跟斥责。
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他好像不乐意我拿那个男人和他对照,对,是很不乐意。
好像是意识到了刚才的失态,他的眼神变得很不自然。
“呵呵,”我轻笑出声,打破了我和他之间有些尴尬的气氛,然后半是讽刺半是故意地似笑非笑的问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作为你们秦家唯一能延续香火的后人,你岂不是应该连带着你娘一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怎么好像……”
“住嘴,你住嘴!”他怒了,双目突然变得血红,语气里满是怨怒且夹杂着几丝隐隐啜啜的呜咽朝我吼道,“你杀了我吧,不要伤害我娘……”
说着他突然动手,迎面一掌朝我劈来,我微一侧身轻而易举地避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身为你们秦家的唯一后人,你该享受属于你的荣华。这么多年来,我日日看着我娘饱受折磨,我自己也跟着痛苦,活这么大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替我娘杀了你娘。纵使辜负我娘的是那个薄情的男人,但,我相信他对我娘是深爱过的,何况……何况他现在也已经死了。而你娘,是我娘终其一生所恨,无论什么原因,只要她没死,我就会杀了她。所以,识时务的,你最好让开,否则,刀剑无眼——”
我一声厉喝,扬起了剑,风驰电掣之际,抬手就是那招天殇九玄。
“我愿意死,只要你放了我娘——”他突然收了手,不再动,不再躲,眼神清亮满含悲凉,清俊的脸上表情温柔,唇角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剑光如星辰般闪烁,剑气逼近,他的白衣在剑气里猎猎作响,发冠突然被冲掉,满头长发狂舞,他笑了,很释然的笑,眼里满是感激。
恍惚间,我突然看到迎着我的剑的人有着是一张女子的脸。
而事实上,被剑光笼罩着的脸真的换了,是……是个女子的脸——眼神温和,眉目温润,嘴角洋溢着温暖的笑。
是那个女人,那个叫霜华的女人!
她一把将天阙拽开,电光火石间迎上我的剑。
她一直在笑,一直在笑,然后她淡淡地开了口,“这一剑,我等了十九年——”
有大团大团的血从她胸口涌出,喷洒了一地。
我没有动,没有言语,只是淡定的从她胸口抽出剑,抖掉了剑身上的血水。
心里很平静,很平静。
终于了解了啊。
“娘——娘——”门外,被拽的跌倒在地的天阙疯了般跑进来,满脸泪水。
他,他——
竟然是……刚刚没有看错,那个被剑气冲掉发冠,满头青丝算乱狂舞的天阙恍惚有着女子般的脸——
是天阙,他……他竟真的是个女子啊!
竟是和霜华长得这样像的……
震惊,不可置信!
“他,他……他竟不是你的儿子么?!”我转过身去看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子。
她去仍旧是笑,满脸都是凄凉。
扑过来的天阙将她报了个满怀。
那个女人轻轻抬手想要拭去天阙脸上的泪,喃喃开口道,“傻孩子,苦了你了……”
声音很轻很柔,天阙“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声音不再是刻意伪装出的男儿声,换回了纯粹女儿声的清细,“我真没用,我真没用,练了十几年的曲子,却还是不能让你安心入睡……”
霜华没有说话,目光转向门外树底下那把九弦琴,朝天阙深深看了一眼——
天阙立马会意,有深深的不舍,但终是放下了怀中的人,朝那把琴走去。
霜华,她终于看向我,眼神温婉,是跟男儿身打扮的天阙一样的遮不住的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
她说:“你长得跟你娘一样啊,天籁……”
屋外有琴声响起,是和之前听到的一样的曲子。但音调不再轻快,充满悲伤。
室内,这个叫霜华的女子眼睛突然之间清亮了起来,绽放着别样的光。
她婉转地开口——
那段“传奇”,不被世人看好的那两个人的传奇——
彼时她还是府上的大小姐,知书识礼,性格文雅,喜清静。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露声色地对付一个又一个曾经伤害过她们母女的那些人呢。
不知道,霜华不知道。
她只知道娘是死在那些心肠狠毒的女人的手里的。那些得了爹爹宠的女人,总是联合起来欺负她性格柔弱的娘,包括她。
那时她还不知道反击,直到那些女人们的孩子也连起来欺负她,抢她的东西,她终于开始反抗。
在娘被那些女人害死之后,她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带了她娘留下的嫁妆先去寄二娘篱下,为奴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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