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的指标调到水库工地一部分,且下月就开始。
听到这令人振奋的消息,老大立既转告王义。王义大喜过望。高兴之余,老大觉得事情大有希望,因为若论表现王义在水库该是首屈一指,论困难他家之状况,也该算比较特殊啦!
一个月后,知青的回程指标果然如期而至,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工地上的知青们一如打了兴奋剂一般,欢欣鼓舞且奔走相告。公社给营里多少名额无人知晓,可分到他们连却只有一个。面对这僧多粥少的局面,经过老大一番努力,在评议过程中绝大多数人均同意王义;惟一有点争议的,乃是三排排长臭油。又经过一番较量连里终把王义报将上去。王义得知此消息后,感动得泪水哗哗直流……
进腊月门的一天早晨,空中飘着轻雪,天出奇的寒冷,看样子足有零下四十度。上午九多钟,老大在连部开完生产调度会,便将双手插入袖中缩着颈项,顶着凛冽刺骨的寒风走向工地。呼号的北风像一把把刀片似的,一下一下地在割老大的脸。
一边走老大一边在心里默念着,刚刚看过的苏联电影《列宁在一九一八》里面,凌晨苏联红军攻打东宫时一个红军战士的一句台词。
“沙皇俄国最后一个夜晚,是寒冷的……”
快要走到工地时,冻得老大不能自持,便一头扎进营部的电锯房里。电锯房机器不响,三个人一个姿势,正守着地中间的大地炉子烤火。一个乃是电锯工张师傅,另一个是他的下锯(徒弟),还有一个是营里采石场的凿岩机手,人称“何大眼”的沈阳四十八中知青。
张师傅四十出头,是个乐天派的家伙,终日嘻嘻哈哈,天晓得他是否有过啥愁事。再有无论是谁他都能屁上两句,就连水库绝没人敢与之开玩笑的罗营长,他也照屁不误。一回,罗营长背着手踱到电锯房,企图检查工作。可还没等罗营长的理论上升到一定高度,经他一顿“瘸子屁股两拧,爱谁,谁!”等一系列的三七疙瘩话,硬是把罗营长给造卡壳了。听了他那一堆粗俗不堪话语,原本想给他讲点革命道理,且上升到一定理论水平的罗营长,只好偃旗息鼓,摇了摇头悻悻告退,口中尚不停地念叨一个伟人的精辟论述,“革命重要的问题在于教育、改造农民……”
架着双手烤火的张师傅,见老大一闪身进来,劈头就是一句,
“冻鸡巴,够戗吧?”
“别考鸡巴糊了,喂狗!”
凑合到炉前老大也回敬了一句。听着他俩斗嘴,张师傅的徒弟和何大眼嗤嗤发笑。
娃噜嫂 第四部分(30)
说罢,张师傅哈腰捞过两快大柴半,往炉子里添,嘴里还不住地得估着。
“老大光临,把炉子烧热点。老大,老大!你说有多大,以我看站起来也不过一扎长。”
边说张师傅边张开母指和中指比画一下。
“狗屁!你说点人话,行不!”
老大揶揄着,坐到何大眼的对面,也把手伸出,翻来覆去地烤了两下,又搓了搓。
“今天冷吧?”
坐在对面的何大眼问。
“这天撒尿得用棍敲,拉屎得用锯拉!”
走到电锯旁的张师傅,赶忙又插了一句。
“老大,这次评议知青回城,你们连报谁啦?”
“王义!老兄,你啥时开路啊。”
“我,难喽!评议这码子事,锅盖大的雨点也淋不到我。父母身边无人,也不行,因为我弟弟没下乡。看来我的出路只有因病回城喽!,但这又不妥,弄一身病将来可不是事。我看还是因残吧,最好是用电锯锯掉一个小手指,千万不要锯得太多,这样不就走人了吗。”
说完何大眼一脸怅然,冲老大还做了一个鬼脸。
“屁话——臭小子,你给我记住,人可以说春话,大话、闲话、玄话,但绝不能说犯忌的话。听着没——”
说完张师傅用眼睛狠狠地翻愣何大眼一下。
说话间,张师傅抱起一个圆木放到锯台上。看样子张师傅要干活,所以老大和何大眼便知趣地离开电锯房,分别回到自己的采石场。
上午的轻雪,下午已不见踪影。然而风却越发强劲,好像是和谁在叫劲似的不依不饶,刮得树梢拉起长声,呼呼作响。
无论天气何等寒冷,而二排采石场的山头依然火热。山头上飞扬着二排排旗,战士们唱着北京创作的歌曲,和着旋律的节拍,挥舞手中八磅大锤。歌声过后,笑声又迭起。
山头左上方,仍旧是营部的采石场。营部采石场的凿岩机在突突突怒吼着。凿岩机的轰鸣声随风飘荡,时而大得近似疯狂,如同猛兽下山;时而又变得细而纤长,宛若一村妇在嘤嘤啼哭。
天是冷的,而人们劳动的热情却是高涨的。望着笑逐颜开的战士们,老大爬上山头。由于他的到来,至使山头的笑声戛然而止。一眼老大便瞧见那大胡子和索副排长一盘钎,便甩掉军大衣,从那大胡子手中夺过大锤,抡将起来。那大胡子将锤子递给老大时,嘁溜还偷偷笑了一下。米黄色长长的毛围巾包裹着索副排长的头,剩余的围巾在她脖子上绕了两圈,然后在颌下打了个结。索副排长那冻得红红的脸蛋,圆圆地从围巾里露出,实属可爱的村姑状,煞是撩人!抡了一会大锤,老大见大家皆不语,便搭讪着对索副排长说,
“这眼怎么这样浅,是谁打的?”
索副排长闷着头,扶钎不响。大家均不响。
“哎!你怎么不说话?”
“有什么说的。”
索副排长鼓着嘴巴说。
“你们女人啊!那就是一个字怪,就像这天一样,说变就变。一会暖和的让人心里发痒,一会冷的令人心寒啊!”
见索副排长不愿意搭理自己,老大就故意用话挑逗着说。
“那你就天天寒去吧!再告诉你,三连那暖和。”
索副排长所说的三连,就是指孙素洁的连队。孙素洁的采石场就在下面不远的山头上。听了索副排长的话,旁边两个扶钎的女战士嗤嗤发笑。这时打锤的北京随波逐流地起着哄,
“喂!谁又提三连啦?三连是我们的亲(qing)家,对不?”
“不对——是嫂子连。”
半天扯着嗓子喊了一下,山头立刻又恢复了喧闹,于是有关嫂子的话题迅速蔓延开来。后来老大才知道,在自己没到之前,这帮家伙已经议论了好一阵子有关三连的话题。
“你们女的咋瘪茄子啦,啊!刚才不是要声讨肇排长吗?”
一个抚顺知青大有不怕乱子大极富扇动地说,
娃噜嫂 第四部分(31)
“我说……肇排长,你偏心……”
这时一个女战士跳起来说。山头又笑了起来。闹了一会,老大觉得这个话题不可再继续下去,便给自己解围地对着北京说,“北京……唱支歌吧!”
“好——”一听说唱歌,半天一个高蹦到高处,用手里半节钎子,胡乱打着拍子指挥大家唱起。整个山头顿时歌声如潮了!
“苍翠的群山啊怀抱着水库,龙泉似的雨水呀流下群山,……到哪里都是革命,处处是战场,……百鸟歌唱美好的地方……”
不一会,就听见三连的山头也歌声滚滚,一时间《阿布达里水库战士之歌》响彻水库工地上空……
正当他们唱得如痴、如醉、如狂的时候,突然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滚滚而来,顿时把他们的歌声吞噬殆尽。十几秒剧烈震撼过后,战士们无不张着嘴巴,惊恐万状般寻找声音的来源。就在这时,有人在山顶上拼命呼喊,“不好啦——营里采石场塌方啦——塌方啦——”猛然间老大醒过神来,马上意识到定是出了大事,因此老大命令战士们原地待命,然后自己带领十几名男战士,疯了似的向山上营部的采石场爬去。来到现场老大彻底傻眼了,营部采石场的整个山头已轰然倒塌。听山上作业的电工讲,倒塌的前一刻凿岩机还在响。老大料定凿岩机手一定是被捂在里面。从电工那老大又得知,事发时恰是何大眼和另外一个抚顺知青的班。
工地上的人们从各个方向朝出事现场奔来。事发时营部正在召开,深入开展批林批孔运动的会议。会上罗营长正信誓旦旦地发言,听到塌方的消息后,他又足足讲了十几分钟才把会议停下。等营领导赶到现场,已是人满为患。当时是老大向营领导汇报的现场情况,同时他建议营领导立即将人清出现场,留下三十个强壮战士参加救助。听完汇报,罗营长抢先又捏着嗓子讲了起来,“同志们……”
看着罗营长那又歪又扁的狮鼻子,还弄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禁不住老大真想上去捅他一拳。以老大之见,造成塌方的直接原因就是下面掏得太深。对此他曾专门向罗营长反映过,说上面岩石结构松散,下面不易掏得过深,然而罗营长只是用鼻子一哼,现出一副多此一举的样子,当时气得老大,扭身便走。第二天,老大又找到罗营长,可罗营长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三十名救援战士拿着撬杠清理现场。首先清理出来的是被石头砸烂的凿岩机;后来从石头里扒出脑袋已被砸扁当场死亡的抚顺知青。抚顺知青的遗体,当时用工地的一领旧席子将其裹起。过了一会突然有人在喊,“这里有声音——”于是大家闻讯围拢上去,扒开乱石,便露出两个比办公桌还要大的巨石。在两块巨石下面的缝隙中一下发现何大眼的头。看罢很多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因为何大眼正睁着双眼视着大家。大家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用撬棍撬开两块石头,然后从里面将何大眼拖出。只见何大眼面色铁青,下巴处在滴血,勉强冲大家挥了一下手,便不省人事……
见状老大喊了一嗓,“叫车——往医院送——”喊声一落,就有人跑向营部,去喊司机。这时高高将身体向前一探,便背起何大眼。托着何大眼的双腿,老大一触托到何大眼的腿时,心里咯噔一跳。老大知道,何大眼的一条腿可以四处转轴,且有大量的鲜血从裤管流出。
将何大眼抬至解放牌大卡车上,大家纷纷跳上车,这时罗营长扯着嗓子喊,“下来,下来!不要上去那么多,有两三个就行。”
听罢,老大狠狠地瞪了罗营长一眼,立刻吼道,“上——最少十五人——”吼罢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