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几,但被个如此丑怪的女子偎上身,尚属首次,偏近身长随又不在身边,那些人昨夜自去与水寨交割货物,且秋华堂地界不大,余平章便将他的一干随从安排到了隔壁的小偏院,那些人俱不在眼前,岂知搓着搓着只感觉全身似乎都要痒起来,恨不能跳进寒潭里将身上痒热之意除一除,此时恼火上头,只将身边床上能抓到手的东西都向着麻女掷去,怒吼:“滚!再让大爷看见你,砍了你的双手双足!”
那麻女畏葸的看他一眼,躲过掷过来的东西,连滚带爬向着门外而去,眼见着她的身子在门口不见,却突又探回头来,抱怨道:“不过是我家少爷好心叫你去前厅用膳,你既不愿吃就算了,也省的他等了。我也困了,你既不想吃,那我就回去睡觉去了!“他分明在那女子声音之中听出了幸灾乐祸的味道,再抬头去看时,门口哪还有她的影子?
候在房门外的薛嘉听得房内动静,早笑得肚肠打结,见英洛连滚带爬从易数的滔天怒火下逃命出来,幸灾乐祸道:“该!活该!”昨晚易家家主前来,她的精神就格外亢奋,难得忍着没去呼呼大睡,且非要洗个桃花浴不可,愁得冬萝唉声叹气,最后只得借着梅蕊的名头,使了老大一锭银子,才央了水寨的人要了些干的桃花瓣过来,顺便还要了桃花胭脂啊大蒜啊什么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折腾了一个晚上,若非她今早出门之际效果惊人,他几乎要错疑为英洛要向易家家主去献媚——何曾又见过她以妆示人?便是刚刚起床的南宫见了她这副样子也是哭笑不得,连梅蕊那向来冰冷的面上也渗出了丝丝笑意,冬萝早笑的不成样子,将她从房内推出去之后就反手将自己关在房内,只闻得到她压抑的笑声。
英洛朝薛嘉瞪了一眼,概因眼缝狭细,不能起到威慑的作用,她转头对着易数所住的房间颇为遗憾的叹息:“若非易大哥……我定然将他斩个十七八截,丢出去喂狼……也不知道这水寨后山有没有狼?”惆怅语调令薛嘉生生打了个冷颤,默默在心里同情了易二公子一回。
英洛见他一扫近日郁色,加之心中恶气也出了大半,只觉畅意,上前伸出手去,揪着他两颊,使劲往外拉,半边身子偎上去,贴近他面上,眼见他瞳中涌起迟疑之色,忽尔张开嘴,连连呼出几口气来,乐不可支,大笑着跑开。
薛嘉被她揪着面颊,本有赧色,忽闻恶臭袭来,下意识掩了口鼻,只听得她洒下一串暗哑笑声,他气急败坏追上来,又惦着她的身体,连速度也不敢放的很快,只虚张声势叫:“你给我站住!居然敢算计我?”
英洛边跑边回头看,眼见着到了东厢门口,南宫南听得热闹,恰出门来探,被英洛一头撞进他怀里,差点就将他撞个踉跄,亏得他乃习武之人,下盘稳扎,也只是轻微的晃了晃,英洛抬起头朝他露出一个自为妩媚的笑容来,堪称相识以来最为亲切的笑容,接着又贴近了几分,几乎要贴到他面上去,南宫南几乎手足无措,身后薛嘉追了上来,不动声色看着,见她故伎重演,朝着南宫南面上连着吹了几口气,南宫南神色大变,放开了她转头便向着墙角跑去,呕吐之声不绝。
———可怜的人!
英洛与薛嘉几乎同时暗叹!
其实话说回来,南宫南也算不得可怜的人,比起易数来。
易数生来便对桃花过敏,这在易家几乎是个少有人知的秘密。偌大易府,竟是无一株桃树,当年他未曾出世时,易家锦霞如云的桃林便因为他出生以后的一次赏花会,一位云游大夫的一句话而被悉数砍了去。那位老大夫曾断言,此子日后见不得桃花。不成想今日这桃花之症又犯。
英洛从前打过无把握之战,只是自栽在易数手里之后,与易小三儿的感情又增进了几分,大嫂相问,易小三儿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不小心就将易数这件陈年旧事给挖了出来。
她这里完结了一桩旧怨,被冬萝小心侍侯着洗净铅华,呼呼大睡,那边厢易数浑身发庠,不过半刻钟全身便起满了疹子,南宫南前去探视之时吓得老大一跳,眼见他情况危急,急忙着人禀报王重,王重被围剿这几个月以来,若无易家商队,怕是连盐巴都难以供应,偏易家家主在他寨中出事,若有万一,不用官兵围剿,水寨自破。寨中大夫早已在战船之上替那些打仗的兄弟诊治,若说到疑难杂症,偏偏不擅应对,否则,也不会专掠了卫老爷子前来。
万般无奈之下,王重只得满面愧意去请了卫老爷子前来,说尽了好话,陪尽了小心,卫施被恭恭敬敬请进了华秋堂,抬眼见得南宫南居然在此,不免诧异了一回,南宫南已抢上前去大礼参拜:“南不知卫伯父在此,没有亲去请安,还请伯父宽恕!”
卫施淡然一笑,亲将他扶起来,道:“老夫四处云游,来到王寨主这洞天府地,只觉风景绮丽,不免多住些时日,不想竟与贤侄遇上了,来来来,看病要紧,叙旧还有日子呢!”
冬萝与薛嘉见眼前这仙癯之人便是隐世神医卫施,皆难掩激动之色,王重看在眼里,只以为这些人与易数皆有渊源,一时激动也是有的,倒未再多想,加之近日官兵时有突袭,他确有事忙,匆匆告了罪便离开了。
这里一众人等皆拥着卫老爷子进了易数居处。
疑似故人来(五)
英洛一觉睡醒,睁眼瞧时,只见面前密麻麻立着好几个脑袋,细一分辨,住在这院里的人除了瑶瑶与易数,别人倒好来得全乎,不但全乎,且多出来一位道骨仙风的长者,慈眉善目,正细细瞧着她。
长者身旁立着的冬萝与薛嘉皆是一脸喜意,连程元也高兴的狠了,虎目炯炯,几乎要泛出光来,她疑惑道:“谁要成亲了吗?”
众人面上一呆,倒是一旁南宫南开口:“妹妹怎么这么说?”
她眼一瞪,怒道:“谁是你妹妹?看大家这笑模样,倒像是谁要娶媳妇或者是嫁妻主一般,马上要去吃喜酒的样子。”
南宫南苦笑,对着面前长者作揖道:“伯父见谅,我这位妹妹向来胡说八道惯了,近来生病又烧坏了脑子,还请卫伯父千万别同她一般见识!”
英洛只觉眼前一线曙光,竟也不再去计较南宫南乱认姻亲关系,也不去追究那声“妹妹”究竟从何而来,只爬起身来,本拟下床跪拜——抛开看病一节不讲,卫老爷子是夏友的恩师,二人成亲之时老爷子行踪难定,虽然目下不能将自己身份到处张扬,但大礼参拜定然是不能少的——可惜床周围眼巴巴围了一圈人,堵住了她下床的可能,她也不急不慌,将衣衫稍稍整理一番,幸得休息之时本就是合衣而卧,收拾整齐之后,在床褥间恭恭敬敬三叩首,朗声道:“晚辈先谢过前辈再造之恩!”暗指娶了夏友一节,可惜卫老爷子一生见惯了患者或家眷的感激之情,纳首便拜的人不在少数,是以并不觉得诧异,倒是欣然受了大礼,拉了她的手腕来把脉,一摸之下,神色立时凝重下来。周围一干人等眼巴巴盯着他看,只觉他面色越来越不好,良久之后放开了她的手,似有悲悯之意,道:“丫头,你可是中了奇毒?”
他观这女子面上肤色与手腕皓肤极为不同,一望而知是易容之术,见她眼眸虽狭细,但内中目光清泠平静,似看透了生死,反倒生出磊落之意来,不由极为纳罕。倚萝之毒虽也不常见,但过去他总也诊过两三个,且皆是铮铮铁汉,那些男儿尚不能做到她这般洒脱淡然,怎不叫人生纳罕之间来。
谁知那女子也只是淡然点头:“前辈高见,晚辈确是中了奇毒。”
“不知你可知道自己种了何毒?”
“晚辈中的乃是倚罗。”她了然一笑,平凡无奇的面目之上竟添了些许光彩。
卫施暗叹一声,拈须沉吟:“想来你的身体状况自己也知道吧?”见那女子微微点头,他目中已有了不忍之色:“这毒,老夫也并无十分把握能解。”却见她细眼之中已泛出光来,接口道:“前辈但讲无妨,但有一二分把握,晚辈也尽力去试!”
他稍停,道:“本来也只有一二分把握,但不知南儿的慈心诀练到了第几层?”南宫南神色本在二人间巡梭,立时答道:“最近练到了第八层,似乎再不能有所进境了……”他虽面有愧色,但梅蕊却已“呀”的一声,似有惊讶之色,卫老爷子抬目道:“莫非蕊儿更有进境?”
梅蕊惭愧道:“让卫伯伯见笑了,蕊儿练到第六层,便再也不能有进境,是以闻得师弟练到了第八层,钦佩不已。”
卫施点点头,道:“这就是了,若有了南儿的慈心诀,也就有两三分把握了。”
寻常人等若是听闻有两三分把握,怕是早就泄了气,但英洛听来,无异天降佛音,皆是救苦渡命之意,立时跪在床上,向着卫老爷子磕了三个头,将细眼笑成了一条线,喜道:“多谢老爷子肯出手相救!”
卫施虽有惑意,只觉这女子忒也多礼,并不曾往旁的地方去想,坦然一笑作罢,只略略提了提她所中之毒,又将风敛月开的药方看了看,嘱了她几句养生之语,又与南宫南在外小声耳语了一番,方离开。
隔日,王重听闻易家家主身染重疾,需用万金良方来治,寨中为了医治王玥遥重疾,倒是备下了许多稀世珍药,征得他的同意,神医卫施除了每日例行前往王玥遥香闺诊治之外,大多数时间只泡在药房或者华秋堂。
易数将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甚直放下了床上帐幔,听着南宫南絮絮叨叨,将自家那位奶娘的女儿万般不好细数一遍,其中一项尤为可恶:她生来便有一种花痴病,见着了美貌的男子总要心生妄想,偏又生得不算得意人,不知被打击了多少次,连带着作事也有些颠颠倒倒,这才有了这次的事情。可怜奶娘只有这一个女儿,四处寻医问药也不见好转。这次他有事前往洞庭,这姑娘非要跟着来不可,奶娘苦苦哀求,早闻天目山有隐世神医,只盼他能带着这姑娘前来诊治一番,若果真治好了这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