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峥打断她:“梅录啜,右厢察之子。”
英落摆摆手,一副甭打断我的样子:“别管他是梅什么,也就是一纨绔子弟,从我醒来就一直在想这件事,将军也未曾细说,今日那梅什么来了之后我才明白,肯定是突厥人敌不过将军,使计擒了将军,怕留将军不住,给将军下了点药,那个梅什么的看着就是个一根筋的主儿,他非要跟将军比,而我又是个热心肠的人,对将军钦慕非常,在将军被突厥人下药之后怎么忍心将军受辱呢?是以挺身而出,同那梅什么打了一架!”
周峥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地深深看了她一眼,继续闷头吃早餐了,只不过那早餐是什么味儿的,这天他完全没吃出来。
严格来说,英落说的也没错,只是她却不知周峥为何被擒,周峥被擒,其实也是因为她。
大名鼎鼎的平狄将军周峥在边境上苦守五年,将突厥人远拒在大周境外,大大小小的仗打了无数,威名赫赫,却因为小小校尉英洛第一次上战场,失陷于敌营,而他亲自出马相救,不幸,也失陷于敌营,这才有了两人一同被俘的经过。
可恨这个害他被俘的笨蛋自己忘了也就算了,还洋洋得意的自吹自擂,周峥当场没有拂袖而去,也算是涵养功夫一流了。
好在,忘了也是好事一桩,想起英洛以前厉害的缠人功夫,周峥还是悄悄皱起了眉头,自己就是因为烦她夹缠得厉害,才把她丢上战场的,这才有了后来这些事。
两天以后,那梅录啜果然差心腹送来了一颗药丸,周峥想也不想就吞了下去。
旁边英落看得啧啧称奇:“将军也不怕人家给的是催命的药?”
周峥头都未抬:“突厥人虽说蛮,但基本上还是说话算话的!”
英洛暗叹:什么肝胆相照啊,那是只有古人才有的词,这词儿放现代那是被糟蹋了。
“那将军也答应了梅什么的吃了药不逃,将军真不逃吗?”英落想想,这种一诺成城的事,眼前这男人会不会做啊?
那知周峥抬头看她半晌,嘴边渐渐噙了一抹笑意:“连那梅什么的不也说汉人多狡诈吗?我若不借此机会逃去,是不是就对不起狡诈这个名儿啊?”说到“梅什么”三个字,将英落的口气学了个十成十。
英落大乐:“我就说嘛,将军怎么可能是那种可以肝胆相照的人呢?那梅什么掏心掏肝也掏错人了吧?”
说完了才猛然醒起自己刚刚说什么了,看着周峥阴晴不定的凤目,抓耳挠腮,不知所措。
周峥声音一沉:“那英校尉认为本将军是什么样的人呢?小人?不守诚信?”哼,想他周峥,真是好心成了驴肝肺,救人都把自己沦为了俘虏,某人还不知感恩戴德!
“这个,这个_____”英落讪讪地这个了半天,突然神采飞扬:“将军威名赫赫,当然用兵如神,所谓兵者,乃诡道也,我大周将军岂会同此突厥蛮人肝胆相照,那岂不是形同叛国?”长舒一口气,奶奶的,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但愿这周峥也吃这一套,不再追究她诽谤上司的罪名!
她悄悄擦了一把急出来的冷汗,看那周峥多云转晴,心里不屑:“切!原来这周峥也是个喜欢被拍的主儿!”
慕兰节
,作为对山神的年度祭祀仪式,或庆祝部落的成就,是突厥一年中最大的节日,最重要的项目是赛马,射箭,选出突厥最勇猛的武士,而姑娘们也可以在这一天找到钟情的爱人,草原上繁华似锦,若有中意者,必将花环献于男子。而男子,也可以在这天向中意的姑娘求亲,如果能用诸项赛事里的奖项拿来求亲,亲事百分之百会成功。
周峥向英落这样解释的时候,英落笑答:“盛大的相亲会!”转头调侃:“将军在那天会不会收到花环啊?说不定有突厥姑娘向将军求亲呢,听闻这些牧马姑娘都是热情奔放的!”
周峥正色:“非我族类,安可匹配?”
英落被他的答案逗得满腹笑意,瞧瞧这人,整个一榆木脑袋,不可雕也!
她倒忘了,千年之后,华夏大地五十六个民族和乐融融的那一套在此地根本无异于叛国,所谓通婚,不同民族之间那是妄谈,踏着父辈兄弟的鲜血是无论如何都跨不过那张婚床去的。
当然,和亲又另当别论了。
周峥和英落这一日被默啜可汗请至比赛场地,作为在押的囚犯,享受了高规格的贵宾待遇。
这是英落醒来以后第一次见默啜,棕发蓝眼,高挺的鹰鼻,默啜是个看起来凌厉非常的中年男子,那种凌厉犹如一把利剑,闪着寒光,即使是笑容,也不能缓和一丝一毫。
“周将军来我大突厥作客,今日适逢其会,看看我突厥的这些大好男儿与中原男儿相比如何?”
周峥忙着应付默啜和那一帮突厥贵族,倒是英落,拿把小刀吃烤全羊吃得不亦乐乎。
默啜看得有趣,不禁问道:“英校尉看来颇为中意我突厥食物?不知我突厥食物跟大周食物相比如何?”
英落将口中正嚼得起劲的一口肉咽下去,擦擦手,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大周食物讲究精致,追求色香味俱佳,作法精益求精,花样繁多,适合小酌,而突厥食物自然味浓,以食物本身的香味取胜,适合大碗喝酒,各擅胜场。”虽斟酌片刻才答,但心里却将个默啜骂了个遍,都这把年纪了还这么争强好胜,大周的食物如何,本姑娘还没吃过呢,鬼才知道怎么样?
“英校尉的口才倒是了得,只是听说拳脚功夫不怎么样啊?”默啜笑看她一眼。
那边厢坐着的突厥贵族哄的笑了,个个脸色笑成了猪肝色。特别是梅录啜,更是笑得轻狂。
英洛垂头丧气的叹:“没办法啊,我是大周拳脚功夫最差的校尉,拳脚好点的都没空来突厥作客啊!”
此言一出,那帮贵族果真止了笑。
两国边境开战多年,周峥手下战将如云,突厥历年损兵折将不计其数,并未在大周军队手里讨得了好去,今次抓了这两个,自为得意,才在此拿他二人取乐。
英落原本懵懂,这会也明白了此理,但她乃千年之后的人,当年在黑帮里受了多少冷嘲热讽,区区几句,如何能让她动色?
倒是周峥,反没料到她今日不动声色,几句话就将突厥人打发了,要搁往日英洛的性子,非得挽起袖子打一架不可!
就算输了,鼻青脸肿,也不会如此忍耐。
看那些突厥贵族转了头,都去关注场中比赛,英洛又蒙头吃起来,食欲良好,周峥悄悄在她耳边道:“你倒说了句大实话!”暗讽她承认自己是大周拳脚功夫最差的校尉。
英落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只含糊点头,继续与美食苦战。
肉足酒酣,英落才有兴趣看今日的比赛。
到处是飘扬的旗帜和盛装的姑娘们,今日的比赛设在黑沙城外,因此搭了高台,此时他们身上高台之上。
而台下,到处都有比赛的场地,按现代的说法,应该叫海选,年轻的小伙骏马飞驰,年轻的姑娘手持花环在终点翘首以待,现场是热情的。
更远一点,黑河波涛汹涌,宽约三十几丈,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不能将流水的咆哮声掩去。
英落看了半晌,只觉得胆寒,如此水流,只凭她在学校泳沲和海边扑腾的一年,想要在水底逆流而上,除非作梦。
那黑河之上倒是搭了三座简易浮桥,马踏在上面,桥身摇晃,那些参赛的男子个个跑得眉飞色舞,兴高采烈。有一位跑至桥上,却被同伴后面追了上来,后面的马儿甚是彪悍,前蹄飞起,将前面的马儿踢了一脚,本来就是浮桥,那马儿立足不稳,被踢下水去,一下被冲得老远。那帮突厥贵族又是一通好笑,笑完了,才有兵士骑马拿着长杆去打捞。
等那队从河对岸返回,跌下水的男子都还未回来,旁人倒也罢了,都关注着比赛,唯有英落心下黯然。
那男子,必定凶多吉少!
今日的那男子,是不是就是明日逃跑的自己呢?
偏这时,默啜问道:“英校尉对此赛事不感兴趣吗?”
英落勉强点头:“劳可汗过问,赛事甚是激烈,只是___只是刚刚那落水的男子不知会不会丧命?”
默啜大笑:“原来英校尉是担心落水的儿郎啊?我突厥儿郞个个勇猛,若真的被河神所收,也是他不够格作我突厥儿郎之故!”
那边突厥贵族里早有人哧笑:“妇人之仁!”
这一日直闹到天色昏暗,那些晋级的骑手们都摇着酒坛到处拼酒。姑娘们送出了手中的花环,到处欢歌笑语,就连默啜与那帮突厥贵族都喝得醉熏熏的。特别是梅录啜,喝到后来居然揪着周峥的腰带不放,非要比一场不可。
周峥倒是脸色平静,只两腮处起了薄薄一层绯色。
原来一直坐于默啜左下首的年轻锦袍男子轻叱:“手下败将,有什么可比的?”
英落才明白,他原来是默啜的弟弟,左厢察咄悉匐,将他们抓来的那家伙。
谁想,梅录啜听了此言,瞪着两只酒醉的红眼:“周将军是左厢察的手下败将,可还没跟我梅录啜比过呢,今日我便和他比上一比,他便也是我的手下败将了!”
英落又好气又好笑……上前去揪着梅录啜的手使劲往下拉,奈何自己本是女子,力气不敌,对着个醉鬼又讲不通道理,三个人纠缠在一处,一时里引得四处笑声不断。
最后还是咄悉匐唤侍女去拎了一桶水,他亲自浇了下去,才把梅录啜给浇醒了。
被梅录啜揪紧不放的周峥也被浇得半身湿淋淋的,他温言道:“公子要是想跟本将比试,明日还请早,今日天晚,恕不奉陪了。”转头对着端坐在一边看热闹的默啜一礼:“大汗慢坐,某恐醉后失态,先行一步了!”
那默啜一脸兴味的点点头,客气道:“周将军请!”
英落跟在周峥后面,心里不由赞道:这个榆木脑袋好仪态,被人揪着裤腰带差点将裤子扒了都不动声色!
她那知道周峥刚刚差点将梅录啜一脚踢开,忍了又忍。若是在大周国的土地上,还没几个人敢这样对他平狄将军。而那咄悉匐,也不过是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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