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友见这危急关头已过,剩下的不过是长期调养及心遂意悦,方能复原,不由大大松了口气。
这日他拖着倦体回了胜仙居,梳洗一番之后,就着清粥小菜吃了两口,随口道:“林方,这几日我都未见洛洛,她近日宿在大哥处?”
林方神色古怪,期期艾艾道:“……小的……小的不知……”
他一眼看过来,林方心内生愧,突然扑倒跪下,唬得夏友一跳:“林方,你这是为何?”
少年双目不由涌上泪来,“公子,大小姐在外面怕是有人了!”
夏友呆呆看他两眼,心内便如惊雷滚滚,刹时霹了个分明!几日来英洛不见人影,却原来别有所居!猝不及防,一时里只觉心痛如绞,几日来的疲累排山倒海般压过来,眼前人影晃了两晃,终是还原。
他要使劲压制住自己的心愤,才能咬着牙憋出一句话来:“无凭无据,休得胡说!”
林方磕头如捣蒜,泣道:“公子休得伤心,这样风流妻主,不要也罢!小的本来不信,那日是小的上街去抓药,无意中撞见了程侍卫,跟着他到了一处民房之前,开门的是位年轻俊秀的公子。后来小的几次前往探查,从来只见程侍卫外出,里面年轻公子则很少出来,更有一次见了大小姐进了那院,消磨了一个下午才出来……公子,您这样人物,如何同那些不清不白的男子共侍一妻?如若不信,小的带您前去探查……”
主仆二人左右思量,委决不下,便又过得两日。那日天色很晚,英洛还未回转,夏友一时里按捺不下,竟将此事告之周峥,见得那年轻将军凤眸倒立,眼里全是碎冰暗沉,大概是疼痛由得两人分担,方觉得心头大石轻了少许,不致立时窒息毙命!
周峥从来杀伐决断,毫不迟疑。此时得了准信,立时排兵布阵,带着夏友与各自贴身小厮,直奔那新欢所居之处。
到得那民居时,也不用人通报,夏友径自跃上墙头,从内里将大门打开,只听得一声少年的清叱:“什么人?”声音里竟带着无端的惊慌。
几人哪里理他威吓?大步上前,只见小小一处院落,最是不起眼,可笑竟叫金屋?!屋内灯火晕红,却有一少年推门而出,林方小声道:“就是这个人……”
周峥由不得苦笑,这样少年么?他再往前走几步,却见得少年慌乱万分,“你们是谁?”
文英上前,竟是一把将少年推开,几人浩浩荡荡,直冲了进去。
屋内情境,却是要这闯进去的四人齐齐愣住…………………………迎面的床上,平躺着一人,全身隐在被子里,乌发堆云,一双眸子朦胧,面无血色,小声道:“峥哥哥……衡……”
床边正站着一名男子,眉目含春,双眸含愁,身上衣衫不整,似乎被闯进来的不素之客给吓到,不过转眼已经镇定自若。
周峥万万没有想道,英洛的新欢竟然是华彻!
只觉万念俱灰,心内悲苦交加,比之甘州城内生死一刹都要让他憾动,连连笑道:“好!好!你们………………好啊!”脚下不停,竟是毫不犹豫,转头去了。
华彻眼见周峥出门,其余三人亦随他而去,望着床上昏迷的女子,不由苦笑,复又怜悯,连连慨叹:这种局面,等你醒来,该如何收场呢?
其实,如果前来捉奸的二人稍稍再多个心眼,只消上前揭起被子一看,便会明白,被子下面的人儿双手双脚被缚,衣衫汗湿,早已昏了过去……
这一夜,风波迭起,英府之内的夏友与周峥彻夜未眠,只盼那人能一路紧追而回,至少,也应将前因后果讲个清楚明白。然而,却一直没有等到……
在他们的目光看不见的地方,他们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躺在另一个男人的床上,时昏时醒,她的身体在臆想中被切成了一片片,每一片飞离身体的血肉都还有知觉,都在疼痛。分崩离析之后又被重新粘合,然后……………………再次被切片。
反反复复,无穷尽也……
疼痛像潜伏在她身体里的猛兽,突然之间就醒了,在她的每一片肌肤里,每一管血液里奔跑嘶咬,她要在难以忍受的噬心痛楚里,反复喊着那两个人的名字,在昏过去的瞬间,期望用呼唤来抵挡疼痛……
在英乔疯了的那个早晨,李晏愤怒的看着她,“英爱卿好手腕………………………”。她咬牙切齿,不能相信,只盼太医能诊断明白。
很快,前往英府的太医复命,正如英洛所说,英乔疯了……
李晏冷笑,招手唤侍从拿来一个锦盒,送到英洛面前,道:“本来,朕无意逼你,不过既然朕不能召英公子进宫侍奉,那就赐爱卿这粒药丸吧!”
英洛静静的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粒黑色的药丸,耳内听得李晏道:“这丸药的名字唤倚萝,爱卿家中有侍夫懂医,自然应该听过这名字吧?”
倚萝?
她冰凉的手指尖几乎要忍不住颤抖。……………………倚萝这名字,她从前听过。便是在某次与夏友闲聊之中谈起,天下的三大无解之毒,倚萝,梦寒一线,寸寸柔肠。
倚萝,是极缠绵的毒药,每月月初发作,疼痛无比,令人生不如死。中此毒者如果能依靠强大的精神力量来忍受毒发时的痛楚,可有十年活命之机。但若忍受不了,便可服用一种弹压此毒的药,用的乃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只因这两种极厉害的毒药在人体内互相作用,中毒之人五脏六腑其实深受伤害,虽能解决一时的毒发之痛,不过赢得两三年的活命之机罢了。
梦寒一线却是极为厉害的一种迷幻药,它会让服此毒者脾气暴躁,反复无常,暴戾无比。常常产生幻觉,只坐将心内的阴暗面以及对人对事的不满无限放大,进尔影响此人的情绪,以迷幻来改变此人的所思所想,最终,此人会将光明的一面统统忘记,像缩在阴沟里面的老鼠,自已也难以面对而精神崩溃。
寸寸柔肠听来温柔缱绻,却是能让服毒者七天以后柔肠寸断,而面上却鲜如重生,无丝毫中毒的迹像,此毒适用于一些门派之中犯过大错的掌门之类,死去之时也极为体面。
此三种毒,却是一百年前江湖之中一温姓男子所制。那人本来便是神医,只因整日苦思钻研,冷落了娇妻,致使娇妻红杏出墙,他大受打击,之后便愤愤研制出了此三种药。不想等他制成药之后,不过一年载的功夫,他那娇妻却昨已竟外身故。后来不知经过了怎样一番曲折,才能让李晏辗转得手?!“
她要很用力,才能将此药丸捏在手里,心内空荡荡一片,木然道:“陛下要小臣服了此药,但小臣尚有一言。若小臣服了此药,陛下能答应此生不在对小臣父兄与夫郎为难?”
李晏面显满意之色,点点头:“当然!”
便见得那年轻的女子毫不犹豫将那颗药丸扔进了嘴里,等不及身边宫蛾前去倒水,早已吞了下去。
错中错
天色微亮,星辰坠落。宁静的小院有人轻叩门扉,一把刻意压低的声音。青砚勉强睁开眼睛,只觉头脑昏沉。耳际听得华彻轻唤:“青砚,青砚,去开门,大概是程侍卫回来了!”
他抬头看时,只见华彻坐在床边凳子之上,头也未曾回,只将目光放在床上的女子身上,手下不停,正帮那女子擦汗,从额头一路往下。床上那人正自昏沉,口中汗巾塞着,发如滴水,被子被公子掀起,露出被捆如棕子的身体,和皓腕之上捆绑之处被她挣扎所勒的青紫痕迹,看来触目惊心。
青砚不满的撇撇嘴,烛光之下,华彻并未瞧见。…………………这位程兄,不能天亮以后再回来吗?扰人清梦!
大门之外的程元满面焦惶之色,只等青砚开了门,便挤了进去,大步流星,往屋内而去。背后青砚冷冷道:“程侍卫,你家主子还没死,用不着慌!”
程元手中拎着个包袱,身上却是血迹斑斑,只作不闻,推门而入,将青砚晾在了院中。
华彻见得程元,面上不由松了一口气,“你可来了……这身上是怎么回事?……青砚,青砚,去烧水让程侍卫沐浴……”
青砚嘟嘟囔囔,还是向着厨房而去。
屋内程元将手中包袱递过去,歉然道:“我家将军有劳华公子看顾了!他日若有差遣,程某在所不辞!”
华彻敛眉:“程侍卫客气了!你且先去梳洗,昨夜出了岔子,怕是还有大事要发生。”
程元见他一时并无要说的意思,将英洛露在衣衫外面的皮肤拭擦完毕,侧头一想,将她口中那块汗巾子取出,但见英洛面如白纸,泛着金色,静静昏睡,竟如大限将至的光景,令人心惊不已。
程元依言退下洗漱。再回转时,天已大亮,英洛依旧熟睡。昨夜她耗费太过,一时半刻怕是不能醒过来。
不过一刻,只见青砚端了碗漆黑如墨汗般的药进来,华彻抄手接过,却见他的左手其中三个手指紫肿,其上带血,竟是被人咬的深可见骨一般。他竟自不顾,只专意吹那碗药,过得一会,用唇尝了一口,觉得温适可入口,便一点点撬开英洛的口,喂了下去。
她还在昏睡之中,大概是本能,居然也未呛着,将大半碗药汁喝了下去。此药正是昨晚华彻委托程元去华相宅中自己的一处密室取回。
程元昨夜潜进华府,颇费了一番周折。好在临行之前华彻已将华府大略分布图画了一张带在身上,大有助益。待得他取完药回转之时,被巡逻的兵士碰见,一顿血战,脱出重围,在街上东躺西藏了半夜,方回到了此处。
英洛身边,此时唯华彻与程元知晓此事。那日英洛从宫中出来,面色惨白,程元心内起疑,不由问了一番。英洛既知将来毒发之日,身边非有人照料不可,便将前情陈述,令他担心不已。
只是家中诸人,此时皆为了英田与英乔忙乱不堪,如燕婉诸人,竟无人给她好脸色可看,她不欲让人知晓,与程元商量一番,只得暂借华彻此处熬过这一关。
昨夜周峥等人闯进来之前,华彻见她疼得时而咬牙,怕她伤了唇舌,竟将手指伸进她口中,一时只觉疼得钻心。待她疼过一气之时,这才寻思将小衣之上汗巾子解下来塞在她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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