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回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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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回时-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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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走来,虽有窃取之嫌,终究也算得有了亲人,父兄疼宠,娇婿敬重。今日始知,那一刹时回家的软弱,纯属头脑昏沉的错误判断,是极为不可靠的!

耳边听得英田唤人,竟是要将她打出门去,断了父女关系,纵然听得燕婉在旁相阻,她在心内惨然一笑,只觉心灰意冷,不由抬头道:“英大人……………………”

英田与燕婉似被她这声称呼而吓着,皆停了动作,看着她。英田眼内是毫无防备的痛色,大概是不曾料到教训她一番,竟被她拒不相认,简直不能相信她那声称呼。燕婉却是谴责的眼神,无视看着她。

英洛心内,不是不痛楚的。

然而始今日,她方知道自己的自私,爱之深责之切,就像从前,她孤身一人之时,其实也盼着有父母关爱,哪怕责骂也行。然则英田的一句话却提醒了她:留她在家,迟早会将我英氏一门给灭了!

她从不曾尝试过将自己肩上担子交给别人来担,一肩的风雨,前路或者泥泞不堪,但终有晴日。几人只见她郑重磕了三个头,抬起头时,面色奇异的带着令人心惊的苍白,面上犹有泪痕,却听得她用一贯清朗的语气道:“英大人,我并不是你的女儿!”

只一句话,英田背后的夏友与周峥已知大事不妙,急急阻止:“洛洛………………”

英田得闻此言,手拄门闩而立,全身忍不住的哆嗦,眼神痛楚已极,只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却听得她的声音毫不留情,继续讲下去,竟如一把锋利的大刀,直劈的他体无完肤。

“其实您的女儿已经葬身于东突厥大营,我从另一个地方来,虽然这身体仍是您的女儿,但里面的人却早已不是她!还请您细想英小姐往日的言行举止,可有与我相同的地方?……”

英田与燕婉从未听过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初时还觉得她是与老父赌气,听得她细讲,一桩桩一件件,始觉心惊复心痛难抑。周峥与夏友眼见阻止不及,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末了,英田颤声道:“如此说来,你占着我女儿的身子?哪我的女儿呢?”竟是凄惶万分,似迷路的孩子般软弱无助!

英洛重重的磕下头去,道:“我并不知道自己如何到来,因此亦不知道令千金去往何处?!”

此情此景,真如噩梦一般,面前的人本来就是自己的女儿,却如陌生人一般,熟悉而陌生。然而英田细想,又觉得极为可能。从前的英洛,那般的娇生惯养,并不是去一趟军营就能改变的。无论如何改变, 一个人的脾气秉性却最是难改。英洛总有孩子般简单而狂热的,神彩飞扬的眼神,而这位,冷静清明,镇定果敢,怎么会在自己女儿的身上出现?

哐啷一声,他手中门闩倒地,燕婉一惊之下赶忙上前扶住了他,却听得他疲累的声音道:“二妹,让她走!”

周峥与夏友齐齐道:“爹爹……”

英田极是疲惫伤感,他道:“孩子,是老夫对不住你们啊!这个人…………………却是断断留她不得!”

纵是周峥与夏友知道此事,但程元却是从未听过,一时里听得心神恍惚,竟亦呆呆看着英洛。却见那人跪下去,咚咚咚用力磕下头去,道:“往常得爹爹与哥哥万般疼宠,无以为报。更得姨母关怀照拂,我会铭记在心,永不敢忘!”

此言听在英田耳内,更觉尤为讽刺。

英洛再抬头之时,额头红肿,显是用力太过。她似早已不知道疼痛,只苦笑道:“程侍卫…………………”

程元后知后觉,小心翼翼道:“将军………………”

“扶我一把!”

程元猛省,她目前的身体,若非强撑着一口气,怕是早晕过去了。他弯下腰去,将她搀起来。那人身体一半的重量已经挂在他的身上。她看着英田身边的夏友与周峥,轻声道:“衡,峥哥哥,你们……………………从来就不肯相信我!一有风吹草动,便定了我的罪!”

那两人顿觉醍醐灌顶,只觉说不出的震憾。三人自成婚以来,迟疑徘徊的日子最是常有,这两人又是当世奇男子,便是后来泥足深陷,共侍一妻,亦是经过磨难而不得不屈从的退让。二人心中虽皆是情深无悔,但对她,总还是多了窥探而殊少信任,总觉有一日她会故态复萌,风流成性。这样子的态度,放在平常琐碎的相处里,不觉间其实已在夫妻间无形中平添一层隔膜。

却听得她幽幽道:“不过也罢,我大概,亦是从未信任过你们。从前我听过一句话,说是要像相信自己一样相信你所爱的人。这样的境界,委实令人憧憬,不过这样心意相通相互信任的人里,总不会有我们三个了……”

夏友与周峥张了张口,似是想问什么,或者,想要说些什么,终是没有,眼见她在程元的搀扶之下转身走了,一步步极为缓慢,像踩在谁人的碎梦里面,明明该有着彻骨的寒冷与疼痛的,可是日光这样亮这样长,这样的不真实,连那疼痛,竟也像隔着一层,虽然闷钝而长久,终究可以忍受。

生别离

易柏再次来到英府,叩动门上铜兽环,闻听得偏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探出小厮的半个脑袋,见他衣着精致贵气,自然不敢怠慢,忙忙前去通传。正走至二门,却见老管家英南蹲在角门旁,近身围着十来个仆人,议论纷纷。

这小厮上前,将门口访客形容一番,英南愁眉苦脸向内院看了一眼,只得迈着老胳膊老腿去看看前门到访的贵客。………………………………内院此时正闹成一团乱,若说有访客,真正不是时候。

等他见着门外访客,居然是易大公子,更闻说他要找大小姐,冷汗便顺着英南那白发苍苍的额头顺流而下,向来不善说谎的他红着老脸道:“小姐今日不在家!”

话音未落,便闻得身后脚步声沉重,面前易柏风姿气度无懈可击,笑容浅浅,道:“大管家大概日理万机,连你家大小姐何时回府都不知道!真是劳烦了!”

英南回头,只觉老脸涨得通红。………………………半个身子倚在程侍卫身上的,不正是大小姐么?

眼见着到了门口,英南只觉不堪如目,但见她将身子全数倚在程元身上,半眯着眼睛,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了,一副浪荡子的样子。再不能忍,他挡在偏门口,愤然道:“大小姐,凡事给老爷留点体面!”

英洛此际早已魂神俱散,只勉强拖着双脚一步步走过来,若非程元伸臂从她肋下揽着,早已昏睡在泥地上了,哪顾及得了英南口中的体面二字?

英南见她浑然不管,只得不甘不愿从门口让开,易柏上前两步,极为客气有礼道:“英将军………………”他万不曾料到,这样疏离的称呼,那人竟然扑了过来,正正跌在他怀里。……………………其实是程元一路拖着她行走,到此想换手歇歇气,哪知道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身体软软跌了下去。

易柏怀中搂着她,鼻中已嗅得她身上幽香,心神不由一荡,放与不放便在一念之间,程元已经急道:“易公子别放开!”将这温香软语搂在怀中,却见她已面透纸金,额角细密的汗珠儿不断渗出,竟是生了重病的样子,他低头思量一,竟是打横将他抱了起来,便要向着英府而进。

哪知程元却拦在面前,道:“大公子休忙,还是到你马车上吧!”

英府门口,正停着辆马车,正是易柏来时所乘,马车身后还跟着十来位侍从,个个短衣打扮,腰悬利器。

英南此际给惊得发不出一语,却见易柏怀中的英洛,被他将双臂揽起,右臂略微上扬,便露出广袖下一截白生生的腕子,色如玉雕,唯一遗憾之处便是手腕之上竟露出青紫勒痕,似被绑缚而强行挣扎所留。

“唉,老爷也太狠心了,不过就是风流债,还要绑起来打!”英南喃喃念叨,眼睁睁看着易柏将大小姐抱到了马车上,一队人马扬蹄而去。

傍晚时分,英府晚膳。

英田坐在主位之上,见得身旁老管家英南闷闷不乐,深感纳罕。他因大病,府内家务事久不曾管,只燕婉与英南料理,因之问道:“老管家,难道是有人惹你生气了?”

英南从来耿直,闻得他问,亦不肯藏话,道:“老爷,大小姐纵有不是,你也不该捆起来打吧?!还打得昏了过去!”

右手坐着的周峥与夏友大睁双目,疑惑。何曾将她捆起来打过?

英田亦是同样表情。

英南不由激愤,道:“老奴虽在角门站着,可后来大小姐离开之时,在大门外昏了过去。易大公子恰巧来找她,将她抱起来之时,我看见她手腕上捆绑的勒痕。老爷,依我说,你也太狠心了吧?她纵犯了再大过错,你将她绑起来打成那种样子,又不找人好好医治,可不是要她的命么?”

英田胡须轻颤,竟是连声音也颤了几分,道:“你没看错?她手腕上有捆绑的痕迹?”

夏友与周峥一颗心竟似要从腔子里面跳出来一般,只觉心思急转,似乎有什么事是自己一直忽略了的,猛然间却想不起来。

英南看他几人表情,道:“老爷问的好生奇怪,老奴我又没有老眼昏花到这种地步。连个捆绑的痕迹都看不明白。府中小厮犯了事,又不是没绑过?!更何况大小姐皮肤白净,那绑痕看起来真是惊心,想不到老爷口口声声疼小姐,打起来这样心狠!”

英田只觉天旋地转,感觉一阵的眩晕,这孩子,究竟在外面遭遇了什么?他苦笑道:“老管家,你不知道,我根本就没有捆她。更何况,我下手虽重,但病后未愈,手上无力,疼是疼了一些,决不致于昏过去!”

突听椅子发出刺耳声响,已见周峥猛然间站了起来,道:“爹爹,洛洛怕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难以解决!我要去找找她!”

不是不知道,那个人,从来好强,只是却不知,刚烈至斯。

他起身之际,夏友亦忙忙站了起来,道:“大哥,我也去!”诚挚恳切,决无假意。

他点点头,脚下再不能停,二人前后相跟,调兵遣将,出府去了。

这一夜周峥与夏友带人在长安城内四处搜寻。二人最初去了易府去华彻藏身之处。可惜易府只剩仆人几个,自然不知主子去往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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