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晏大概被这些人骂得多了,早有了免疫能力,一言不发,只往路尽头而去。在此牢最里面的一间牢房里,关着两个血肉模糊的人,大概受伤太多,本来面目藏在一脸的血污之下,乱发纽结,除了能辨别是两位男性之外,再不能够认出他二人是谁。
内中一人听得脚步声,不由张开了眼睛,借着昏暗的灯光细瞧两眼之后失声道:“是你…………………”
英洛听这声音烂熟无比,竟似被钉在了当地,耳内听得他一接一声骂道:“亏了我家公子对你重情重义,信任无比,你却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恨不能将我家公子惨死!说,你与我家公子有何仇怨?!”
她听得分明,这人明明就是青砚,便是后来跟在华彻身边的秀美小厮,不过一周过一点未见,他便变成了这般模样!
英洛自跟着李晏做了许多血腥之事后,揣测女帝心思,应是属意臣下永远谦卑的跪在自己脚下的人,此时生恐再晚点葬送了华彻一条命,唯有做一会顺势而为的小人,慌乱跪了下去,不住价磕下头去,口中只道:“陛下若有见责,只让微臣一力承担,但求不要怪罪华公子!他虽是华相长孙,但到底不过是一介文弱书生,终日留恋花草之地,学得不过是那纨绔公子的派头,此次能进得此间牢房,他当会吸取教训,乖乖呆在府内四角天空下生活,万望陛下能放他一马!”
李晏得意一笑,道:“英爱卿,这世上没有朕不知道的事情,万望你以后做事小心,千万莫再留着小辫子之类的给朕抓!”
英洛心内大跳,想及此人手腕,更想起早就离开长安城的三皇女李岚,左右思虑,方才放下一丝焦灼之意。
青砚见得英洛毫无气节,说跪便跪在李晏身旁,哈哈大笑,道:“不怪外界传闻,英将军便是当今女帝的一条狗,让她往东不敢往西,让她往南不也往北!我今日算见识了!”
女帝困惑的揉揉额角,“这小子自进了这里就叫个不停,竟然是丝毫不怕朕!这样硬骨头小厮倒是少见,不知道英爱卿有无办法帮朕让他消了音?”
“臣尽力!”英洛规规矩矩跪着磕了一个头,缓缓着起来朝着牢门而去,机灵的守卫早将狱门打开。门内青砚一见牢门大开,跳起来便朝着英洛撞来,可惜他本就力弱,又给关在此地折腾了好多天,全身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偏还有几两傲骨撑着,却也不打紧,只撞得英洛后退了两步,便再纹丝儿不动。
李晏看得有趣,不由哈哈大笑。
英洛听在耳内,喝道:“不要命的奴才,要死也不看看地方!死在此地不过变成一堆无便会的烂肉罢了!”上前两揪着青砚颈下衣领,左右连环,直扇了他好几个巴掌,只到他不再开口骂人。
英洛俯下身去,靠近华彻,见他早已昏迷多时,手往额上抚去,却是烧得厉害,只得转头求女帝:“陛下,能否容臣将华公子带回去医治?这样烧发,不出两日便会要了他的命!”
李晏沉吟片刻,似笑非笑道:“爱卿带他出去,无名无份,算怎么回事?”
英洛咬唇不语,名份这种东西,岂是作得了假的?
李晏道:“不如朕做主,将表弟配了给你做侧夫?近日闻得爱卿搬出了尚书府,另立门户,府内最好还是要有个主夫才像样子!”
英洛跪下,委决不下,听得李晏再次力逼:“爱卿大概是怕太傅吧?太傅此人大度,便是多一房侍夫,应该也不会介意!爱卿还是谢恩吧!难道眼看着朕的表弟死在这牢房里?”
英洛左右为难,重重磕下头去。
尘埃落定!
疼惜
将军府内,一众仆人议论纷纷,不过出去一日,将军回来便带着两个血肉模糊的人,安置在客房,委实奇怪。
自这两人来了之后,将军遍请名医诊治,不过半月,京中便传得沸沸扬扬,道这英将军另立门户,抛夫弃父,择了烟花小倌殷勤相待,竟是要做长远的打算一般。
周峥每日里来往于皇宫与尚书府,总觉日头亘长,难以捱得过。本想请旨去西北,但如今战事消歇,女帝又岂肯轻易放他离开?
有时候早朝,他总能看见那个人,从前亲密无间如一人的她,站在一众官员身后,纤瘦如一抹影子,就像竹竿之上套着官服,当真瘦得可怜。特别是月初那两日,瞧着她脚步虚浮,总似踩在云端里,每踩一步,自己心内便疼的一抽一抽。
然而终究是不能说什么,眼睁睁看着她远去。
不过几日,女帝一道旨意,将那青楼小倌赐了她做侧夫,人人都道这飞来艳福,这位名叫紫鸳的小倌当真有些手段。
女帝除了赐婚旨外,另有一道旨意赞她忠勇无双,筹了治河银子,满朝哗然,唯本人波澜不惊。
下朝之后,程元偷笑:“将军委实厉害,拿别人的钱替自己树名声!”
英洛假装未曾听见,早先一步上了马车,向着府邸而去。近日华彻已近全愈,虽然身上处处伤痕,不过精神倒好。英洛每日里下朝来看他,总还是存了一丝尴尬,这凭空而降的紫鸳小倌,可不就是他么?
华彻向来爽朗,得知自己更名为紫鸳之后,那笑容也无一丝改变,竟是专意收心待嫁似的。从前他一心待嫁的日子里,良人从未出现,此次全无准备,倒有缘做这待嫁新郎。
倒是青砚,自醒来之后便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好在英洛惯见这种脸色,心上也不多做计较,只随他去了。
不过一日,女帝又降旨易家,赐易家为皇商,却是因为那两百万两银子的缘故。外人看着风光无比,惟易柏心下懊恼,从人小心询问:“自接了圣旨,家主便不高兴,不知道是为着什么?”
易柏目光悠远,仿如落在时光的哪个隧道里,望不见尽头,幽幽道:“岂不闻,捧得越高,摔得越重?!”
从人心惊,不知如何开解。
越性再过得十来日逍遥辰光,便到了华彻与英洛大喜的日子。女帝有心铺陈,大宴宾客,特意请了英府众人宴饮。本以为众人不会到场,哪知拜堂之时,英洛的二夫却驾临。众皆哗然,只当看戏般凑兴。
哪知二夫却规规矩矩坐在堂上,只等这青楼小倌出来拜见,徒扫众人兴致。
一时里到了吉时,却见那新郎团花火红礼服,与新娘相携而来,当真是一对佳侣,堂上周峥虽面上纹风未动,但右手捏在木椅之上,已见得青筋泛白,隐有木屑脱落的趋势。夏友呲着牙,似乎有只牙齿蛀了一般疼痛。
观礼之人中,见得这新郎同华相长孙长得一般模样,各个若有所思,只是不明白女帝大费周张唱的这是哪一出?另有不认识华彻的人,颔首叹:“这位紫鸳公子,怎的无一丝儿风尘气息,倒有些清贵之气?”
明白的人心里叹息…………………自小金莼玉粒与皇子们一般养尊处优的养大,又岂无贵气?女帝这招却是好辣,平白让这位京中贵公子一跤跌到尘埃里,竟成了个人尽可妻的小倌!
端看他神色,这位昔日豪门公子,竟是无丝毫不愉之色,仿佛久历风尘,谦卑的俯下身去,一一敬酒给周峥与夏友喝,口中直呼大哥二哥,二人虽面色不豫,到底伸手不打笑脸人,唯有板着脸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宾客散去之时,英洛但见周峥与夏友更无丝毫返回英府的举动,抚额长叹,只得招来郑管家,为二人准备房间。
偌大将军府,客房却是齐备的,郑管家精明人物,擅看眉眼高低,将二人妥贴安排了,方才小心退出。
无论外人如何揣测新房旖旎光景,真实的情景却远非想象所能弥补的。如画中仙的一对鸳侣相携进了卧房,宫中派出的喜娘堪称礼节典范,一番功夫做下来,二人均饿得手脚打颤,喝过合卺酒之后,将二人衣角打成结,一干人物方才退下。
英洛见得桌上美食,恨不能饿虎扑食,奈何衣角所牵,不得不稍有顾忌。华彻笑如暖阳,但暖阳之下却是极地的冰天大雪。
只听他笑道:“这道赐婚的圣旨可是洛洛求来的?”
肚饿之时人最容易疏忽走神,不巧彼时双目炯炯,正盯着桌上美食,哪再乎新婚之夜的新郎会有何危险的问题可问。不过是互诉衷肠作前奏,应个是与否关系都不大,英洛边盯着桌上美食边随意点头,口中嗯了一声,惦记着桌上那只八宝香酥鸭再放放就凉了,突然觉得身体里面钻进了一个锋利的东西,冰凉如铁,然后…………………疼痛便如瓢泼大雨,将她淋得湿透。
她茫然不解的转过身去,只看见身边这容颜如玉的男子,双唇噏动,那声音颇有些失真,放大了再离得远些,大约就是这种效果。他说:“是你将我祖母置于死地?是你将我华氏一门一网打尽?是你将京秋妹妹送上断头台?还有,是你告密给女帝,将我捉进暗牢,却又冒充好人,求了赐婚圣旨,好让我对你死心塌地?”
她捂着肚子,感觉里面热血奔涌,身体里渐渐有不可抵挡的热源流光…………………好冷啊!扑通一声掉下地去,蜷缩成一团,遗憾的叹息一声:今晚的八宝鸭子是真的没机会吃了!
英洛醒来的时候,还在新房里。一天一地的红色里,唯有她的容颜苍白,像粘贴在这百子被下的一个剪影,单薄削弱。
床头与床尾守着的,正是周峥与夏友,见她睁开了眼睛,一脸焦色。特别是夏友,那表情堪称小心翼翼,似乎她是一块上好的碎瓷小心粘合过,稍不注意便会再次打碎。
“洛洛,要不要吃点东西?”他俯在她耳边,小声呼唤。
英洛摇摇头,问:“华彻呢?”出了这样的事情,难保那人还活在这世上。只听周峥冷冷哼一声:“都快没命了,还管别人!”
却是起身让让,便见得桌上那些未曾动过的美食旁,坐着一身红衫的他,目光迷茫,似乎一时里还不能明白这突发的变故。
英洛见得他安好,不由长出了一口气,不小心拉得伤口疼,黛眉轻蹙,却是习惯了叫不出声。
周峥长叹一声,将她露在被外的手抓住,道:“中了毒为何也不说?”
夏友似乎被这话给惊得一哆嗦,颤颤抚摸她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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