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裴逸清不抱任何希望地点了点头。
“对了,逸清,那天咱们遇上的黑衣人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是你的仇家吗?”风惜惜试图想转移话题。
“黑衣人吗?”他的心神果然被转移开来,但他面上仍然是一片黯然,“我没有什么仇家。不过那些人受谁指使而来,我大约也能猜得出来。”
“是谁?”她紧张地问。
他长叹,“名利权势动人心。我离开了京城,就再不打算回去,可是总有人对我放弃的靖安侯窥伺在心。”遥望远方,他低声道:“我有一个远房堂兄叫裴逸秋,从小被爹亲所收养。我若死去,靖安侯的位子就是他的了。”
他知道,裴逸秋一直想除掉他,好谋夺侯位,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啊!”风惜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顿了顿,她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他面上泛起了古怪的嘲讽神色,“我的腿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怎么办?”
糟糕!
风惜惜后悔失言,急忙闭上了嘴不敢再说,看着他,一时之间,她却再想不出什么话可以用来安!慰他。或许再等等吧。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或许很快就可以找到那位戚神医,治好逸清的腿呢,不管怎么说,逸清既然已经醒过来了,一切也一定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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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期望终究只是期望。
“惜惜,你……离开吧。”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风惜惜捧着一碗药走进房间的时候,裴逸清无言的凝望着她久久,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闻言,风惜惜手一颤,差点把碗打翻在地。
“你在说什么?逸清,你不要我了?”她颤声问:“你嫌弃我了?嫌我出身不好,不配和你在一起?还是厌烦我了,想要把我抛开,再去找其他女人?”
裴逸清一怔,轻轻笑了,笑得凄楚,“不是的,惜惜,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是,现在我的双腿已经残废了啊!一个废人再不能给你幸福,所以是你该离开我的时候。”
“不是的!”风惜惜满是心慌与不安,只能拼命地摇头。“不是这样的!逸清,我不要离开你!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不会幸福啊!”
一瞬间,几天以来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一下子爆发了。她知道他会赶走她!当他发现自己的双腿因中毒而残废的时候,以他的高傲,他不会再留她在身边!
不!她不要这样的结果!
老天啊,她宁可永远面对之前那个昏迷不醒却完全属于她的他,也不想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
她泪流满面,“不、不!”
“你在拒绝什么呢?”他微微地笑,“我现在只是一个残废罢了,惜惜,我也不想你离开啊!但是一个残废是不能够再给你幸福的,你走吧。”
“我不走!”风惜惜猛地一下扑到他的身上,抱着他,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逸清啊,惜惜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怎么能够赶我走?更何况你只不过是双腿中毒暂时不能行动而已,等找到戚神医,你就会没事的啊!”
她仰起脸望着他,泪流满面,点点滴滴,映衬得她异常的美丽。
裴逸清垂眸望着她,眼神中流露出无限的爱恋和深沉的悲哀,他忽地低下头,重重地吻上她。
这一吻如爱、如恨,似情、似怨,漫天的情丝如秋日的细雨般缠绵至极,丝丝缕缕,缠上他的心,缠上她的魂。她紧紧地闭上双眼,感受着他这一吻里说不尽的情,道不尽的意。“你走吧!”
一吻未尽,情意已散,爱恨已收!风惜惜被突如其来的大力推往后方,一个踉跄,身子腾空掉下床,摔倒在地上。她张皇地睁开眼来,对上的是裴逸清别过去的冰冷目光。
“你走吧。从此以后,我都不想再看到你。”
他要赶她走?
他是认真的!
风惜惜从他别过去的冰冷目光中恐惧地体认到这一点,这恐惧揪心地缠住了她,如千年纠结的藤蔓,解不开、脱不得。她再次扑上前去抓住他,绝望地对他大叫。
“不—;—;”
可他如同千年不化的冰块任她抓着他的衣袖,目光始终不肯回转过来,只是用冷淡的语气对她说:
“惜惜,我无法再面对你,我双腿所中木僵花之毒并非寻常,即使天下间真有戚慧茹此等神医,也未必就能够解开。更何况她不过是江湖传言中的一个人物,虚无缥缈,未必真的存在。惜惜,摆在我面前的事实是,双腿残废的我不能再给你无忧的未来,再要我这样每天面对着你,我会受不了的。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可是我爱你啊!”风惜惜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止不住地哭泣,“我爱你,逸清,不管你双腿所中的毒能否解开,你是否将永远成为残废,我都不会改变对你的感情,不会离开你,你为什么不明白呢?”
“我明白,但是我无法承受。”裴逸清疲惫地叹了口气,“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但要我这样面对你对我太残酷。惜惜,你若真的爱我,就离开我,好不好?”
闻言,她整个人瘫软的坐下。透过模糊的泪花,她的目光始终痴痴地注视着他,不肯移开半分。
“我累了,惜惜。”他轻声说:“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不要再让我感觉难堪,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只要是他的愿望,有什么是不可以的?有什么……是她不愿为他做到的呢!
风惜惜忽地轻轻笑了,那笑容里满是说不尽的凄凉。她极缓慢、轻柔地松开抓着裴逸清衣袖的双手。看着空空的双手,如失去了生命一样的无力。
“既然你这么说,那……惜惜这就走了……”
她衰弱无力的话语如蚊蝇一般细不可闻,可她毕竟是说出了口。说出了口,一切也都成了定局,她将离开他。是啊,她将离开他!而这一切都再无可改变。
“我爱你,逸清。”默默地凝目再看他最后一眼,她猛地转过头,失声痛哭着跑了出去。
房外是蓝蓝的天,凉爽的风,秋日正宜人。出了门,是否就是海阔天空?
别了啊,我的爱人。裴逸清静静地坐着,直到房间中再没有一点声音,他方才僵硬地转回头来。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两行泪痕。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第六章
风惜惜已经离开好几天了。
“裴兄,听说你出事了?”林子文终于回到金陵,听说裴逸清的消息,急忙赶来探望。
“出了一点小事。”裴逸清看着自己的双腿,淡淡地笑了一下,“中了木僵花之毒,侥幸未死,不过我这双腿大概从此残废了。”
林子文也看见了他的双腿,摇头之余,只能空言安慰而已。
“对了,裴兄,怎么不见嫂夫人呢?”请雇请的小童送上茶来,他东瞧西瞧后,不禁好奇地询问。
裴逸清目光一黯,“我把她赶走了。”
“赶走了?”林子文失声一叫。
他点头,目光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奈,“如果有可能,我也不想让她离开我。可是眼前我这个样子,让她留下来,只会误了她一生。我爱她,又怎么能够那么自私?”
林子文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好半晌,方才摇了摇头,长叹,“这些年来我以为你这个人最是冷酷无情,没想到居然还是看错了你。裴兄,你不是冷血无情,是太温柔多情了。”
温柔多情?他哑然失笑,“我倒不知道自己是个这样的人呢,林兄,只怕这次你又看走眼了!”
林子文摇头,“这次我绝对没有看走眼。不过裴兄,你把嫂夫人赶走,由这两个小童照顾你,只怕不太合意。”他的视线转向房内的两个小童。
“没什么不合意的。”裴逸清淡淡地笑道,“林兄,你既然回来了,拜托你一件事好吗?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下惜惜和小翠的消息,找到她们请帮我照顾她们些。多谢了。”
当初风惜惜离去后,小翠亦随之追了出去,然而不知为何,两人就像消失一样,至今仍未有消息,这点他心里颇为担忧。
“你既然担心她,又何必赶走她?”林子文看了他一眼,好一会才点头答应,“好吧。”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非是风惜惜和小翠来找他,如今她们弱女子恐怕早已流落街头了。
目光闪动,他忽然微笑道:“不过你只用这两个小童来贴身服侍的话,好友我实在不放心,我有一个丫环很会照顾人,送给你如何?”
“不用了。”裴逸清推辞。
他轻笑,“那丫头是个哑巴,长得很丑陋,行事却很稳重,有她来照顾你,定然比这两个小童好得多,而且她又懂一点推拿按摩,你这双腿虽然因为中毒而失去感觉,但未必就找不到解方。在那之前,不如就由她每天为你按摩,也免得血路不畅,日后解了毒也救不回来。裴兄,你我都是朋友,你就别再推辞了。”
“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事情?”裴逸清苦笑。他不认为木僵花之毒真的有人能解,毕竟戚慧茹只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
但话虽如此说,他还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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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文为裴逸清介绍来的丫环名叫凤姑,果真长得丑怪至极,奇胖无比不说,还满脸都是疙瘩,叫人看了一眼绝对不想再看第二眼。好在裴逸清失意之时,对此倒也不介意。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坐在床上的他,随意吩咐着刚被小童引进厢房的风姑,“听林兄说你会推拿按摩,是不是?”
风姑不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走上前来,俯身为他按腿。
裴逸清双腿虽然没有感觉,但也看得出来她是多么卖力。
“哦,我忘了,林兄说你是哑巴。”她没说话,他纳闷一下,这才想起好友的话,“先不用按了,我有些口渴,你去沏杯茶来。会沏茶吗?”
她点点头,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再回来时,手里已端着一杯沏好的茶水。
裴逸清接过来饮了一口。是他平时最爱的铁观音,沏得恰到好处,色香味俱佳。
“不错。”他点头称赞,鼓励地笑了一下。
是平时在林府曾沏过吧?他想。可是这味道让他不禁想起来从前每天大清早风惜惜帮他沏的茶,两个人沏茶的功夫竟是不相上下。
可是惜惜已经被他撵走了……
神思一时惆怅,他不觉将视线凝望远方。惜惜……在何处呢?林子文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