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料到的是,韦治不放心她一个人到幽僻的树林,悄悄地跟在她身后。
商晴月准时在午时三刻跪在神台前,手持三柱香,闭着眼在心中默默许愿:一愿父亲官途坦荡,事事顺利;二愿父母身体康泰,长命百岁;三愿自己能有美好姻缘,永远幸福。默念三遍,又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把香插在香炉中。
“小姐,你许的什么愿啊?”红情扶起小姐,好奇地问。
“不能说,说了就不灵验了。”商晴月脸上泛着可爱的红晕。她怎么好意思说出第三个愿望呢?那多羞人呵!
“我知道,”红情扶着商缺月跨出庙门,“一定是请上天给小姐赐一位如意郎君。”
“胡说!”商晴月脸上的红晕加深了,“才没有呢,你乱猜。”
“我猜中了!小姐的脸红了。”红情笑嘻嘻地逗着怕羞的小姐。
“你,坏丫头。”商晴月挥动手绢打红情。一阵风吹来,商晴月手一松,手绢被风吹走了。
“手绢!”两人的目光看着手绢在风中飞舞,越飞越高,最后挂在了一棵树上。
“怎么办?”商晴月仰望着树梢的手绢,不知如何是好。
“我去找庙里的和尚借把梯子。”红情自告奋勇要爬上去。
“不行,摔着了怎么办?”商晴月不希望为一张锦帕害人受伤。“算了吧。”
“小姐需要帮忙吗?”一个清朗的声音吸引了商晴月的注意。一个俊挺的青年男子正望着她微笑,黧黑的皮肤,雪白的牙齿,睛眼带着温和的笑意。商晴月忽然觉得呼吸发紧,心儿怦怦乱跳,脸上热得像要燃起来了。
“我们小姐的手绢被风吹到树上去了。”红情指指树梢。
“哦。”莫言仰头看了看,足下一蹬,腾身而起,如一只飞鹰,取下树上的手帕,轻巧地落在地上。
“啊!”商晴月和红情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
“小姐,你的手绢。”莫言将手绢递给商晴月。
“哦。”商晴月这才从刚才那令人眩目的一幕中清醒过来。伸手触及手绢,停了片刻。手绢上有他的体温,通过手指直传到她心里。她的脸又慢慢红了,贝齿轻轻一咬下唇,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缩回了手。
“你,你收着吧。”商晴月鼓起勇气说出口,转身跑开。
“小姐,等等我。”红情也急忙跟上。
莫言目送着佳人的倩影,看她在登上马车时最后往这边望了一眼。马车辚辚,带走了她。
轻轻展开锦帕,上面绣着一朵百合花,还有两个字:晴月。
“晴月。”莫言闻着锦帕上的淡淡幽香,“名字美,人也美,像百合花一样美。”二十多年,他第一次在心中反复念着一个女子的名字,脑海中反复出现她的容颜。
马车载着商晴月向城内行进。她的脸上浮现着梦幻般的微笑。慈岩寺的菩萨真灵验啊……
商缺月找了一棵大树,坐在树根上,双手托腮。
此时姐姐大概出了庙吧?他们该碰面了吧?
一个人在她身边坐下。
“啊!韦大哥,是你。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前面等我吗?”
“等你在这儿发呆吗?”韦治轻轻敲一下她的额头。
“唔。”商缺月傻笑,“一时忘了嘛。对了。你在庙前有没有见到什么漂亮姑娘?”
“怎么,对姑娘感兴趣了?”韦治斜睨她一眼。“有没有嘛?”商缺月摇着他的手臂,十足撒娇的口气。
“没有。”韦治看着她无意中流露的娇憨,心中的温柔几乎满溢出来。
“哦。”商缺月掩饰着失望,看来他们没碰上面。
“你怎么跟着我来了?”
“我担心你。树林里有爬虫、蛇类。”
“真的?”商缺月最讨厌蛇啊毛虫什么的,想起来身上就起鸡皮疙瘩。
“你背后……”
“啊!“韦治话还未完,商缺月尖叫一声,扑到他怀里。
“……有一簇蘑菇。”软王温香满怀抱,韦治轻轻拥住她,才慢条斯理地把话说完。然后偷偷地笑了。
第六章
第一次接触宣告失败,必须做第二次安排。商缺月敲敲脑袋。晴月出门的机会很少,上香的借口已用了一次,还要另想个方法。
“缺月,在发什么呆啊?”正想着晴月,晴月就走了进来。
“姐。”商缺月拉着晴月坐下,“今天去上了香吗?”
“去了。”商晴月点点头,想起那个陌生男子,心头如小鹿乱撞。他心肠又好,又英俊潇洒,只是不知他成亲没有?
姐姐的表情有问题!商缺月狐疑的眼光直盯着商晴月,“姐,看到什么特别的人没有?”
“特别的人……没有,你……怎么这么问?”商晴月不敢直视妹妹的眼睛,慌乱地左看右瞟。有时她觉得这个妹妹好像能看透人心似的,真是奇怪。“哦,对了,我忘了正事啦!”
“什么事?”再追问下去,姐姐恐怕就要落荒而逃了,暂且先放她一马。商缺月顺着她转移了话题。
商晴月松了口气。“我昨天特地来找你,结果居然忘了问。”不好意思地笑笑,“你订制了衣裳没有。”
商缺月的表情像是喉咙被鸡蛋哽住了。天!她把这件事完全丢在脑后了,她这些天和韦治他们一道玩昏了头。每次千金会的衣饰都是她在打理啊。
“你,该不会忘了订吧?”商晴月小心翼翼地问。
商缺月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那……那没关系的。”虽然失望,商晴月还是先安慰妹妹。“我有很多好看的衣裳,选一套穿就是了。”
在父亲的要求下,她们姐妹一向俭朴。别家的小姐一月做七八套,甚至十来套新衣,而她们一月只一套。
缺月在订衣服时,也从不拣昂贵的。她都是自己用巧思来加工。
晴月总是这么温柔善良。商缺月暗忖,自己可以随便,但晴月不行。她是千金会的花王,如果妆扮得太平常,会被人耻笑,更会受庞彩风欺侮。
“有了!”商缺月脑中有了灵感,“姐,你有白衣白裙对吗?快叫人拿来。”
把白纱裙铺在大书案上,商缺月用剪刀将下摆剪成参差不齐的荷花瓣形,再用笔墨将之晕染成下深上浅的粉红色,与白色自然相接。将衣服的袖口也如法炮制一番后,吩咐道:“红情,叫国色将衣裙的边用金线缝上。找吴二娘,让她用粉红宫纱制几朵花,一会儿我画图样给你。疏影,你的丝绦打得最好,你用黄色丝线打上十几条,姐姐,这回我要把你妆扮成荷花仙子!”
指挥丫环们忙了两天,终于把一切搞定。午后,商缺月又偷溜出门,直奔定远候府。
韦治在房中小憩。商缺月挥手让仆人走开,轻手轻脚地走在床边,张口正要大喊一声好吓他一跳,一看到他安详的睡容,又闭上了口,索性趴在床边仔细看起来。
他真的很俊。浓黑修长的剑眉,睫毛又黑又长,像两把小刷子。嘴唇线条放松了,不像清醒时抿得那么紧。整个脸显得柔和,不再冰冷。
他好像最近都没有那么冰冷了,也经常有笑容。
虽然对人还很冷淡,笑容也很淡,但那种可以令人窒息,让人浑身发抖的寒冷气质已悄悄改变了。
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描摹他的浓眉,挺直的鼻到柔软温热的唇……
“哎哟!”韦治突然张口,轻咬了商缺月的手指一下。
“你醒啦?”对上韦治炯亮的黑眸,商缺月讪讪地问。但愿他没有发现自己刚才的动作。
“我梦见吃香肠呢,就被你吵醒了。”韦治从她进门就已醒来,只不过装睡看看她会做什么,没想到小妮子还真是胆大。
把人家的手当香肠,真是过分!商缺月有苦难言。
“那你继续睡,我不吵你。”
韦治凝视她片刻,突然伸出双手揽住她的腰身一使力,商缺月惊呼一声倒在床内侧。
“韦大哥,你好坏!”商缺月笑着,挣扎着要爬起来,却被韦治大手一按,又倒在枕上。
“干吗啦!”商缺月以为韦治和她开玩笑,咯咯笑着。
“睡觉,陪我。”韦治用手抹一下她的眼皮。
韦治的手一离开,商缺月的眼睛又睁开了,当迎上他的目光时,她忘了一切。
那双眼黑得那么深,黑得那么亮;仿佛温柔如水,又仿佛炽烈如火,有着摄人灵魂的魔力,让她身陷其中,无法挣扎,被深深地、深深地吸进去……时间仿佛停顿了。
深吸一口气,韦治移开了目光。他差点克制不住自己。面对这个丫头,似乎自己冰冷的面具、过人的自制力有崩溃的危险。
魔力消失了,商缺月紧闭上眼,平息自己狂跳的心。
半晌,平静下来的商缺月打破了沉默,“韦大哥,你后天有空吗?”
“有事?”
“后天我要去东城外胡家庄办事,下午才返回。你到十里长亭接我好不好?”她依然闭着眼,害怕睁开眼再陷入那种奇怪的、让人迷茫虚软的气氛中。
“我可以陪你去。”
“不,不必。你去不太方便。我只是怕返回时天晚了,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几时?”
“申时。”商缺月知道他答应了,他似乎从未拒绝过自己的任何要求。“你申时到达那里就可以了,我不会早于申时返回。”
一声惊叫唤醒了不知不觉睡着的商缺月。“怎么啦?”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起身坐在床边的韦治,站在房中央的李慕然,才回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咦,我什么时候睡着啦?”
“你,你们……”李慕然眼珠都快落出来了,说话也结结巴巴。“真的……那个、那个……”
商缺月一看就知道他脑子里又在想什么,没好气地瞥他一眼。“那个什么?你脑袋能不能少想点有的没有的?”
“你们……明明……”李慕然的表情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商缺月看一眼韦治,他双手环胸,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样子,似乎不打算开口辩解。看来只有自力救济了。不过,她可不能轻易饶过这个李慕然。
商缺月下了床,故意笑得一脸暧昧地凑近李慕然,还上下打量着她,看得他寒毛直竖。商缺月娇滴滴地说:“李兄,嗯,慕然,我发现,你比韦大哥年轻,也俊俏可爱多了,人家—;—;”说着抛个媚眼,一副娇羞的样子。天哪,连她自己都受不了!
“别过来,你别靠近我!”李慕然吓得跳起来,说话也利落起来。
“慕然,小然然,你太伤人家脆弱的芳心了。”商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