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忘。我以为上礼拜已经『再次』、『严厉』地拒绝你了。”
夏桐并没有因他扭曲的脸和明显的不快而退缩,她笑着说:“我知道,但我也对你说我不会因此放弃,并告知你这周五我将会再度来访。你忘了吗?”
“我不是忘了,而是极力希望你回去后会改变主意,领悟你的努力都是白费,然后聪明地放弃。”
他暗指她不聪明,让夏桐有一瞬间很想发飙。她垂下眼,两秒后睁开,又控制住了自己。
“我是不会放弃的。我以为这几个月来的行动,已经让你觉悟我的决心有多坚定。直到你点头、答应为止,这周五的拜访会一直持续下去。”
“而我也会一直重复那一成不变的答覆——不、不要、不想、不愿意。”
夏桐不自觉地皱起眉来,舔了舔唇——那是她紧张或激动时的习惯。“罗先生,你为何要无情地拒绝我?难道我上周所提的条件、福利你不满意?”
“那张纸早在你踏出我办公室之后就被我扔到垃圾桶了。”
罗青彦无情地说完后,空气出现一阵沉默。他看着她不笑、不言的脸,心想这招一定够狠,足以赶走她了。
没想到她竟然开口:“那太好了!”
什么?他有没有听错,这女人竟然说太好了?!他惊讶地望着她。
“你上上个礼拜是在我踏出办公室前就扔掉的,更早之前是当我的面丢,而一开始,你连我列的表都不愿意收。”她说。“看来我的来访正渐入佳境呢!”
“你——”
不等罗青彦开口,夏桐唰地一声抽出早已准备好的纸张,端正地放在他面前。“这张表是我这周重新列的,针对你可能的要求和喜好,量身为你争取的最优惠福利。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收,所以我贴心地放在你面前,你不用动手接,只要垂下眼看就好。”
看他张口结舌的模样,夏桐终于打从心里露出开心的笑容。
“那么,谢谢你今天给的时间,我下个礼拜五再来。再见。”
她有礼地微微鞠躬后就转身走向门口。突然,她脚步一顿,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又转过头来,正好看见罗青彦抓起那张纸正要揉个稀巴烂。
“对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夏桐像抓到他偷吃般露出促狭的微笑。罗青彦紧抿着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如果你缺memo纸,想把我的表单拿去用,或是怒气无处可发想揉纸、撕纸发泄的话,我已经把内容mail给你了,请你过目喽!下周见。”
说完,她转身消失在门后。
罗青彦先是愣愣地瞪着已关上的门,然后瞥见还被抓在手中的纸,一阵尴尬冲上他的脑门,他要放下也不是、要继续也不是,最后只好悻悻然地拉开抽屉将它丢进去,来个眼不见为净。
他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在一夜未眠的一早,就得应付黎夏桐这比驴子还顽固的难缠人物,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他极度渴望能好好睡一觉,但睁开眼看了看还摊在桌上的文件,渴望的睡眠只能再等一等了。
他起身到茶水间,想喝杯咖啡驱走疲惫。公司为了体恤员工,在StaffRoom设了一台专业的CoffeeMachine,只要轻轻一按就可立即享受新鲜香醇的Espresso。
不一会儿,浓郁的咖啡香弥漫一室,罗青彦不禁深深呼吸,让空气中的咖啡因敲醒疲惫的脑袋。等机器停止流出液体,他端起杯子就啜了一口,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又活了过来一般。
稍稍清醒的脑袋想起才离去的黎夏桐,已不复之前那般令他头疼了。
自己到底是怎样惹到这尊瘟神的?思前想后他才记起——根本不是他去招惹她,而是她自动找上门的。
是三个月前吗?不,没那么短。那是四个月?五个月?啊,是六个月前吧,他还记得那时刚过农历年不久,他正要开始目前的新产品开发计划,黎夏桐不知用什么名义或方法,突破秘书的重围,忽然出现在他面前,说想打扰他几分钟。没想到,这几分钟竟换来日后的不得安宁。
其实,从某个角度来看,黎夏桐的拜访也不是什么坏事。她既不是来推销保险也不是来卖东西,更不是诈骗集团。事实上,黎夏桐的出现一开始还曾带来骄傲感,满足了他的虚荣心,肯定了他在事业上的努力。
因为,她是代表别家公司来挖角他。
一想到那个下午,罗青彦又啜了口咖啡。或许就是当时他曾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而且没有在她表明来意后立刻请她走,所以才让黎夏桐心生曙光,以为她有机可乘吧?之后,不论他如何严辞拒绝,都无法抹杀她的意志和决心。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在每周五的早晨固定来访,不管他躲到哪儿,她都有办法找到他。即使他故意安排和客户碰面,她也能打听到会面的地点,并微笑有礼地坐在他的视线范围内,等着他结束会面后继续说服他。
一开始,罗青彦不以为意,相信只要拒绝的次数够多,总有一天,黎夏桐就会摸摸鼻子自动消失。可是,半年过去了,她非但没有放弃,认真的态度甚至从一而终。
连董事长都已经知道黎夏桐这号人物,还三不五时拿来说笑。
唉,黎夏桐的挖角根本是徒劳无功。他心想。虽然他不只一次对黎夏桐这样警告,但那位驴子小姐根本听不进去。
之后,他试过很多方法,像是对她不理不睬、冷嘲热讽、疾言厉色,但没有一种可以喝止黎夏桐于下一个周五的早晨出现在他面前。
当然他可以下令不准她进办公室,可是那只是把她的骚扰延至下班时间而非永远断绝。
于是,连续几次休息时间被打断后,罗青彦就不再拒绝她踏入他的办公室了,甚至连他的秘书都懒得在她来访时向他通报。
有时他在心里也暗暗佩服黎夏桐的勇气与毅力,要是他的属下有她一半的执行能力,他的开发案就可以超前完成了。
现在不是佩服别人的时候。一想到堆积如山的工作,罗青彦吐出一口气,想一口把咖啡喝完然后回去工作。但咖啡已经冷掉变得苦涩,他只好踱至水槽前将咖啡全部倒掉,重新泡一杯。
至于黎夏桐的来访所引起的小小不快,在他重返办公室时已被抛在脑后。
※※※
被所有员工及客户公认为“Artemis”的首席助理——黎夏桐,此时正踏入位在汐止的办公大楼,铿锵有力的高跟鞋足音使她看起来气势十足,顾盼之间无意流露的自信风采,不自觉地吸引许多人的目光。
没有人知道外表冷静自若的她,此刻正怒火冲天。她一踏入“Artemis”的办公室,立即得到所有员工的注意,每个人都笑容满面地向她打招呼。
她也亲切回应,得体地和每个人寒暄,丝毫没有泄漏半分在胸腔里翻涌的怒火。直到她踏入自己的办公室,才用力地将手提包甩在座椅上,稍稍宣泄自己的情绪。
“罗青彦这个大猪头!”夏桐忿忿不平地诅咒着,但心里的火气仍未消减。她一把抓起桌上的飞镖,转身甩手,将所有的愤懑都朝门旁的镖靶射出去。
看着射出的飞镖正中红心下缘,让夏桐心里一阵舒畅。她扬手,又射出一支飞镖,门突然在这时打开,还未踏进门的黎雪湖被飞过的黑影吓了一跳。
她定睛一看,才知那黑影是飞镖。她杏眼圆睁地看看正中红心的飞镖,又看看射出飞镖的人,柳眉倒竖地开口:“你谋杀亲姊啊!”
夏桐扯了扯嘴角。“要是谋杀你不用坐牢的话,我倒是很想这么做。”
黎雪湖扬了扬眉,侧头打量她的妹妹。和她相处二十二年了,对于她的情绪反应,黎雪湖虽不敢说百分百掌握,但通常能猜出妹妹当下的情绪。
“你吃了炸药了?”
“你才吃了毒药了!”夏桐瞪了她一眼,将手上剩余的飞镖放在桌上。
“那是大姨妈来了?”
夏桐没好气地看着姊姊。“为什么女性反应稍稍激烈一点就是生理期来了?这种大男人主义的偏见,没想到连你也说得出口。”
“哦!”她轻轻应了一声。对于妹妹的顶撞,黎雪湖非但没有不悦,反而像是得知什么秘密似地露出微笑。
“我忘了今天是星期五,不该在这时来找你的。”黎雪湖下了结论。
夏桐眯了眯眼。“什么意思?为什么星期五就不该来找我?”
“因为你的火山定期每星期五发作一次啊!我还知道这座活火山的名字叫做——『罗青彦』。”
当黎雪湖轻轻吐出她最讨厌的人名,夏桐险些控制不住自己,想扑上姊姊撕烂她的嘴巴。她尽力显得漫不经心地坐入舒适的椅子,克制住那股冲动。
“你在说什么?什么活火山?太夸张了。”
“哦?是吗?你今天去见过他了吧?”黎雪湖不等她回答,一迳往下说:“每次只要你去见过他,脾气就变得很糟糕,这已经成为一种固定模式了,比女人经期还准。”
夏桐生气地瞪着她。“是喔!也不想想是谁害我变成这样的?”
如果黎雪湖此时的脑袋清醒一点,就知道这是妹妹发作的警讯,她应该巧妙地避开。可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或许是早上的咖啡太难喝造成的后遗症,黎雪湖就是不想住口,她漠视脑子里响起的警钟。
“别老是把错推到我身上,如果你真的不想要、真的不情愿,再大的压力也无法动你半分。”
听着姊姊这么说,让夏桐心中的那条线绷断了。
“你竟敢那么说?!要不是你老是把工作丢给我,自己跑去快乐逍遥,我犯得着丢下学业跑来公司上班?”
黎雪湖抬起下巴,挑衅道:“你哪有丢下学业?要不是你考上夜间部,我怎会叫你白天来公司打工?别忘了,这份打工的薪水可是高过你的同学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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