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吧,朕发过誓,一定不会辜负你。”
料峭春风吹酒醒·十九
又是一夜无梦。
杨天泽折腾完就走了。
我抱着被子对着帐顶发呆,怎么也睡不着。
楚成一下朝就来了。我把皇上对我说的话和盘托出。
楚成越听越兴奋,所以我狠狠地敲了他的头。
“你干什么?”楚成抱着脑袋哀号,“打傻了你养我不成?”
“不打你更傻。你怎么那么天真。”我真是恨铁不成钢,忍不住又补了他一脚。
“我天真什么了我?我把皇上交待的事办好了,然后娶公主回家,多务实啊。现在这可是皇上允给我的事了。”楚成看了看我,接着一把揽住了我的肩膀,“哥,你是怕了?你放心,你不是骂过我了么?我记下了,一定小心谨慎,不会给他们落把柄的。”
“我不担心那个。”我打掉他的狗爪子,“我是担心咱们根本就控制不了这盘棋。小成,以前我们是依附于皇上和江叶的棋子,我们最多是替皇上背背黑锅,现在我们却要自立门户,当弈者,当出头鸟,担下本该对着皇上的矛头,你觉得行么?”
楚成默了,“应该不会这么严重吧。我们还是要听皇上的,替皇上办事呀。”
“小成,姚家就是前车之鉴。姚家的初衷是什么?还不是顶住董家,护住当时尚且年幼的皇上?结果呢,你看看,姚家被一步一步地推上了皇上的对立面。”
“哥,你是不是太过谨慎了?”楚成撞了撞我的肩膀,“你不是说皇上不会害你么?皇上应该有计较吧。”
我笑了。
杨天泽的意思我很清楚。他的事件件都是国事,他就改不了算计人利用人的毛病。只要是他身边能用的人,他都要用起来。
就算他任性,他也要任性得有价值有意义,尽可能地把所有好处和油水都捞光。
只是他也不是什么圣人。他算东算西也不见得能算得面面俱到。
这几年是好一些,他推陈出新是没栽什么跟头,可前几年呢,他还不是白白折损过几员大将?暂且跳过姚家不说,董家就不会眼睁睁地由着他这么挖肉。
“小成,”我拍了拍他的手,“哪个男人心里没有个英雄梦?但这个梦不好做。”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拒了皇上?”
我崩了。这孩子还真是……笨得让人无语。
“小成,皇上现在把你我当成自家人,也就是说,他认定了我们应该无条件地与他同心同德,你觉得拒了他会是什么后果?”
“那你啰嗦什么呀?”楚成一听明白就白了我一眼,“既然必须接手,那我们就接呗,皇上不是说了么,不行也得行。你说说你,平时胆子比谁都大,现在倒成乌龟了。”
“滚,你这个木头。”我真想扇你一顿,“小成,以前我放得开,是因为皇上是我们的伞,现在我们成为了皇上的伞,明白了么?”
“这我知道了啊,你都说了好几遍了。”
“记得,要多拢着自己。伞张开的确好看,但也容易破损,要记得合起来,明白了么?”
他默。
“还有,你要时刻记着,你是皇上的人,不是我的人。你是皇上的臣子,不是我的外戚。”
“还有呢?”
“别想着欺瞒皇上,不要和他玩心眼,他什么都清楚。”至少他觉得自己很清楚。而且这人耐性有限,肯纵容的人不多。
“那………那件贪污案,你要不要………我总觉得有些担心,那个刘靖………”
“我准备招了。”不能再装傻了,到了这时候,和杨天泽有丁点儿的隔阂都很危险。
楚成叹了口气,“我就说么,你怎么会总由着你的人被他们欺负。可是这样也太窝囊了吧。”
“没办法,他是皇上。”
这是我们相处的前提。
送走了楚成,我去尚书房招供。
杨天泽听得很平静,只是问了一句,“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朕?”
“想起来的就这么一件。”
他蹙起眉,交插起手指默默看我。
我也敛起神色,坐端正了硬着头皮看他。
他斟酌了良久才缓缓开口,“如果刘靖没有发现这件事,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说?”
“有可能。”反正是招供,那我实话实说。其实我也不得不实话实说,这话一听就是他早有了定论,我若掩饰反而会弄巧成拙,“主要是因为皇上要提拔楚成,我担心闹出什么祸患,先跟皇上做个备案。”
“嗯。”他点了点头,“你就是这点好。”他朝我招了招手,让我上去,“其实你不说,朕也不会怪你,但你说出来,朕真是舒服了许多。”
就知道你毛病多。
我走了上去,他扯住我,揽我入怀,熟练地把下巴又垫了我的肩上,“朕知道你有分寸。朕也相信你有分寸。”
我终于小松了一口气。
“小曜寒,朕本不想让你操心,只想你好好过你的悠闲日子就好,可是朕现在改主意了。”他说着抽出几张奏折,“朕看出来了,你呀,太聪明,不和你说清楚你就不停地乱猜,还不如朕什么都告诉你,看看吧,他们在逼朕立后。”
活该。让你没事找事地升我。
我翻了翻折子,张张都说得头头是道,六成是立小董,三成是立太子,一成是不知所云但要立后。
我看着看着就笑了。
“你笑什么?”
“那就顺应天意民意臣工的意,立呗。”
“你就耍朕吧你。”他又抽出几张奏折,“再看看这个,看看董家有多嚣张,俨然是把朕的江山当成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外戚之祸。”
鬻爵卖官而已,正常。
“你再看看这个,”他哼了出来,“姚家这是要给朕搁挑子,看朕的笑话了。”
我赶紧翻来看。嘿,这老姚家还真是书生意气,居然“垂垂老矣,有负帝望,乞归隐。”这老头真够糊涂的,他要独善其身那不就是把他儿子毁了么?怎么这么没担当?
“这又是在迫朕。”皇上指指了折子,“以退为进。老伎俩了,一点儿新意都没有。”
“皇上想要什么新意啊?”
“有话直说,少拐弯。看看,都七老八十了,还变着法的让朕哄他、求他。朕这次偏就不顺他的意,让他归隐去吧。子孙绕膝,乐享山水,朕成全他。”
我噗地就笑了。
“笑什么笑?”杨天泽扯住我的脸,“他明知道朕还得靠着他抵住董家,他就故意来这么一道。”
“皇上明知道还要用他,那皇上干嘛还要气他?”
杨天泽默了。
我却不敢笑了。人家明明在高深地“斗文斗智”,我怎么能认为人家是在玩家家酒地呕气?不好不好。
“小曜寒,你想什么呢?”杨天泽开始挑眉。
“没有,没想什么。”打死也不能承认我在笑话他们俩幼稚。
“小曜寒,你要朕对你用刑么?”
“不用不用,”我忙捉住他的手,“我招,我招就是了。皇上是想让我顶住。”
“嗯。”杨天泽点了点头,“姚家终究势微了些,而且越来越不中用。朕也不能太依仗江叶和雷越,想来想去,也只有立你了。”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皇上可要小心前脚送了虎,后脚迎了狼。”
“胡说。”他反手一掐,我立刻叫出了声。
“我也是,”我吸了口凉气,他下手忒狠,“我也是给皇上提个醒,向皇上尽忠。”
“那也没有你这么说自己的。”他摸了摸我的头,“别担心。朕知道你担心什么,就这么一段,等朕万事谋定之后,立刻就把你撤下来。”
那就好。
“你告诉楚成,不用怕,尽心尽力把朕安排的事做好了,朕自会给敬德安排一份好嫁妆。”
但愿吧。
该说的话都说了,我跳下来请辞。
“小曜寒,”他突然站起来叫我,“朕没动过刘靖。”
我转身看他。
“虽然朕很看重他,他也很像你,但朕不会喜欢他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料峭春风吹酒醒·二十
老实说,我不知道听到这样的话,我该是什么反应。
感动?感动他对我的表白?
还是怀疑?怀疑他心中有鬼,至少他有些把持不住,所以给我打打预防针?
你说我是不是神经了?杨天泽不过是说了句话,我就想东想西想南想北,不停地揣测圣意,我是不是得了传说中的被害妄想症了?
“你怎么了?”他皱了皱眉,“不相信朕的话么?”
“信,当然信。”我赶紧撇清,“我说过的嘛,我相信你。”
他点点头,“朕也说过,朕不骗你。”
我笑着点点头,退了出去。
年初升侍宫的时候,大圣德僧曾给我提过一幅字———“荣辱不惊”。他是托人转送于我的,所以我一直不明白他这是夸我,还是勉励我。我想寻人,可高僧云游去了,慢慢地我也就把这事给忘了。今天和杨天泽说了这一番话,我倒是莫名其妙地想起来,直觉得这是高僧在点化我。当时我向他求块清静地,他答应得那么痛快,估计现在他也给我留着呢,不定什么时候我就得去住上十年八年的也说不准。
小成秋闱监考闹了个“众望所归”,我知道这里面杨天泽和江叶使了手段,过程我懒得理会,但这结果总算让我放下了半颗心。
朝廷上封后的事越闹越厉害,我关起门来一个劲地装傻。杨天泽陆陆续续地跟我说过,我听过也听过了,有用的我就放在心里琢磨琢磨,没用的就当听了个笑话。
只是我竭力避着这旋涡,这旋涡却偏要卷带上我。
冬至,宫里应举行大傩祭祀之礼。这个神仙道场的活动也发挥了它对政治不可抗拒的干涉力,占出来的结果居然要杨天泽封后。
我一听差点就笑了场。
那个董美眉,就算你想耍猴,你也要先看看你耍的是不是孙悟空呀。
就算你想耍孙悟空,你也要搞清楚你自己是不是如来佛呀。你最多算是西王母,你怎么可能靠几句巫言巫语就镇住这只孙悟空?何况这妖猴手下还有一帮子的牛鬼蛇神?
我缩在位置上喝我的奶茶,边喝边看孙悟空大战妖道妖精。
孙悟空成佛之后叫“斗战胜佛”,所以孙悟空肯定不会输,但孙悟空有紧箍咒啊,老姚就是杨天泽的紧箍咒。
一番唇枪舌剑,孙悟空扫荡了众妖,却也被紧箍咒箍得头疼。老姚定下的基调很简单———杨天泽,你是该立后了。
杨天泽也不愿意,原因也很简单,不是时候———皇后用色明黄,秩比帝王。
两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