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烨摇摇头,背过身,干脆自己动手脱掉外衣,递给沁柔。“喏!拿去洗!”
“可是你……”
“别多管闲事,我没怎样!”
“呃!是。”
沁柔拿起衣服往外走,又让圣烨叫住。“我问你,你刚才端的那碗是什么?”
“参鸡汤。”
“谁要喝的?”
“是……”沁柔怯怯的低头。“小婢以为……第一天到这里工作,理应向三少爷请安,才请教阿秀,炖这碗鸡汤孝敬三少爷。”
“我讨厌鸡汤,以后别乱炖!”
“是。”
转身退出时,沁柔诧然不能理解,三少爷讨厌鸡汤,难道阿秀不知道吗?这下糗大了,马屁竟然拍在马腿上。
圣烨策马直趋秦淮河畔。
晌午刚过,秦淮河畔还是一片安宁。在这儿,最出名的,就是滨临河岸上的这家“会妆馆”。
圣烨是这里的常客,馆内一名小厮看到他,忙上前招呼。接过马缰,将圣烨迎进馆内。
圣烨直登三楼,面对河岸一间包厢内,早坐着三名似商贾的男子。
“小弟因事耽搁了,请各位见谅。”
“不妨!不妨!快请坐。”说话的,是杭州经营织造商王充。因为太过出名,大伙便喊他王织造。
另一位则是有名的盐商——陶伸。两人和圣烨都是旧识,常结伴往来东南沿海各大城市做生意,也常聚会吃饭。
圣烨望着另一位不知名的朋友。“这位是?”
只见这人鼻高、深眼眶,留着满脸胡须,一看就知不是本地人。
“小弟来引见一下。”王织造忙说:“这位是胡商,专营海内外奇珍异宝。姓铁,单名纳。”
“原来是铁兄!”
“不敢!这位想必是有名的‘笑面罗刹’——慕容三少。”
“正是圣烨。”
“耶!”陶伸讶异的反问铁纳。“铁兄怎么知道‘笑面罗刹’?”
“小弟在扬州、泉州,沿海大城镇做生意,早就听说有位茶商,年轻有为,短短数年,迅速扩及东南沿海,大家都称呼他‘笑面罗刹’。没想到这么年轻!”
“哪里!都是朋友帮忙!”圣烨呵呵笑道:“铁兄请多多指教。”
大伙一面客套、闲聊,王织造则吩咐酒菜上桌。
他特别叫来一坛京师名酒“虾蟆陵”与剑南名酒“烧春”。
一打开盖子,酒香溢满了整间包厢。
“嗯,好香!这不是‘虾蟆陵’吗?”铁纳吸了吸酒香。
“哈!哈!哈!铁兄不愧是酒中仙,小弟知道你们胡人最爱喝这个。”王织造说:“至于三少,最喜欢喝‘烧春’,对不对!”
“王兄,怎么忘了小弟?”陶伸出声抗议。
“放心!放心!今天小弟作东,一定让各位满意。”说着,王织造连拍三掌。
一阵香风袭来,数名浓妆艳抹的姑娘,鱼贯步入,其中两名还抱着羯鼓、羌笛。
王织造笑问:“这几位姑娘,可是红牌哦,陶兄还满意吗?”
“好!好!好极啦!呵!呵呵呵……”
姑娘们一面劝酒,一面表演。其中有的曲目竟还包括“高昌伎”与“龟兹伎”两曲儿。
铁纳一面吃喝,一面随着音乐摇头晃脑。一曲既罢,他的掌声最响。
“想不到内地的江南姑娘,也会胡音?”原来铁纳是高昌人。
“这没什么,场地不够大,”王织造接口道:“否则姑娘们还会跳‘胡旋’、‘达摩支’等舞哪!”
美丽的姑娘们,都竞相敬圣烨的酒,争着替他布菜,跟他说话。因为四人之中,他最年轻,也最俊俏,最有女人缘。
吃喝一回,他们开始谈起生意。原来,铁纳想购一批茶药回高昌,当下就跟圣烨讲定数量与价格。
“对啦!铁兄不是说,想买几名内地姑娘?”王织造突然问起。
“嗯,有劳各位替我留心。”
闻言,王织造、陶伸一齐摇头。“恐怕无能为力哦。我们要到哪儿去找?”
“再过几天,我又得押盐往扬州去。”陶伸说。
圣烨忽然想起张爷这人,便向铁纳说:“小弟认识一位张爷,专门替人找姑娘。”
“好极了!就请三少费心。”铁纳高兴地看着圣烨。
“改日,小弟介绍铁兄与他见个面。”
微带酒意回府的圣烨,一跨进内宅三进,沁柔立刻迎上前。
“三少,你可回来了。”
“有事?”
“小婢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时辰。”
眼中充满不屑的盯着沁柔,圣烨道:“又不是不回来,你何必在这等?”
沁柔怯弱的低下头,不敢答话。
圣烨大咧咧的踅入房内,呈大字型的摊在大师椅上。
“水!给我一杯水。”
“是!”沁柔急忙奔到桌边,快速的倒水,递给圣烨。
圣烨接过水杯,无意中抚到沁柔的柔荑,沁柔微惊,急忙将手松开……
刹那间,杯子应声阵亡,水泼在圣烨的衣服上,圣烨跳起身,拍掉身上的水渍。
“你连倒杯水都做不好吗?”
沁柔吓得转身,拿起抹布,猛擦圣烨的华服。“对不起!对不起!我……”
“好啦!不要再擦了!”
“可是,你的衣服湿湿的……”
“看看你手上的那块布,把我的衣服愈擦愈脏!”圣烨怒道。
沁柔垂眼仔细一瞧,可不是?这块布原是她下午拿来擦桌椅的。她慌地将抹布藏在身后。
瞪沁柔一眼,圣烨除掉外衣,长吐一口气。“再倒杯水来!”
“是!是!”
这次,沁柔很小心地端到圣烨面前,圣烨伸手要接,却又怕重蹈覆辙。缩回手,他指着椅子旁的小几。
“放下!”
沁柔依言行事。圣烨满足的喝了一大口,咋咋嘴,摇头叹道:“可怜!连喝杯水都这么不容易!”
咬着唇,沁柔鼓起勇气,说:“以后我会小心,绝不再闯祸。”
“话是不错,我自己也得更小心,免得再遭飞来横祸!”
沁柔无话可说,她看见圣烨脚上仍穿着靴子,便殷勤地说:“三少!你也累了,小婢帮你脱掉靴子?”
脱靴子?这应该不会有危险了吧?
圣烨看一眼靴子,又看一眼沁柔,点点头。
似乎找到赎罪的机会,沁柔高兴的蹲下身去。
毕竟不曾侍候过人,虽然是简单的事,可也费了点功夫,沁柔总算脱掉了他右脚的靴子。
看她那么费力,还要安全的脱靴,圣烨不禁低眼看她。忽然想起今早,她替自己脱衣裳时,一双玉手就在他那话儿附近摩擦……
不!别乱想——圣烨告诉自己——我讨厌这种笨手笨脚的女婢。
好不容易替他脱掉两只靴子,蓦然抬头,沁柔见他直在摇头,错以为他不满意她,遂怯怯的低头退至一旁。
斜瞄沁柔一眼,圣烨开口问:“你不曾侍候过人?”
沁柔点点头。
“什么都不会?洗衣?煮饭?打扫?”
沁柔机械式的又摇起头来。
沉吟一会,圣烨突然想起铁纳,他眼光一闪。“我倒想起一个你的好去处!”
沁柔不解的看着他,伸手拨开耳旁附着的发丝。
“我把你转送给胡商,这一来,你什么都不必做……”
“不!”沁柔慌得跪下。“不要!求三少不要送我出庄……”
“嗳!”圣烨皱起两道浓眉。“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你干嘛动不动就下跪?”
“三少!我不要跟随什么胡商……”
“起来!起来!”圣烨大力一挥袖口。
“求你不要……”沁柔站了起来,巴结似的问:“三少!你要不要吃些点心……”
圣烨用力摇头,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方才不是说等我一个多时辰?”
话说一半,阿秀突然慌慌张张的闯进来。
“见过三少!”
“干什么慌慌张张的?”
“三少?您怎么没去花厅?”
“去花厅干什么?”
阿秀蓦地转向沁柔,微怒的问:“沁柔!我交代你的话,没禀告三少爷吗?”
“啊!糟糕!我……我忘啦!”
“该死!”
“什么事?”圣烨问。
“箫夫人和小姐到咱们庄来,从黄昏等三少爷,等到现在。”
“哎呀!怎么不早说?”圣烨急得从椅上跳起,才发现靴子早被脱下,忙又坐回去。
“对不起!我……我忘了……”沁柔急得双手发颤,却又不知该怎么办?
“这么重大的事情,怎么不早说?”圣烨气得猛拍椅子扶手。
沁柔慌措的又跪了下去。
“不要跪!”圣烨吼道:“快点过来!靴子!靴子!”
“是!是!”沁柔抖嗦着,踉跄奔近,抓起靴子,就直接套上圣烨的脚。
沁柔抖着手,弄了半天,就是穿不进去……
“刚才叫你脱靴,也脱错了。”圣烨简直气炸了,扬声大叫:“阿秀!”
“是!三少!”
“还不过来帮忙?”
阿秀走近前,拿起另一只靴子。比量了一下,沉声地对沁柔说道:“你弄错脚了!那一只是左脚,不是右脚!”
沁柔满头大汗,慌措的跟阿秀交换靴子,这才给穿妥。
圣烨站起身,瞪着沁柔。“脾气再好,也受不了你的磨!”
“是呀!”阿秀接口调笑道:“不是我说你,我都来过三趟了,你居然会忘了告诉三少?太离谱了!”
沁柔不敢回话,头依旧垂得老低。
“阿秀!”
“是!三少!”
“去告诉管家,把她调走,不要在这儿烦我!”说完,圣烨气呼呼的走了。
阿秀躬身,目送圣烨出门。她偷偷掩笑,旋即又换了另一副面孔,转向沁柔。
“嗳!你真是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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