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怎么有心情在这里静待呢?
羿央轻点住情人的唇瓣,「听话!」
「好吧……」棠欢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了。
羿央起身下炕,随意地套上一件外衫后,他再次俯身亲啄了爱人的朱唇一下,便举步朝外走去……
棠欢在帷幕之中,惴惴不安地来回踱步着。羿央出去的时间不过才稍瞬,他便已感到漫长了!
按捺不住心中焦虑的棠欢,也顾不得对爱人的承诺,思考了许久之后,还是决定依从自己一探究竟的心,踏出皮幕去寻找羿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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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棠欢终于寻见爱人那宽阔的背影时,他欣喜地正想开口唤他……
不料,他语声未出,倒先让他瞧见了血腥的一幕!
他温柔的情人,竟不发一语的拔刀血刃了来使。暴力狰狞的表情,扭曲了他英挺的俊容。
从不曾见过爱人如此残虐恚怒的恶颜,棠欢不禁被惊得悚惧不已,同时亦感到一股沉重的不安。直觉告诉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但,惊震得动弹不得的棠欢,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呼唤羿央。他只能惶惶然地惧视着爱人辽阔的背影。
仿佛是感受到背后那不安的视线,羿央缓缓地转过他的身躯,当他看到视线的主人是棠欢时,立刻走了过去。
「出了什么事?」 棠欢不禁问道。
「没什么!」 羿央飞快的答道。
仍觉得事出有因,他狐疑地睨着羿央的黑眸,「是吗?那他送来的密函呢?……函上说些什么?」
「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废话,你须知道。」
瞧着爱人那似有隐瞒的闪烁瞳眸,棠欢愈发地觉得事有蹊跷。「将密函给我一观。」
「我说过,那却是一些你无须知道的废话,所以你看了也没用。」良久、良久之后,羿央无奈地蹙额长叹了。
他,还是抵不过爱人的执拗,举旗妥协了。
「外头冷,我们先回里面再谈,好吗?」闻言,棠欢这才面有难色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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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欢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每看信上的一字,他的手就不能自己地捏紧纸缘一分。
……吾愿以「隼鹰」队,万名战士之首级,与汝缔结友好盟约……
大将军黄天瑞他,竟背弃对他所作的承诺!当初的诺言,犹在耳际,为何……
他当真如此腼颜借命,当真要以「隼鹰」众兄弟的性命,来换得一夕的苟安?他如何能如此寡廉鲜耻、背信忘义?他如何能……
背叛、不齿、不敢置信……种种情绪,直捣入棠欢凄怆的心里。难以言喻的心痛,使得他承受不住地紧闭着眼眸。
他紧咬着抖动不已的唇瓣,极力地忍住啃食心魂的痛。
蓦然,他杏眼怒张,举足便想往外冲去。
「……黄天瑞……」棠欢狂吼。
「你要去哪里?」羿央自后牢牢地挟搂住棠欢的身子。
「放开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救我的兄弟!」棠欢扭动着身体,妄想挣脱羿央的环搂。
「不准!你哪儿也别想去!」
棠欢闻言,愤然地转身怒视着羿央。
「不管你怎么阻止我,我告诉你——我『一定』、『必须』回去!」他执拗地对着情人吼道。
羿央阴冷地凝视着爱人那张固执的脸蛋,亦冷冽地咆哮道:「我也告诉你,不管你说什么,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不准?」棠欢冷啐了一声,被背叛的心伤已紊乱了他的思绪,也使得他冲动地口不择言:「你以为你是我的什么人?你说『不准』,我就该听你的吗?你当你的话是圣旨吗?……我告诉你,你没有资格限制我的自由!」
他鲁莽的话,挑起了羿央的怒火。
羿央一把扭握住棠欢细瘦的手腕,怒不可遏地狞吼道:「我是你的什么人?我告诉你——我是你的情人、你的爱人,你口中说的那道绚丽的光彩!……我再告诉你——我说不准,确实你就该不准!」
猝然,羿央一改怒气腾腾的扭曲面容,他野犷俊俏的脸上,挂上一抹虚假的浅笑,他抬手轻抚着棠欢忿忿不平的怒颜,语带虚伪的温柔,低语道:「吾爱,你说错了!我的话并非是『圣旨』,而是『天意』。我即是『天意』,你懂吗?」
如此傲慢自大的宣言,真真是教棠欢哑口无言啊!
「噢,我的爱!」他的柔唤,让棠欢不由得掠过一阵冷颤。
「我必须告诉你,我当然有资格限制你的自由,而且比谁都还有资格!……我的爱,即是限制你自由的『牢笼』,你当真要脱出这只牢笼吗?你真放得下我对你的情?」
羿央低下头,性感的嘴唇覆在棠欢的耳畔,轻啃着他的耳珠呢喃道:「难道,你真舍得我对你的爱吗?……嗯……」
棠欢低吟了一声,恋恋不舍的情感自他的眼底流落而出。
「你真卑鄙!你明知……」他眼泛泪光,无语凝咽地痴瞅着最爱的人
「我是卑鄙!不过,卑鄙也好,小人也罢,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离我而去的。」
「你不明白,我说什么都必须回去不可啊!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隼鹰』的弟兄们,全成为黄天瑞野心下的牺牲品!我必须回去救他们啊!……」
「单凭你一人之力就能救得了他们吗?别愚蠢了!你回去也不过是徒劳无功,多添一条斧下亡魂罢了!」羿央狠心地戳醒棠欢的执着妄想。
「……不……不会的!」棠欢猛烈地摇着头,「我乃身负天命的『隼鹰』之子,黄天瑞不可能敢杀我的……而且一定会有办法的,只要我回去,一定会有办法救他们的!」
「会有什么办法?你别痴心妄想了!」棠欢的执迷不悟,真是令羿央又恼怒又而感到心冷。
「一定会有的!」棠欢大吼地否定羿央的话,「若不然,我便用我这条命,换取他们的生机。」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羿央不禁火得使劲地摇着棠欢的身体,他想看看这样是否能摇醒爱人那颗固执不清的脑袋。
「你不懂!」棠欢恚愤地推开羿央握住他肩头的双手,声嘶力竭地大吼。
「我是不懂!」羿央也愠容满面地狂吼。
「……央……」棠欢不禁悲鸣似地低唤着爱人的名字,他的双手紧捉住爱人胸前微敞的衣襟,愁悴地想祈求他的谅解。
「他们是我的兄弟,陪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信任我,甚至将他们的性命交付于我的手中,我不能因自己的私情就弃他们于不顾。这种不义之举,我做不到,你明白吗?
当初,我的双亲在我的眼前死去,我却无能为力救他们。如今,我有能力了,我还能忍心放着弟兄们的性命不管吗?更何况,我的幸福若要用上万名弟兄的性命来堆砌,纵使我能与你厮守到白头,我也不会感到快乐的。因为这份今日的自私与不义,将会煎熬着我们往后的每分每秒啊!我无法如此自私,真的无法啊……」棠欢心酸的低喊。
「我倒宁可你往后的日子里,活在自私的煎熬之中,也不愿让你回去而白白送死。」「你太自私了!」
「我是自私!」羿央不能自抑地低吼,「我在乎的只有你。那万名人头,有或无对我而言,皆是无所谓。」
「可是……对我而言,却非常重要呀!」
「难道我对你而言,就不那么重要吗?」恚愤已蒙蔽了羿央的眼,使得他看不见棠欢的心。
兄弟对棠欢而言,是何等的情份!……而羿央在他的心中,更是占有非比寻常的地位。但,两者是无法相比较的。
棠欢非常清楚,他的爱人是一只适合遨游天际的雄鹰,并不是一只供人玩赏的笼中鸟。
他爱他,所以他无法任性地要求爱人为他放弃振翅高飞的雄心。
他喜欢他枭野的心,睥睨倨傲的双眸……!如果,他失去了这些,他便不再是大漠英豪——羿央了!
其实棠欢亦非常明白,只要他开口,羿央绝对会为了他,想尽办法营救那万名与他毫无关系的「隼鹰」弟兄。……甚至,签订友好停战的盟约也在所不惜。
但是,他宁愿不要!……他宁可逞强,他情愿言不由衷,也不愿任性地教羿央,为他签订迫使他失去雄心的盟约。
尽管他是多么地爱羿央,但是他也没有权利去为爱人设置一所牢笼,阻碍他的飞翔啊!
所以,万名弟兄的性命,对大将军的承诺,就由他——棠欢一个人来背负吧!
下定决心的棠欢,毅然地抬眸凝望着羿央。他深情的凝眸中,仿佛是想将他今生最爱的人,深深地镂刻在他的眼里、脑海中。
棠欢抬手恋恋不舍地刻画着爱人的脸庞,他绝美的容颜上,有着绝决却也是悱恻的心伤。
「……你……」羿央欲言又止,因为他从棠欢的脸上已清楚地明白他的决心了。
心疼多于无奈之下,羿央轻闭上双眼,用他的颊侧摩娑着爱人冰凉的掌心。
棠欢垫起脚跟,双臂环住羿央的颈项,在爱人的唇上轻印上冰冷、却情意无尽的告别之吻。
凄楚的漂亮眼眸里,隐隐泛起了泪光。
他不想离开他。但,纵有万千不愿,他依然必须……
他爱他,真的好爱他……
但,最终他们还是敌不过命运的安排,逃不出命运的掌控,不是吗?
衔着芦花而翔的鸿雁,以四海为心;而衔着春泥的燕子,却只想营构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小巢。
他俩就如同鸿雁与泥燕,虽然彼此倾慕、彼此相爱,但终究还是难相守到老。因为毕竟他们两人,一个是在霜天白河间,翱翔傲视着人间的大枭雄;一个却是在微雨阴风间苟活的小人物!
温凉不同的两人,又怎么可能成为万里争飞的云中伴侣呢?
棠欢紧搂着羿央的颈子,心酸地在他的耳畔哽咽地低喃:「侬(央)如衔芦雁,欢如衔泥燕,气味两心知,温凉时自变!别了!……我的爱……」
棠欢强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蓦然,他停下了苦涩的脚步,转眼痴凝着羿央。……缓缓地,他自怀中拿出了「隼鹰之面」递给拜央。
羿央却只是深凝着棠欢手中的乌金面具,丝毫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
「……帮我保管好吗?」棠欢轻声地请求道。
教人心碎的请求,不是吗?他的意思是——他还会回到他的身边吗?还是,只是想让他藉此死物睹物思人?
羿央情愿当它是前者!……情愿当它是前者啊。
因为,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