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高松柏差点叫出声来,凶恶的敌人不知怎么的,突然出现在头顶的岩石上。机敏的娜沫姑娘马上按住了惊魂未定的高松柏老师,整个身子压在高松柏的头上,遮住了他。要是被头顶上土登村长发现后开了枪,她的身体首当其冲迎接敌人的枪弹,而将最后一点求生的希望给了她的情人,让他趁敌人喘息的时候有一线逃走的机会……
“汉族猪,我知道你躲在树林里,你不是男人!”
“汉族猪,有种的你就滚出来!”
头顶阳光直射,树林的根部很快就蒸腾出一股股朦胧的雾气。很快,土澄村长已经根本无法看清楚要追杀敌人身在何处,他气急败坏地连连朝树林里开枪,一边疯狂地挥舞手中的猎刀,身边的朝树丛乱砍。
枪弹,从两人隐藏的头顶的岩石上划过,打得茂密的树叶辟辟地响。
高松柏已经能嗅出头顶的草丛里猎人身上散发出的臊气……
娜沫姑娘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里,要是头顶上的土登村长往脚下一瞧,她的情人的生命就完蛋了。她使劲地用胸脯盖住高松柏的脸,可还是无法将他完全掩盖起来。她只能轻轻抚摩情人冰凉而惶恐的脸膛,用无声的语言和温柔安慰他,鼓励他镇定下来……
慢慢的,猎人的叫嚣远去了。
娜沫姑娘长长舒了一口气,握住情人的大手,甜甜地笑了。
高松柏老师却倒在雾水满身的草地上,望着头顶上繁茂的枝叶,久久地喘息……
暂时休息后,高松柏连夜坐车赶到县教育局,他要请求政府主管部门出面干涉木措村的土登村长对他的人身伤害。教育局高度重视,当即派出藏族副局长左布找到乡政府,各达乡长马上带领县教育局的领导赶到木措村向土登村长施加压力,要他停止对无辜的支边教师的攻击。土登村长怒气未消,但已经冷静了许多,在领导各达乡长婉言劝慰下,终于勉强应允,只要外乡人停止对峡谷姑娘的骚扰,他就以猎人的人格保护高贵的外乡人在峡谷毫发无损。
“无论如何,你必须保证高老师的人身安全。要是你伤害了支边的汉人,今后还有谁敢进藏?”左布副局长再三强调,“他是我们政府请进山的贵客,不是木措村归你的管教的藏民。”
“是啊,作为村长,最基层的政府公事人,你要有村长的样子,要是他出了问题,我拿你的人头问责……”各达乡长提醒道。
“你威胁我?”土登村长怒火再起。
“村长啊,你与高老师的关系不仅仅是你和他,你们峡谷藏人与支教汉人之间的矛盾,而是整个民族间的问题。我们藏人历来是做事坦荡磊落,热情豪爽的民族,你应该有猎人的勇敢无畏,也有高原一样宽宏大量的心胸,请你从大局出发,替政府替国家分忧排难……”
“好吧。看在局长的份上,无论高松柏老师做错什么,我都保证他能平安走出峡谷。”土登村长被左布副局长的“软话”驯服了,当众拍着胸口保证。
“木措村的教育质量提高了,你就是峡谷的功臣,那时我将代表学生和政府向你颁发勋章。” 左布副局长再三感谢。
土登村长得意扬扬,亲自用马将教育局一行人员送到蚂螂山上的学校。
左布副局长叫退随从,委屈身份亲自找到高松柏的寝室兼办公室,单独同高松柏老师促膝长谈,语重心长地告诫高松柏老师要尊重峡谷藏人的风俗和婚姻习惯。然后,放心地离开了陡峭的雅砻江大峡谷……
第22章 大义灭亲
第22章 大义灭亲
经过土登村长的亡命追杀后,高松柏老师和娜沫的爱情并没有被村长蛮横的淫威吓倒,相反,爱情的种子一旦生根发芽,就如青藏高原上的雪莲花在高寒霜雪的摧残下越开越艳。经过两次失败的走婚遭遇后,爱情之火却燃烧得更加猛烈。
三个星期后。
高松柏和娜沫姑娘在达瓦雪山上约定夜里到阿巴里寨子再次走婚。不料,藏民已经早有准备,当高松柏老师顺着娜沫放下的绳索攀缘松杰老人的碉楼时,埋伏在附近树林里的狩猎队员在土登尼玛村长的指挥下,一拥而上,将走火入魔的外族人抓个正着。他们割断了窗台上还在摇曳的缰绳,收缴了碉楼石墙上用来攀沿的铁撬。
证据确凿,无可辩解。
娜沫姑娘成了败坏宗族遗风的罪人。
猎人们在土登村长的命令下,砸开碉楼底层的木门,蜂拥而上,将闺房里还未宽衣解带就寝的尼朵娜沫五花大绑,然后,押回村里平时用来祭奠和作法的宗族大祠堂侧门外、堆放杂物的房间关押起来。有了各达乡长的特别叮嘱,土登村长果真对高松柏网开一面,没有对高松柏老师作任何处罚,甚至连一句训斥和侮辱的话都没有。
当晚,土登村长指派猎人尾末德喜将高松柏连夜护送回学校。
高原上的黑夜,峡谷因为静谧而显得特别空旷。
峡谷的后半夜,阿巴里寨子的上空突然黑云压境。很快,雷电轰鸣,狂风大作。突然,雪山顶上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山上飞奔而下,一路所向披靡,竟然一直滚到山底雅砻江边阶地上的寨子里,滚到松杰老人碉楼外的乐土上,将那棵千年老松树拦腰劈断,巨大的树干里有一个腐朽的空洞,里面掉出一个硕大的白色蚁巢,散落了一地的蚂蚁四下逃命……
哗拉拉——
巨大的树干扑倒在地上,响声如雷,几十里外的雪山之巅都听见了。
轰隆隆——
又一个突如其来的惊雷,在阿巴里寨子的头顶狠狠爆炸。
村民卷缩在床上,大惊失色,满面恐惧、忧虑。他们心目中的神树倒下了。“难道是山神发怒了,木措村的大祸就要临头了?”
可谁是惹怒山神的凶手?谁犯下的滔天罪孽?
人们不约而同想到了松杰家的娜沫姑娘——一个友善、热情、美丽、丰腴而胆大妄为的牧羊姑娘。
轰隆隆——
又一个炸雷在村寨的头上砸下,响声震荡了整个山谷。
松杰老人颤抖一下,起床用木棍顶住被狂风吹打的木门,他在漆黑的夜里满屋子来回踱步。他的嘴里念念有词:“和外族人走婚,触犯山神,山神就要惩罚罪人了……”他的眼前不停晃动高松柏攀爬他家碉楼的情形。“把有罪的额者从禅堂里救出来,让她逃跑出山外永远不再回来?还是让她被村长宣布罪孽后投入雪山,白白冻死?”
终于,雷停了,雨住了。
老人还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看看天色就要亮起来。老人焦虑不安,又深深自责,头发一夜之间白了大半,一直硬朗的背脊也突然间弯下了。
黎明,老人安静下来,表情出奇的祥和、镇定。
“孩子触犯山神,就让她陪伴神去吧。”
村民早早起来,悄悄溜到松杰老人家附近查看。望着轰然倒地的千年老松树,仍然惊恐万分。他家的娜沫姑娘作奸犯科,山神震怒,我们的寨子就要大祸临头了。
果然,一连串的怪事突然发生了。
早晨,寨口白马拉迪家的小孩在雪山上放牛,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卷得无影无踪,他的阿尼闻讯赶到雪山垭口,望着儿子被山神卷走的地方号啕大哭;中午,格西麻玛家的老母羊生出一个怪物来,一个羊头狼身的怪物,过路的腊越猎人一阵乱棍将它打死;黄昏,村口的山上出现阵阵似牦牛叫声又像狼嚎的哭声,大胆的猎人循声追去,哭声马上消失了,无影无踪,很快又重新出现,这时隐时现的怪声整个夜晚都在村边如魂魄环绕久久不肯离去……
第二天黎明。
村民白马奉土登村长的指令打扫宗族祠堂的尘土时,在祠堂正厅旁边关押娜沫姑娘的墙缝里发现一个刻有象形文字的牛骨头,据村里女巫师翻译了那些歪歪斜斜的蝌蚪文后说,她破解了先祖的预言:木措村千年前遭受了战争的浩劫,村人死伤大半;一千年之后,又将因为女人的罪孽再遭劫难,在持续半年的雪灾、泥石流和冰雹后,木措村将被地震掩埋,雅砻江被阻断,七七四十九天后,木措村成为一个巨大的湖泊,最后一个孕妇在掩埋完村人的尸体后,化着神鹰升天……
“神啊。一定是尼朵娜沫作乱,神在一次次警告我们。”
“胆大妄为的女人!”
“羞辱祖先,罪孽深重,罪不可赦!”
“惟有严惩罪人,谢罪山神,木措村才可能逃过这一劫难!”
朴实的村民忍无可忍,不再对娜沫姑娘有半点仁慈和宽容了。
又一个不眠夜之后。
村民一起聚集在土登尼玛村长的碉楼外,强烈要求老村长年央西饶出面主持公道,代神惩罚罪人尼朵娜沫。老村长十年前让“儿子”土登出来主政后就从来不干涉儿子的公务和村里的宗教事务。现在见惶恐的村民缠着他,要立刻惩罚辱没村风的罪人尼朵娜沫,他干脆抗着猎枪出远门去了。他要暗暗观望儿子处理大事的能力和品德。
“回去吧。我会给大家一个公道,还山神一个清白名声的。”行事果断,很有老村长遗风的现任村长土登尼玛却没有立刻表态,他安抚住愤怒的村民,答应一定惩罚元凶。
村民稍稍放心了,陆续散去。
“愚蠢的家伙们。”土登尼玛站在高楼上,见状心头一阵窃喜。
尼朵娜沫突然犯下深重的罪孽,对他而言倒是天赐良机,使他有了占有娜沫、与她走婚的绝好机会。村长,掌握了村里的最高政务;同时,也是一族之长,是村里决断宗教事务的领袖人物。他的话具有生杀予夺的权威。峡谷山高路远,气候恶劣,上级政府除了在“文革”时期在木措村派驻过一段时间的工作队后,几乎再没有进过峡谷。现在,没有了土司统治下的木措村,村长就成了没有上级政府管束的土皇帝。而事实上,自古以来峡谷里的土司、千户或者村长这些头人的权威远比山外任何官员顶用,憨厚的村民几乎唯命是从。
正午后,寨子里男人和女人出门干活去了。
土登村长背上猎枪来到关押娜沫姑娘的宗庙祠堂。他打开房门,他要拯救娜沫已经变得邪恶的灵魂。同时拯救娜沫仍然美丽动人的身体不被罪孽毁灭。 而现在全村能拯救娜沫的生命和灵魂的,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