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夺门而出,我想笑,她跑得太快,象是怕了我的纠缠,我想哭,看着漆黑的窗外,连空门都不留我,我瞬间不知何去何从。
草深鸢飞,翠裹苍山,我的心却没有因为春天的到来而复苏,死了,就是死了,心没有了根,又怎能象花草一样冬枯夏荣?
我干脆就在西竺庵作了一个混吃混喝的闲人。因为偌大的世界,我无处可去。倔强的三群和我打着冷战,她以为三月之苦能让我回心转意,我偏要等她亲自给我落发!
也许,在我的胸口里,还蠢蠢着一颗不死的心苗在期待春光,瞒着我窃窃盼望这三个月里会有奇迹发生,能有那个人来不计一切地带我走,替我将那小苗起死回生,可是,三月将尽,没有奇迹。
后院里有群善男信女的孩童在戏春,几只纸鸢嬉戏晴空,白云苍狗,变幻无穷,我痴痴地坐在草地上百无聊赖地欣赏。
一只纸鸢跌落我脚边,一团粉红奔来,小嘴嘟囔:“又掉下来了,为什么我的纸鸢就不能飞上去呢?急死了!”
看着她粉妆玉砌的小脸胀得通红,我脱口而出:“我帮你啊!”
纸鸢终于扶摇直上,我拽着线,心里竟然有种莫名的兴奋,原来自己的手还可以制造快乐,还可以赐予一个死物生命。它高高在上,可是年命运的绳索却掌握在我的手中,操纵命运的感觉原来这么神奇。是否上苍在暗告我还有将来?
“姨姨,让我来放啊,我要放啊,将纸鸢还给我!”我已经被自己突然的发现刺激得兴起,无视她的哀求,我忘形地放着线,看着自己的未来越飞越高,越飞越劲。
陡然,线断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希望无助地坠落,掉在远远的树丛上,被撕裂得支离破碎……
女童的哭叫唤来她的家人,我木然地看着自己破碎的命运在那树枝上飘摇,对着我嘲笑,耳边充斥着咒骂:“哎哟,该死呀,你这小祖宗招惹谁不好,偏要招惹着种断眉的女子,和这种人呆久了,不倒三生霉,也沾一世晦啊!”
钟声沉鸣,梵音低吟,我看着冷面众佛,心下一阵惘然,问句在空旷的大殿回响:“你能看破世事,不痴迷,不执着,诚心诚意皈依我佛吗?”
看破世事?不痴迷,不执着?我的心涟漪串串,能吗?可是,这世间由得我不能吗?
我点点头。
三群取过小尼手中托盘里的剃刀,开始在我的头上游走,千万烦恼正一寸一寸地飘过我的眼,不再属于我。
“等等啊!春山,听我说,让我为你一生画眉!”
是他的声音,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我还在做梦?可是他的声音那么真实到继续响起:“春山,让我为你一生画眉吧,你的命运被眉毛改变了,让我再来改过你的命运啊!我到了新疆,采到了黛石,我到了西藏,高价买回了茜草,我就是要和老天较劲,我就是要还你一条秀
眉!你看啊,你回头看看啊!”
我终于回头,他喜出望外地从挎在手肘的背包里掏出一些石头,草叶,一块又一块,一把又一把……
住持再问::“你能看破世事,不痴迷,不执着,诚心诚意皈依我佛吗?”
她的眼睛里写着疑惑,我哽咽:“太迟了,太迟了。”
我对着住持点点头,她挥刀割下我对红尘的最后一丝依恋,至少,在最后,我苦涩的心里泛起一丝丝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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