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落在他的手臂上,他紧紧地拥住她。
莫芜薏突然想起自己的模样──老天!她上次梳洗是什么时候?她现在的样子一定恐怖到了极点。
她连忙挣开寒泽织真的怀抱,不安又自惭地缩到角落里。
「芜薏?」
她简直羞愧得想挖个地洞躲起来了。「别……别过来!我……一定脏死了、臭死了……」
寒泽织真来到她面前,很认真地注视着她,足足过了三十秒才点头同意:「嗯──真的。」
她难受得落下泪来。
他却微笑地捧住她脏兮兮的脸,用全宇宙的深情凝视着她道:「不过,却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也是我最爱的女人。」
她被他认真的态度与娇宠的眼神弄得哭笑不得,而他却以一个温柔的吻住她所有的语言──对画家来说,这世界原是不需要语言的。
对深爱着彼此的男女也是如此──爱,又何和多说呢?
在他们深情拥吻的同时,有人进来将再完成的画作取走了。
早上九点整,东京美术馆的馆庆正式开始,东京艺术节也在同时热烈展开。
东京美术馆的馆长极其慎重地打开美术馆的大门,当全世界参观的访客进入时,不禁为大厅正中央悬挂的画而发出伟大的赞叹声──画的上方写着:乔托。圣婴图字的下方另有一行小字写着:修复者藤子山雄教授与莫芜薏教授那是二十一世纪美术史上第一件大事。
七天后,拥进东京美术馆的人潮络绎不绝,来自世界各地研究古世纪西洋美术史的学者与仰幕者不断带着朝圣的心情前来欣赏失落百年的圣婴图,此话题不但轰动了日本,也在世界各地引起另一波古西方艺术的研究热潮。
而这一天,东京美术馆与东京艺术大学决定颁发终生成就奖给毕生致力于研究古西方艺术的学者藤子教授,做为结束馆庆的压轴节目。
当莫芜薏挽着寒泽织真的手,看着老教授吃力地倚着拐杖上吧领奖时,高兴的泪水不禁盈满目眶──「他看起来已经好多了。」阿朗轻声说道。「我刚回来的时候看到他那样子……真想杀人。」
「你就是那么不长脑筋。」狐狸笑嘻嘻地说道:「你以为他为什么好得那么快?人家小夜子替他请来全世界最好的复健专家呢。听说照这样下去,说不定有一天他还可以不靠拐杖走路呢。」
「你刚刚说谁不长脑筋?」
「我……」
他们的争执她没继续听下去,因为她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眼睛直盯着她。她直觉转身,正好看到站在表演厅二楼的樱冢小夜子,她身边还带着春之左卫门。
无声地,她们的目光交会。樱冢小夜子深深一鞠躬,一身素净和服的她依旧美若天人,在那九十度的行礼中,她看到小夜子眼角那一丝盈盈泪光。
「怎么了?」寒泽注意到她的失礼。
莫芜薏连忙回头,带着无比的幸福喟叹:「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幸好你不是爱上小夜子,否则……我的手段可能也很残忍。」
寒泽织真愣了一下,低下头认真地注视着她:「你是说你也可能为了我而变成坏人?」
她轻轻地笑了笑:「爱情本来就没有善恶之分,目的都一样,只是手段不同而已。」
他微眯起眼:「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莫芜薏抬起头,给了他一个吻算是回答──答案呢?答案应该是不会。
因为如果寒泽织真爱的是小夜子,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也许她会遇上另一种男人,展开另一种人生,而或许也会拥有另一种层次的幸福。
阿朗说得真的很好!人生,不过是一连串的荒谬与巧合罢了……「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他们还在吵。
「你说谁不讲理?」
「就是你,我还没问你耶,上次为什么把吉他送人?那是我送你的定情礼物耶!」
「嘿!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怎么这么小器?这件事都吵过八百次了。」
「你才不是女人呢!哪有八百次……」
瞧!人生,呵!
果然是荒谬的吧!但……这才只不过是开始而已──半年后,寒泽织真与莫芜薏在一趟台湾之旅后结婚。
婚后莫芜薏继续在大学里担任助教的工作,而寒泽织真则遵守老夫人的遗言领导家族,虽然一度遭到极大的反对声浪,但总算没让老夫人失望。
狐狸与阿朗这对忽男忽女的恋人一直没有结婚,而且分合多次,吵吵闹闹的,过着他们与众不同的人生。
两年后,莫芜薏生下一对双胞胎,都是男孩,为寒泽家族增添了生力军;而在同年,她也得到东京美术大学破格提拔,成为最年轻的西方美术史教授。
又过了五年,莫芜薏终于生下了她一直想要的女娃娃,他们为她命名为:喜子。
然而在他们婚后第八年,也就是喜子出世的半年之后,莫芜薏在一场急性感冒中与世长辞,享年不过三十六岁。
寒泽织真至此终身未再娶。
在莫芜薏为他所画的无数画像中,他最锺爱的还是她躲在美术馆所画的那幅画像。
莫芜薏说,她在织真的眼里看到天堂;而寒泽织真说,他已经找到他的天堂。
而天堂,是没有时间、距离与空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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