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老教授没好气地哼道:「希望不是!」
「真的不是!」
老教授总算露出慈祥的笑脸:「再过几个月你便拿到学位了,有什么打算吗?回台湾?还是留下来?」
「这……我还没有想过。」
「那你最好快点想,东京美术馆需要一个专门人才,我正打算推荐你去。」
「东京美术馆?」那是美术学生梦寐以求的圣地。
「修复古画,得跟一大群像我这样的老头子作伴。」老教授微微一笑:「怎么样?」
莫芜薏惊喜地笑了起来!
「这真是太好了!我……」她随即想到台湾的家人,她已离家很长一段岁月了,更何况以她目前的病状……难道她真愿意客死异乡?
看着她转为犹豫黯然的神态,老教授连忙安慰地轻笑,轻轻拍拍她的肩道:「不要紧,你可以慢慢考虑,反正还有很多时间。」
「教授……」
「啊,你朋友来接你了。」
不远处一身漆黑骑士装扮的阿朗正骑在重型机车上等着她。
藤子山雄教授像个父亲一样慈祥地朝她笑了笑:「去吧,小心一点,你的脸色又不大好了。」
莫芜薏点点头,看着父亲似的老教授,心里的温暖化为一抹美丽的笑容。
「我知道,改天见。」说着行了个九十度礼:「请保重。」
「你也是。」
夜里的PUB依然人声鼎沸,川流不息的人潮一波波涌向吧台,然后又像潮水一样退开。
她喜欢这样的时刻,像个陀螺一样的忙碌,可以让她遗忘许多讨厌的事物。
今夜的阿朗特别沉默,她经常站在PUB门口,以某种奇异的眼光凝视着她;自从前几天她去见过樱冢小夜子之后,阿朗一直都是这样忧忧怏怏,好像预感到什么似的忧郁。
她很努力不去想,就当那天的事没有发生过,但樱冢小夜子那张美得倾国倾城的面孔却不时浮现她的脑际……一个凡事以家族为重的女子。
日本女子的心思十分细腻,如果小夜子知道她无意介入他们之间,她会采取行动吗?这想法或许荒谬,但阿朗的忧心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调完手边的酒,她轻吁口气,吧台边的人总算少了些;将工作交给另一个酒保之后,她的眼光转向一直站在门口的阿朗。
阿朗的背脊僵硬,似乎正与三、四名试图进入的客人谈着什么。
这倒是很奇怪,如果他们没有入场证,门外把守的保镖怎么会放他们进来?
莫芜薏疑惑地往门口走去,正好听到阿朗那稳稳的声音说道:「已经喝醉的人是不被允许进入的,我不管你们有没有入场证,规定就是这样。很抱歉,我必须请你们离开这里。」
「什么话?难道你们这里不卖酒?从哪里喝醉的有什么分别?」看起来醉意盎然的男人口齿不清地吼道:「我就是要进去!」
阿朗手一拦,正好挡住对方的去路:「请离开!要不然我会请你出去。」
莫芜薏有些焦急地加快了速度,那几个人全都醉了,而且看来来意不善:「阿朗──」
阿朗有点意外地回头,这一回头正好给了对方机会,男人忽地一拳猛挥向阿朗的头!
莫芜薏吓了一大跳:「阿朗!」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尖叫声此时彼落!
阿朗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一行血丝很快流了下来。那几个男人早有准备似的,很快围住她,一人一边押住她;但阿朗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制服的,她立刻甩开对方的箝制,猛地一腿踹向第一个打她的男人!
男人闷哼一声,抱住肚子蹲了下来。
几名常客此时很快上前帮忙,四个男人怎么敌不过那么多人围剿,纷纷哀叫连连地抱头鼠窜,只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
阿朗身上也多了好几道伤口,只见她依旧目露凶光,忿怒地踹着一名已经倒在地上的男人:「敢来惹事!真是搞不清楚状况──」
「阿朗,够了!」莫芜薏连忙上前拦住她:「会出事的!你快走,这里报警处理就可以了。」
阿朗愣了一下,这才想到自己的身份似的,只见门口已经有几名警员正很快排开人群往她们的方向而来──「哪个白疑报的警?糟了!」
「快走啊!」此时不知道哪里冒出一个一身火红的小女生,拉了她的手便往后钻。
「这里的负责人是谁?喂!他们为什么跑?站住!我叫你们站住!」
莫芜薏有些慌乱。怎么警察来得这么快?也没听到警笛声啊,难道他们早在外面埋伏等待?
「这里的负责人是──」
「是我。」人群中缓缓走出一名男子。
莫芜薏错愕地瞪着他。这人……这人她认得。他便是那天出现在樱冢小夜子身边的男人。
两名警员很快穿过人群,追着阿朗而去。
另外的几名警员带着狐疑的眼光瞪着眼前的男人。「你?请拿出你的证件让我看看。」
「寒泽织真……」警员蹙眉看着证件,良久之后才抬起头:「跟登记的负责人不符,你如何证明你是这家店的主持人?」
「打这通电话。」男人随手递给警员一张小卡片。
为首的警员很快拨通那号码,几秒钟之后脸色极为困惑地回来:「寒泽先生……」
「这几个人在这里闹事,请将他们带走吧。」寒泽简单挥手。「我们还要做生意,请你们离开。」
警员竟毕恭毕敬地一一照办,很快将躺在地上的几个男人押走,随即收队离开。
离开与来时一样莫名其妙,莫芜薏蹙着眉,隐约觉得其中有阴谋……为什么这男人会在这里出现?
等着看热闹的人群相当失望,舞曲继续播放,寻求刺激的人们再度回到舞池之中,草草结束的冲突很快被遗忘。
莫芜薏还站在门口,那些警员对待他的态度,与对待「他」的方式如出一辙。眼前的男人,从各种角度看,怎么看都是另一个不出世的王子。
「我送你回家。」
「不……」莫芜薏勉强笑了笑:「我可以自己回去。」
「你不想知道你朋友的下落?」寒泽织真问。
「阿朗……她会自己回来。」莫芜薏依旧摇头,现在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另一个王子来扰乱她的生活。
寒泽织真默默退开,莫芜薏很快走到门口,却听到身后的他叹息似的开口:「事情才刚刚开始……」
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然后急促地鼓动起来!
「除非你愿意屈服──」
「我不会屈服的。」莫芜薏强忍住颤抖,狠狠地咬住下唇回答:「任何人都休想叫我屈服!」
她一直坐在客厅里等待,等到天色微明,阿朗才满身疲惫地打开门走进来。
「阿朗!」
「我没事。你怎么还在等?」阿朗的脸瘀青得非常厉害,整个左脸严重肿胀。
莫芜薏看得无比心疼,连忙冲进厨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冰水让她敷上。
「哎……」阿朗轻呼一声蹙起眉:「真他妈的痛死了──」
「你整个晚上跑到哪里去了?我好担心……」
阿朗苦着脸,喝了口水。
「我也搞不清楚,那奇怪的家伙带着我几乎把整个东京都走过一遍!还说移民官一定会埋伏在这里等我,结果我回来一看,果然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在附近乱晃,我怕被他们逮到,只好等到现在。」说着说着,她不禁恼怒地猛一挥拳:「那个叫什么小夜子的女人太毒了!要让我遇到非好好修理她一顿不可!」
「这……真的太离谱了。」莫芜薏不敢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我真不敢相信他会用这种手段──」
「你认为是姬月?」阿朗摇摇头:「我不相信姬月会这么做。他虽然可恶,但到底是爱你的,他不会用这种手段逼你回他身边。」
「不管怎么说,都是我连累了你……」
「胡说八道!这关你什么事?他们要玩,我们就陪他们玩,就算移民官逮到我又能怎么样?只不过是签证过期,死不了人的。我比较担心的,倒是你……」
莫芜薏陷入沉默。
也许这只是一件单纯的意外,无关爱情,也无关权势。她很愿意作此设想,却不知道是不是真有此幸运……「跟我回台湾吧。」阿朗轻轻开口:「留在这里有什么用呢?」
「我也想过……但是只剩几个月我就可以拿到学位,我不想半途而废。」
「那纸文凭──」阿朗激动的神色缓和下来。那纸文凭不管有没有意义,都是芜薏努力多年想得到的证明,她怎么能叫她在这个时候放弃?
「你先回去吧!我答应你,等我毕业,一定立刻回台湾看你。」
「那可不行,我早说过,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我在台湾早没有亲人,走到什么地方都一样。」阿朗摇摇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他们。」
「阿朗……」
天色乍明,还没见到第一线曙光,小公寓外竟传来沉重的机械声,轰隆隆地惊醒沉睡中的东京。
「那是什么声音?」阿朗蹙起眉,走到窗口一看,脸色登时转得铁青!「搞什么──」
「开门!里面还有没有人啊?开门!」
「什么事?」莫芜薏冲到窗口,赫然发现三架重型挖土机开到小公寓左右两侧,一堆工程人员吵吵嚷嚷地在下方比手划脚。
「这真是太离谱了!」阿朗气得从二楼往下方鬼叫:「喂!这是古迹!你们想干什么?」
门外敲门的声音愈来愈急,莫芜薏无奈地打开门,果然看见两名警员领着一个看起来像工头的男人站在门口。
「这是拆除文件,这个地方已经下令被拆除,八点就要动工,请你们立刻离开这里。」
「搞什么?我们的房东是三井先生,他告诉我们,这里正被评选为三级古迹,怎么可能说拆就拆?」阿朗忿怒地一手抢过文件:「是谁下的令?」
「这我们就不清楚了,不过文件上写得很清楚,这栋楼已经超过使用年限,判定为危楼,有倒塌的危险,必须立刻拆除。」警员一丝不苟地回答。
状似工头的男人十分有礼地做个手势请她们出去:「公文已经发布很久了,今天是最后期限,请不要为难我们。」
「公文已经发布很久?鬼啦!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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