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赵冰儿,说!你究竟是谁?”楚孤湛强忍着怒气,咬牙切齿地质问她,眼神有些危险。
他的质问让巧莲吓得失了魂,眼见事情已经东窗事发,双腿一软,“咚”地一声便跪了下去,全身抖得厉害。
“少爷,我对不住您,这……这全是我的主意,与我们家小姐无关,求您高抬贵手,什么事全冲着我来好了,我……不!奴婢甘愿受罚。”
本来楚孤湛对自己的直觉判断还有所怀疑,现在她却因心怀畏惧,自动地把真相给说了,这个结果颇令他惊讶。
“你果真不是赵冰儿。想必该是她身边的丫环吧?你叫什么?”
“怒婢名叫巧莲,从小就服侍小姐。少爷饶命,奴婢因贪慕虚荣,所以恳求小姐让奴婢代她嫁入楚家……”巧莲一脸诚惶诚恐,但为了保全赵冰儿,仍大胆瞎编理由。
楚孤湛的睿智是出了名的,怎会如此轻易就被唬弄过去?
“到现在你还不说实话,当心我不仅饶不了你,连你家小姐也不放过!”
他此言一出,巧莲再也没胆子有所隐瞒,便将赵冰儿逃婚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这就奇怪了!楚孤湛还是不懂,赵冰儿为什么死也不进他楚家大门?连父母之命也逼迫不了她,还敢做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事,真不知她反对的是婚姻,还是他楚孤湛?
反对他?有可能吗?他可是威名远播的啊!赵冰儿这么做分明是在给他难堪,他怎能饶过这样不识相的女子?
“这可真好,你们主仆两人给我的新婚之事带来这种意外,让我闹出这种笑话,你们好啊!”楚孤湛怒气冲天拂袖而去。
偌大的房里,此刻只剩下巧莲跪坐在地上,脸上涂抹的胭脂花粉早被泪水搅得一塌糊涂,但心中的惧怕远超过了悲伤,她不知自己未来的命运将会如何。
然而临阵脱逃的赵冰儿,因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所以找上了她的青衫之交杨则。
杨则目前官拜监察御史,父母双亡;杨父生前当过太常傅士,杨则的才学更胜其父,虽仅位列中品官,但做的是专职史官,且很受朝廷重视。
唐代自高祖起就很注重史馆与史官,在长安设有大明宫,皇帝有时会居住于此。大明宫是座雄伟的建筑,正门为丹凤门,正殿为含元殿,其后为宣政殿;殿的左右设有中书、门下两省,及弘文、史两馆。
方才杨则才从大明宫回府,孰料和赵冰儿碰个正着。
“冰儿?今天不是你的大喜之日吗?你怎么会在这里?”杨则目瞪口呆地望着一脸狼狈的她。
赵、杨两家是世交,原本赵广宗属意的女婿人选是杨则,但赵冰儿一直不愿多谈自己的婚姻大事,杨则三年前便在父亲大人的安排下,娶了太仆少卿王大人的女儿,但王女过门没多久便因感染风寒而去世;没过多久,杨父也因病过世,那一年,杨则真是饱受了人间至苦。
如今爱女心切的赵广宗,基于私心,舍不得让自己的宝贝女儿成为人家续弦的对象,且论权势,楚家胜过杨家,所以才会以楚孤湛为第一考量。
至于杨则和赵冰儿虽是知己,但杨则对她一直心存爱意,她的婚礼,他故意以修史为借口,避不参加,就是怕见了会心痛。没想到她却逃婚了!
“我说过我不成亲的嘛!我爹却固执己见,如今我走投无路,只好请巧莲代我而嫁喽。而我别无选择,所以只好来投靠你了。”赵冰儿一脸无奈,语气之无辜,教人不忍责备。
和楚孤湛比起来,杨则也挺拔、也俊逸,只是多了一分书卷气,是个温文尔雅但不失阳刚味儿的男子。其实若不是为了等着、守着赵冰儿,他早该是续了弦了;自从妻子过世后,他就下定决心一辈子守候冰儿。他承认,初闻她将嫁为人妇时,他着实难过了好些天,此刻知道她做了此等荒唐事,虽吃惊,心中却也难掩喜悦。
“逃婚是件不得了的事,如果让人知道……”
“别担心,我是爬墙进来的,你的下人们没人看见,不会有人去向我爹告密的,倒是巧莲那……我有点放心不下。”赵冰儿拧起眉头,心中十分忐忑。
“你实在也太胆大妄为了,婚姻之事岂可儿戏?你……”杨则忍不住想说说她,但也知道她任性的脾气是禁不起别人说两句的,他不想惹她不高兴,只好将其它话吞了回去,以莫可奈何又有些宠爱的口吻说:“那现在你打算如何?”
“先让我在这里住下,可以吗?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的。”赵冰儿觉得心烦且疲倦,说起话来有气无力。
一年多前,杨则在府中建造了“望月轩”,当做是送她的礼物,让她将此处当成自己的地方。
一直以来,她来这长住的机会不多,这下他当初的一番心意总算派上用场了。
“你明知道我很欢迎你住下,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我怎么可能拒绝你呢?”后面这句话,他几乎是含在口中说出的,对他情意一向不甚明白的赵冰儿自然听不真切。
现在栖身之处有了着落,赵冰儿暂且放下心来,但对巧莲的情况仍是忍不住挂心,她暗自下定决心,赶明儿,趁晚上夜深人静时,再悄悄去找巧莲,探探她的情况;若事情进行得不顺利,干脆将巧莲救出来,两人再为将来的事做个打算。
经过昨晚的惊心动魄,巧莲一夜没合眼,只担心楚孤湛会怎么处置她,也怕这件事会严重惹恼赵广宗和楚家人。
直至今天晚上,她都没敢出房门半步,推说是身子不适,连去拜见公婆请安、倒茶、聆听家训的礼数也全免了,下人们还特地将三餐端进房里,让她独自进食。
一整天下来,她发现楚老爷和夫人那里还没传出什么不对劲,这表示楚孤湛还未将这个骗局告诉任何人,她暂时松了口气。
而楚孤湛则整天待在书房里,仔细想着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和房里那个不该是他新娘的新娘。
“少爷,我查出来了,您要我查的那位姑娘就是赵家大小姐……不过您一定已经知道了,昨晚不是您和赵小……不,该称少夫人了,昨晚是你们的洞房花烛夜哩。没想到那个教您念念不忘的姑娘竟是少夫人,这真是天赐良缘啊!”不知情的阿德说到最后,还不忘来句吉祥话。
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后,楚孤湛心中忍不住狂喜,原本的郁闷已消失了大半,现在他终于明白赵冰儿为什么要逃婚了,原来她误以为她未来的相公是个轻狂之徒。
是,那天他是轻薄,但若不是因为她,他是不会如此反常的,如今他更是铁了心要她了!她以为这般恶劣地耍了他之后,还能自在地逍遥快活吗?这个不识抬举的女人,他不好好惩罚她、永远收服她,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阿德见楚孤湛对这个消息略显讶异,对他的反应不解。照理说,这个消息对于他应该是多余的,如果不是为了交差,证明自己的确为此事煞费苦心,阿德本是不打算多此一举的,可是少爷却没有一点理所当然的神情。
“少爷,您不去看看少夫人吗?听说少夫人身子不太舒服。”阿德以为他们小两口闹不愉快,不禁多管闲事。
楚孤湛双眼一瞪,阿德马上噤若寒蝉,识趣地退下,找其它事做去了。
“赵冰儿,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也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楚孤湛自齿缝间迸出这些话,双手紧握成拳,将眼前一只白底嵌蓝色螺纹的花瓶打个粉碎。
第二章
为了知道巧莲是否安好,赵冰儿瞒着杨则,将自己装扮成黑衣人,在三更天时,潜入了尚书大人府中。但她马上遇到了难题,在众多庭院和房间中,她不知巧莲住在哪间房里。
幸好此时遇见了一名丫环,熬了碗安魂汤,想给迟迟无法入睡的巧莲。她听见下人们如此交谈后,便一路跟着那名奴婢来到了一间四周爬满竹藤、氛围幽静的“弄凌斋”中。
等奴婢离去后,赵冰儿才蹑手蹑脚推门进去。
房内的巧莲惊见一名黑衣人摸进房来,差点惊声尖叫,幸好赵冰儿眼明手快,一个手掌捂住她的嘴后,迅速扯下蒙住脸的黑布巾。
“别怕呀,是我。”
巧莲见赵冰儿出现眼前,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用力眨眨眼,确定这非梦境后,随即红了眼眶,欣喜若狂地握着她的手:“小姐!怎么会是你?我……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赵冰儿发现巧莲面容憔悴,又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心下便知情况不妙了。
“是不是被楚孤湛发现了?他有没有为难你?”
“小姐,楚少爷是个难对付的人,想瞒骗他不容易,何况我们的计划太鲁莽了,被识破也不意外。现在我担心该怎么善后才好,这件事要是让老爷知道,我一定会没命的。”巧莲手足失措了起来,就怕自己的脑袋扛不久了。
赵冰儿何忍陷巧莲于如此困境?思忖一会,坚定地说:“我带你一起走!你被我的蠢主意害成这样,我不会让任何人为难你的!现在想起来,我实在太荒唐了,但做都做了,后悔也无济于事……”
对于楚家新进门的这个少夫人,秀嫣早就想见识见识,听下人们说少夫人晚上难以成眠,怕是害了病,于是趁着前来探望的机会;表面上是表达关心之情,实则是想探探自己将来得与其共事一夫的女子到底有几两重。
但走到房门外,听见房内传出两名女子的谈话声,索性将耳朵贴近窗棂,将她们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现在她总算明白,为什么楚孤湛新婚第二天到现在都待在书房,对他的娘子不闻不问的原因了。
原来咱们少夫人是个冒牌货,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她偏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将心一横,拔腿奔向弄凌斋前院的芯雕拱门,扯着嗓子大叫:“来人啊!有刺客!”
在房内的赵冰儿听见门外有人嚷嚷,情急之下,拉着方寸大乱的巧莲奔了出去。
闻声而至的楚孤湛要秀嫣保持镇静,以免惊动了楚大人和楚夫人,府中的侍卫随后也赶到,将她们团团围住。
楚孤湛一声令下,侍卫们让出一个缺口,让他介入。当他看见赵冰儿的花容月貌时,心中又惊又喜,却也又气又恼,恨不得现在就抓她回房,好好教训她一下,看她敢不敢再出这种馊主意!
不过,他并没有这个机会,赵冰儿要是没个三